第7章 聯邦法
第7章 聯邦法
◎感謝您的正義。◎
“你拿我當傻子耍?”胡鹽問他。
阿綢着急地拉住胡鹽的手,語氣幾乎是哀求:“是真的,我真的沒有過……而且、而且也沒人願意跟我這樣……”
這個理由放在胡鹽這其實沒什麽說服力。
因為在她看來,阿綢明明就很有魅力,那身緊繃的肌肉比任何幹瘦的Omega都性感,她不理解為什麽很多人會把肌肉Omega叫做蝦蟆。
是的,胡鹽不裝了,如果喜歡肌肉Omega就是變|态,那她确實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态。
這麽多年過去了,胡鹽對Alpha沒感覺,對Omega沒感覺,對程風這麽好的Beta也沒感覺,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性冷淡。
直到這一天,她絲滑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她不是性冷淡,她只是變|态而已。
*
“應該是被下藥了,然後有的孩子。”再上班時,胡鹽是這麽跟程風說的。
她是相信阿綢說的話的,在那種狀況下還敢撒謊的話,那作為一個Omega,他的精神力強到都可以去做間諜了。
但是她不可能真相信什麽都沒幹就能有孩子,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幹了,但阿綢自己不知道。
程風嘆了口氣:“做Omega真不容易啊。”
“是啊,這個歲數了還受這種罪。”胡鹽說着,口香糖還是被她吸出了一副抽煙的架勢。
程風頓了頓,問她:“還問出別的沒有?”
Advertisement
“他說他叫阿綢,特別強調是綢緞的綢,可能名字裏真有這個字。”胡鹽說,“你權限比我高,查查最近和宮氏走得近的人裏有沒有叫這個的。”
程風說:“我待會拜托其他隊友查一下,我侄子快孵化了,我得請幾天假。”
胡鹽看看他:“你侄子孵化關你什麽事,你弟婿哪去了?”
程風看着遠方,後槽牙似乎是咬着的:“你不是很清楚嗎?Alpha裏出現人渣很正常啊。”
*
是的,胡鹽萬分贊同,這個群體裏是很有些劣根性在的。
她又吸了口煙:“你先忙你的吧,回來再說,不要委托旁人查。這件事就你跟我知道就好。”
“沒必要吧?這麽保密?”
“人命關天啊。”胡鹽說,“要是我自己權限夠,我甚至都不想你插手。”
程風還是不理解:“如果真像你想的那麽兇險,那你更應該尋求幫助。現在聽你講的,好像宮氏是上世紀的強宗豪右。”
“上世紀?”胡鹽笑笑,“強宗豪右一直都在,只是看他們裝不裝而已。裝得好看點,就不像了。”
胡鹽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不信也是好事。有空幫我把該查的查了,之後的事和你無關,我會解決的。”
“怎麽可能和我無關,人是我讓你帶回家的。”程風嗔道,“別妄想一個人做英雄。等我回來。”
*
如果真的那麽兇險,那就更應該尋求幫助。
是的,那件事剛發生時,胡鹽也是這麽認為的。
她頂着暴風雨去報案,對方只是讓她回去等消息;她進行法律咨詢,反被勸告不要再插手;她多次催促想要個結果,卻只是讓每個人看到她就躲,絲毫不想和這件事扯上關系。
有那麽兩、三個月,她每一日都沉浸在噩夢中,閉上眼就是那個Omega發紫的臉龐。然後一醒來,便馬不停蹄地出門去,沒頭沒腦地為這件事奔波。
那些日子裏她聽得最多的話就是——
“放下吧。”
“有些案子它是結不了的。”
“你是個好人,別把自己搭進去。”
好人?我是嗎?
