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周斯源簽約成功了。
他找到葉衾衾的時候, 正看見她偷偷在窗口看着一群帥氣的男生在跳舞。
他走過去，敲了敲她的肩膀，她被吓了一跳猛然回過頭。
周斯源雙臂環胸, 抓包似的問道：“偷看呢？”
葉衾衾不好意思地笑笑，問道：“談得怎麽樣？簽約了嗎？”
周斯源颔首：“簽了，玥姐承諾的資源很好, 她在業界的口碑我不懷疑, 對賭的剩餘份額她會想辦法解決, 其實我這種情況，她一般是不會簽的，畢竟屬于挖牆腳, 相當于跟我原公司打擂臺了, 以後會有不大不小的麻煩。”
葉衾衾颔首：“她也是看中了你。”
周斯源淺笑：“一部分也是因為是你引薦的，看在你的面子上。”
葉衾衾樂了：“我的面子這麽值錢啊？”
周斯源看向她的目光是克制的灼熱, 他聲音有點沉, 低低地說：“又幫了我一次，你的恩情讓我怎麽還？”
葉衾衾沒見過他這副樣子, 眨了眨眼開玩笑道說：“要不然，賺得分我點？”
周斯源卻一本正經地答：“好。”
葉衾衾笑了：“算了算了，朋友一場談什麽錢, 這對我來說是舉手之勞, 你不用挂記在心上。”
說完她便率先朝公司外走去。
站在她身後的周斯源望着她的背影，輕聲到只有自己能聽見：“對我這麽好，我會多想的。”
——
葉衾衾連續接到了葉全，李欣玉, 葉武風，葉靈雨還有姑姑葉玲和堂哥章宵律的電話。
拉黑了他們就換電話號打, 導致她最近看見陌生來電都不想接了。
她知道他們肯定是有什麽事要求自己，不過不管什麽事她都不想答應。
索性有陌生來電時将手機交給小楊，因此清淨了不少。
約不到葉衾衾，章萬天特別着急。
剛好兒子高興地跟他彙報自己被選上了男團練習生，他一句祝賀和恭喜都沒有，直接給他安排了任務。
讓他說什麽都要請到葉衾衾，否則卡都被凍結，別想拿到一分錢零花錢。
章宵律在家跟葉玲鬧了兩天，發現父親是來真的，也不敢再鬧下去了，只能帶着滿腔的怨念去找葉衾衾。
到了她所在的劇組時，他沒想到葉衾衾的名氣這麽大，幾乎全劇組的人都知道。
他憑借着跟她之前的合影，說是葉衾衾表哥才得以進到片場內。
他的印象裏的葉衾衾還是宴會上的小透明，一個只會傻笑着讨好每個人的土包子。
還以為她在劇組也就是個群演之類的。
當他看見她竟然能跟影後影帝搭戲時的從容淡定，就知道她現在跟脫胎換骨了一樣，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葉衾衾了。
他收起了一些輕視，主動上前去找葉衾衾，卻被她拒之千裏之外。
甚至被保安請出了劇組。
無奈的章宵律只能等在劇組外面，從早等到晚也沒等到葉衾衾。
章宵律一整天沒吃一頓飽飯，饑腸辘辘地問保安葉衾衾去哪了。
得到的回複是她已經從另一條路直接回酒店了。
一股挫敗感和屈辱感襲來，章宵律想沖上去罵娘。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
他直接追到了葉衾衾的酒店，在大堂裏大喊大叫，讓葉衾衾下來見他。
影視城的保安對付過很多極端的私生飯，對付他還是很有手段的。
葉衾衾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保安制服的章宵律。
他似乎被氣到了，雙目通紅地看着她，歇斯底裏地喊着：“葉衾衾，你有種就跟老子對線，別當縮頭烏龜！”
葉衾衾覺得莫名其妙，而且她的腿傷複發了，今天吊威亞的時候被樹枝刮傷了好大一片。
當時有戲服遮蓋沒有顯露出來，她也只是簡單地上了點藥。
回到酒店才看見，傷口有點潰爛了，她必須要馬上處理，不然怕留疤以後接戲有限制。
她急着往外走，章宵律努力想要掙脫保安的束縛，卻突然看見了她腿上觸目驚心的傷疤還有涓涓流淌出來的血。
一時怔住了。
葉衾衾蹙眉問他：“你鬧什麽？”
章宵律指着她的腿和地上的血說：“你……流血了。”
葉衾衾：“我知道，章宵律，我在工作，沒有時間陪你瘋鬧，你爸爸要請我吃飯，我正式答複你，我沒有時間去，你如果執意要用這招威脅我，就讓你爸去派出所找你吧。”
目送着她坐車離開了，章宵律也不再鬧了。
他聽保安說要送他到派出所，他慌了，自己不能去派出所啊，留案底了練習生就不會要他了。
他哀求着保安，并且簽了不再鬧事的保證書才将人放了。
章宵律問保安：“她怎麽受的傷？”
保安譏諷地說：“怎麽，你不是鬧事嗎？還關心她的傷勢？”
章宵律臉一陣紅，說道：“我也不是故意鬧事，我就是覺得在這等一天了，她連面都不見，太羞辱人了。”
保安冷笑道：“等一天就羞辱了？我不知道你跟她有什麽恩怨，但她真是我見過最敬業的演員，人家矜矜業業的在拍戲，我就不明白了，你憑什麽要求人家非要見你？”
章宵律的臉更紅了，似乎自己真的有些無理取鬧，而且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必須要見他，不然就是不給他面子。
可是他又有什麽面子呢？
他從小到大做過最大的努力就是這次的練習生選拔。
可他也知道，媽媽提前送禮塞錢了，不然也不可能那麽順利。
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跟葉衾衾的差距。
她已經可以工作養活自己，有目标地努力着，還有了自己的人脈圈子，有了一定的社會地位。
而他呢？
前天還在為成為了一個練習生而沾沾自喜。
章宵律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突然有點迷茫，不知道自己這樣渾渾噩噩地自欺欺人到底有什麽意思。
他在劇組附近的賓館住下了，每天就是守株待葉衾衾。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卑微的粉絲，每天蹲守着葉衾衾，希望她能跟自己說句話。
有幾次說上話了，但葉衾衾冷漠的态度讓他恍惚了幾次。
宴會上自己連正眼都不瞧的人，現在竟然要求着她多跟自己說句話。
他也找了份群演的工作，有時候幸運時能跟葉衾衾同一個場景拍戲。
讓他趕到震撼的是，葉衾衾對待工作的努力程度，是他難以匹及的。
葉衾衾可以為了讓自己的臉上鏡，忍饑挨餓，一天只吃一點青菜。
吊威亞也都是親自上陣，她雙側的手臂都被勒紅泛紫了。
還有場下水的戲，那個池塘特別髒，他看見都覺得嫌棄，而葉衾衾竟然可以把頭埋裏面好幾次。
她的敬業和認真讓全劇組的人都佩服，包括章宵律在內。
而且她不僅僅是努力，還很有天賦。
導演的要求她心領神會，說一遍她就能領悟。
這樣的天賦加努力，她的成功指日可待。
跟了葉衾衾一周，原本盛氣淩人的章宵律頹然了許多。
往日的傲氣早已不見，磨平了很多棱角，發現他自己在社會上其實什麽都不是。
他也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別人口中，踏實努力讓人欽佩的存在。
而不是每次都被媽媽用那些遜色于他的人襯托着，成為除了媽媽沒有人覺得他優秀的人。
章宵律已經習慣坐在樹蔭下捧着10元一份的盒飯五分鐘吃完，也習慣了跟劇組周圍的群演們打成一片。
吃完飯準備下一場戲的時候。
突然一道女聲在他頭頂禮貌地響起：“你們知道葉衾衾在哪嗎？”
章宵律擡眼看去，一個打扮精致，眉毛細長長得有些嬌氣的女孩正桀骜地問着話，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不知道怎麽，看她的詢問的姿态莫名有種熟悉感。
章宵律：“你找葉衾衾有事？”
來人正是文雪兒。
她睨着他說：“你認識葉衾衾？”
章宵律看着她手裏的禮盒，恍然那抹熟悉感的來源：“你也是有事求她吧？”
文雪兒捕捉到了他的那個“也”字，問道：“你也？”
章宵律點點頭：“在這等一周半了。”
文雪兒頓時明白了，悄聲問道：“也是你家裏人得罪了葉衾衾？”
章宵律搖搖頭：“是有事求她。那你跟我一樣在這蹲守吧，我有經驗，我帶着你。”
文雪兒“啧”了一聲，有點傲然地撩了下長發說：“我有衾衾的電話，我可以見到她。”
說着她就撥通了葉衾衾的電話，還真的撥通了。
在章宵律羨慕的目光裏，文雪兒一秒變甜美：“衾衾，我是雪兒，我帶了自己做的糕點給你，嗯，我學了一個多月呢……好，好的，那我在門口這裏等你。”
挂斷了電話，迎着章宵律豔羨的目光，她站到了一旁等着，不想搭理他們。
章宵律看出了她眼裏的驕傲，默默翻了個白眼，卻也只能放低了姿态過去搭話：“你怎麽做到讓葉衾衾不讨厭的？”
文雪兒見他長得還不錯，也挺有禮貌的，老毛病犯了，朝他勾了勾手說了兩個字：“真誠。”
章宵律：……
誰能有他真誠，在這都當了一周多的群演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為某件事拼盡全力呢。
葉衾衾趁着休息時，到文雪兒說的地點，竟然看見了文雪兒跟章宵律聊得正歡。
這倆人是怎麽湊到一起的？
文雪兒一臉自豪地說：“所以你知道吧，當時就覺得葉衾衾這人真好。”
章宵律用力點着頭：“是！我也被她洗禮了。”
葉衾衾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倆人竟然是在誇她，而不是罵她。