在胡鹽的死纏爛打之下,終于有個年輕的Alpha警官被她打動,表示願意去申請現場調查。但就在申請發出的第三天,小警官就在下班途中被人蒙着麻袋打得頭破血流。
胡鹽去醫院看他時,小警官對她說——
“你看到結果了,放棄吧。”
“他們暫時還查不到你頭上,但你要是再繼續糾纏,那就不一定了。”
“打我只是警告,你要是被發現了,他們肯定要動真格的。”
胡鹽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但當時她只是怔怔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這時胡鹽才知道,最深刻的絕望并不是遭遇傷害,而是無處伸冤。
在她離開病房前,小警官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除非宮氏整個兒倒臺,否則沒人能逮捕宮玦。”
*
胡鹽始終沒有想明白,宮玦為什麽那麽信任她。
姐姐常說,她長着一張“螺絲釘”的臉。
就是那種沒有個人想法,沒有堅定意志,過一天是一天,不會整出什麽幺蛾子的臉。
就好像她是什麽機器人,充滿電就能跑,收到指令就執行,不會出任何故障或差錯。
大概她也給了宮玦這種錯覺吧。
從豔廳騷亂那天起,到去了宮玦那裏之後的每一天,她總是那麽恪盡職守,看起來不比任何一個Alpha差。又因為在豔廳幹過活,有着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總能對宮玦的一切荒唐行為保持淡定。
現在想想,那時的她就像個極致模糊的背景板,沒人會提防她,沒人在乎她會做什麽。于是就連事發後她請假的這兩、三個月裏,宮玦都沒有管過她,好像忘了有她這號人一樣。
是的,其實這個時候胡鹽還沒有辭職,她仍然是宮玦的貼身保镖。在小警官被打後,心如死灰的胡鹽是打算回去複職,然後趁宮玦不備直接和他同歸于盡的。
但或許是她這種念頭表現得過于明顯,在她決定實施之前,一位警長找到了她。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知道您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憤怒。”警長說着摘下帽子,“但請相信我,這還不是最終結果。”
胡鹽問:“那最終結果是什麽?”
“您再等等……”
胡鹽将綁在手臂內側的匕首拍在桌上,質問道:“等到什麽時候?等宮氏倒臺嗎?那不如我動手來得快些。”
警長垂眼看了看匕首,又擡頭看向胡鹽:“有時我很羨慕你們。你們無所顧忌,快意恩仇,似乎這樣才算是好人。但我們不行,我們要講證據鏈,講程序正義,哪怕心裏跟明鏡兒似的,表面上還得跟他們客客氣氣的。”
胡鹽把臉撇向一邊:“別跟我說這些,我不關心。”
“是的,您當然不關心。”警長說,“宮氏犯的事兒遠不止這一樁,我們盯上他們很久了,但是上流社會的利益鏈錯綜複雜,這您現在應該比誰都清楚。他們很狡猾,證據鏈完整不完整是一回事,上頭允不允許我們查又是另一回事。您一定認為自己遇見了天大的事,但在我們看來,這只是宮氏一系列犯罪中的一樁,甚至不是最大的一樁。”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宮氏倒臺那一天的到來,遠不像您想得那麽久遠。”警長說,“你以為宮玦是最大的惡人,實際他做的事比起他老子,只是小巫見大巫。我們一直在死盯一個契機,能徹查宮氏的契機,等到那一天前面的所有案子都将一并清算,他們不可能永遠不露出馬腳。”
“你所謂的契機就是發生新的案件,出現新的受害者嗎?”
“我們會盡全力保護新的受害者,就像我現在試圖保護你一樣。”警長看看她,“我必須提醒你,如果案件細節如你所說,宮玦最多只是‘過失致人死亡’,胡小姐,你恰恰就是宮玦沒有故意殺人的關鍵證人。”
警長說:“如果宮玦只犯過這一件事,那他罪不至死,你更沒有權利去做這個審判者。如果你殺了他,那我們将不得不将你逮捕,這會是個屠龍者終成惡龍的故事。當然,如果你和他同歸于盡,那你在社會輿論中也不會是個英雄,而是可怕的瘋子,你的親人們會因此遭人指點。以後也沒人會知道宮玦做過什麽,大家只知道他是個被貼身保镖殺害的可憐富二代罷了。”
胡鹽脫力了,她感到窒息。
“感謝您的正義。”警長說着起身,并擡了擡自己的帽子,“請您珍惜生命,後續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會再來找您的。請一定要記住,您的所有行為必須在聯邦法允許的範圍內進行,我十分不希望有一天我得親手逮捕您。”
警長離開了,胡鹽在原地,從下午坐到晚上。
在一片漆黑中,胡鹽腦海裏只剩下一句話——“您的所有行為必須在聯邦法允許的範圍內進行”。
第二天,胡鹽辭掉了貼身保镖的工作,順道路過姐姐家,進去找姐姐喝酒。
她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久久地看着Alpha區的繁華街道,這裏的燈光變幻莫測,來往車流風馳電掣,一切一切的尖端科技,都外溢着紙醉金迷的味道。
曾經這就是胡鹽的理想國,是那個滿懷夢想的孩子想要跻身的地方。
但是那天她說:“姐姐,我想好了,我要進巡邏隊。”
我的所有行為,都必須在聯邦法允許的範圍內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