一時來了興致，繞到了他倆身後，默默地聽着。
兩人聊得太起勁了，壓根沒看見她來了。
文雪兒：“那你還挺厲害的，一下就看透了，我一開始挺恨她的，讓我那麽丢面子，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讓我難堪為難我，說實話，我如果擁有她那麽大的權利和人脈，我能把尾巴翹上天去。”
章宵律：“我也能，她原來那麽厲害呢，那我媽媽以前那麽說她她都不生氣不跟我們計較，我們真的是小人之心了。”
葉衾衾：……
不是她不計較，是她忘了。
上輩子瞧不起她的人太多了，她如果要一一計較回去，這輩子就什麽都不用幹了。
兩人還在誇她，誇她敬業努力性格好什麽的，她都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好。
主要是從他倆嘴裏說出來，有種詭異的感覺。
她甚至懷疑這倆人該不會是被她弄成斯德哥爾摩了吧？
她故意咳了幾聲兩人都沒聽見，還得故意走到他們面前，兩人才擡起頭，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章宵律居然還淚目了，仿佛看見了曙光一樣，像是這些天的努力沒有白費一樣。
葉衾衾覺得好笑，自己什麽時候成了別人努力的對象了。
葉衾衾：“你們倆怎麽湊一起了？”
文雪兒遞上了四大包禮盒，說：“衾衾，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你嘗嘗我手藝，這是我去玩給你帶回來的特産，你嘗一嘗。”
葉衾衾沒接禮盒，她其實不想狐假虎威，也不希望因為權利将人逼成這副模樣。
她想了想，接過了禮盒，對文雪兒說：“你轉告你舅舅，我沒有權利讓江家善待你們，之前你舅舅錯失的利益是你們之前作惡的懲罰，我無法彌補，只要之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肯定不會為難你們。所以，以後不用再給我送東西了，你也不用費力地讨好我，如果你怕你舅舅說你，我會給他打電話說明的。”
文雪兒擰眉看了她半晌，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一種釋然感襲來，又突然有點悵然若失。
就好像一直努力奮鬥的目标達成了的失落感。
她脫口問道：“那我以後還能找你嗎？”
葉衾衾輕笑着說：“你沒事找我幹嘛啊？要不這樣吧，你找個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或者一個你達不到的目标去努力完成，你就不會想找我了。”
文雪兒恍然大悟，點頭稱好。
葉衾衾又看向章宵律，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跟你爸爸吃頓飯？”
章宵律點點頭，雙眼放光，似乎看見了偶像一樣。
葉衾衾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投來的崇拜的目光，不知道這短短幾天的時間都發生了什麽。
怎麽讓一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的公子哥變成了這副模樣。
葉衾衾：“我現在拍戲沒有時間，你告訴他們，有誠意的話就來劇組找我，別總讓你一個小孩在這中間當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莫名矮了一輩的章宵律卻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甚至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他馬上給爸爸打了電話，說明了葉衾衾的意思：“末尾還說了一句，也是你們長輩之間的事就應該你們談，葉衾衾說不要我們小輩出面。”
章萬天愣了愣：“小輩？葉衾衾不是比你還小兩歲嗎？”
章宵律：“……”
——
章萬天接受了葉衾衾去劇組找她的提議。
他還可以趁此機親自見金玉蓉，一舉兩得。
他将要去劇組的事跟葉全說了，第二天，葉全一家和章萬天一家齊齊到場。
葉全和李欣玉第一次來劇組，發現比他們想象的規模宏大。
雄偉的建築，數十臺攝像機，威亞，還有各種道具場景，好多工作人員和演員。
葉武風指着天上說：“我姐飛起來了！”
衆人擡頭看去，葉衾衾一身飄逸的裙擺飛揚，在空中拿劍刺破長空，還在空中翻了個身，然後穩穩落地。
一衆化妝師和工作人員圍了上去，将她護在中央。
沒一會又飛了上去，上上下下的，一共十幾次，看得人心驚膽戰的。
最後還要攀岩墜崖，這一系列的動作都很挑戰生理和心裏的極限。
葉衾衾顯然已經沒了力氣。
她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因為這幕要切近景，如果換替身再補拍特寫會失真，看起來有點違和。
所以當時導演也說了很有難度，問她要不要挑戰一下。
葉衾衾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別人稱贊她敬業的時候，她還不以為意地說：“這不是演員應該做的嗎？還談不到敬業的程度。”
威亞再次吊起，這次因為道具組的失誤又不得不重來，臨落地的時候，威亞還松了一下，導致剩餘的幾公分葉衾衾被摔了一下。
不過幸好距離不高，并沒受傷，只不過讓疲憊不堪的葉衾衾更加難受，直接倒在了地上，半晌沒起來。
李欣玉有點不忍看了，揪着葉全的衣擺，擔憂地問道：“這有沒有危險啊？”
導演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出，半個片場都能聽見：“換替身吧。”
葉衾衾卻躺着擺擺手，頂着略有些慘白的臉色說：“沒事，我自己可以。讓我趟兩分鐘就好。”
她的敬業讓現場的工作人員動容。
他們都自發地确保着道具和服化沒有bug和瑕疵，保證不會因為他們的問題重拍。
葉衾衾再次飛了起來，然後墜崖，動作一氣呵成。
随着導演的一聲cut，全體人員都站起身鼓掌，給予了她最崇高的敬意。
這種演員誰能不愛呢？
不知道為什麽，葉全和李欣玉看得熱淚盈眶，既心疼又自豪，感情有點複雜。
一旁的章萬天都忍不住拍手：“衾衾真讓人敬佩。”
葉全第一次啞着嗓音，用自豪的語氣大聲說：“那是，衾衾是我的女兒！”
這場戲終于拍完了，導演臨時決定讓她今天回去休息，後面的戲排到明天。
葉衾衾換下戲服才發現，手肘膝蓋淤青，破了好幾處。
劇組的醫護人員趕緊給她處理，她卻笑着說：“小傷，都是擦傷。”
李欣玉第一時間沖了過去，看着她兩個正在流血的膝蓋，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擡頭問她：“疼嗎？”
葉衾衾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現的李欣玉。
她臉上的心疼和淚水不像是演出來的，那句“疼嗎”不也是自己上輩子所期待的嗎？
可是，這些她曾經渴望的東西，卻是出現在了她不需要的時候。
她也只能回以淡淡的：“不疼。”
她擡眼看着一衆來人，想起來是昨天跟章宵律約的。
她正色直問道：“找我什麽事？”
她的沉着冷靜外加了一些冷漠的氣場，讓章萬天都不免高看了一眼。
他氣場一下就弱了下去，并不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談話，更符合了一個有求于人的禮貌姿态。
章萬天：“是這樣的，我無意中在金玉蓉老師的微信裏看見了您二位的合影，所以想請您引薦一下，我想約金玉蓉老師吃個飯。”
葉衾衾了然，她沒一口回絕，而是細致地問道：“您方便跟我說是什麽事情嗎？不然我沒辦法幫忙。”
章萬天立即和盤托出，沒有絲毫隐瞞。
葉衾衾思量了一下，說：“雖然屬于朋友幫忙，但是得按金老師出商務的價格算吧，這個錢您願意出嗎？”
章萬天求之不得呢，趕緊保證到：“肯定只多不少，我是十分尊重金老師的，衾衾你幫我這個忙，你的好處也肯定少不了。”
葉衾衾沒接他的話茬，垂眸思索了片刻說：“那你給我留個手機號吧，我幫你跟她說一聲，她如果願意幫忙會讓經紀人聯系你的。”
章萬天千恩萬謝地跟她互留了聯系方式。
他覺得這事八成是要成了，一時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誇贊起了葉衾衾。
章萬天：“我之前就看衾衾的面相非富既貴的，沒想到這麽準，你看看，衾衾小小年紀，還沒畢業就能跟刑導合作了，拍這麽大制作的電視劇，再看看我家那臭小子，真是沒出息，選了個什麽練習生就開始飄了。”
葉玲雖然心裏不樂意，但也沒敢說什麽，還不得不跟着讪笑一下，像是讨好又像是附和。
葉衾衾睨了站在他身後的章宵律一眼，見他卑微又怯懦地躲在他媽媽身後，一臉的不情願但也不敢說什麽。
像極了曾經的自己。
果然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戲劇，只要你有利用價值，你就是最優秀的那個。
她都替之前卑微的自己感到悲哀。
卑微怯懦什麽呢？不過都是利益交換罷了。
葉全和李欣玉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麽感受。
他們之前聽着葉玲總是靠貶低衾衾來擡高章宵律心裏就不是個滋味，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像是在打他們的臉一樣。
可是他的生意做得又沒有章萬天大，也只能附和隐忍，甚至還邏輯自洽地也跟着貶低兩句自家孩子，來平衡內心。
可聽見章萬天和葉玲今天對葉衾衾的誇贊，突然激起了他們之前那種不舒服的心理。
不僅心疼之前的衾衾，還十分的委屈氣憤，并且帶有奴隸翻身的那種快感。
那家人也開始奉承他們了！
真解氣！
而這種解氣的感覺，竟然是他們一直不重視不關心的葉衾衾帶來的。
頓時心情又複雜了起來。
藥上完了，事情也談完了，葉衾衾放下了衣擺，躲開了李欣玉想要過來牽住她的手。
她一臉冷然地說：“那我就先回酒店休息了，等我電話吧。”
說完，她就跟着助理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離開了。
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葉全和李欣玉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已經激不起葉衾衾的絲毫情感波動了。
她似乎将他們當成了路人。
——
假期快結束了，葉衾衾也迎來了殺青。
最後一幕拍完，她還渾身是血，就一堆人過來送鮮花合影。
她覺得自己有點狼狽，但大家都說她此時的破碎感好美。
她人緣好，從主演到配角全都将跟她的合照或者合拍的小視頻發到了微博上。
一時間#葉衾衾破碎感殺青#詞條沖上了熱搜的最末尾。
網友們不知道這個葉衾衾是誰，從來沒聽過的名字為什麽能上熱搜？
結果一點進去，看見了許多熟知的演員跟她的合照和視頻，感嘆她人緣好的同時，也被她的神顏震撼到了。
不得不說，完美精致的五官基礎上，那抹血和慘白得恰到好處，還有紅紅的眼裏的那抹淚，簡直美得不可方物。
微風吹動了柔順的發絲，她流轉這眼珠，那抹不是刻意嬌柔造作出來的破碎柔弱感，還有周身的光暈，都讓人想叫一聲戰損版的神仙姐姐。
葉衾衾還沒有作品的情況下，憑借這個殺青的合影迅速蹿紅了。
進而也反向給劇做了宣傳，也是雙方喜聞樂見的。
最開心的要數肖今玥了，一份錢沒花，葉衾衾憑借自己上了熱搜，微博迅速漲粉10萬。
這真是人紅，壓都壓不住。
肖今玥趁機放出了很多她之前的照片和劇組的日常。
由公司出手維護微博和超話，短短一周葉衾衾就憑借着照片和日常的視頻出圈了。
她已經拍完的兩部劇也成為了大家的關注焦點。
都紛紛表示準備追劇。
兩部劇方都很懂事地提前剪輯出了幾個關于葉衾衾的花絮片段，在官方的視頻賬號上不定期發布，也吸引了一波熱度。
總是，葉衾衾的這次走紅，始于顏值，終于幕後的這些推手。
所以她返回學校，走在校園的路上時，也會時不時冒出來很多人偷拍她，大膽點的就會主動詢問可不可以合影。
導致葉衾衾現在去上課都要戴着口罩和墨鏡。
尤其是有時候不化妝就出門的時候，遮得更是嚴實。
她終于理解了那些大牌明星為什麽偶像包袱那麽重了。
總是被人圍觀，照片用顯微鏡看，心裏再強大的人也受不了。
更讓葉衾衾社死的是，上專業課的時候，表演專業餘老師竟然用劇方發布的她的拍攝片段來講課。
她坐在最後一排，大家紛紛回頭看她，一臉的豔羨。
餘老師激昂地逐幀分析着她的表演：“你們看這裏，情緒多麽飽滿，老師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外表克制，內裏卻湧動着澎湃情感的表演！層次非常豐富，表達得人物感情十分準确，葉衾衾同學的這個表演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抛開演技不談，大家看她的表情管理，這麽美的一張臉上，情感這麽厚重竟然沒有五官亂飛，這很難能可貴，老師就坐等着葉衾衾同學爆紅，拿影後了！”
這麽高的贊譽讓同學們紛紛鼓起掌來，葉衾衾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都懷疑餘老師對每個她喜歡表演都這麽大吹特吹。
不過她确實是個學霸，确實将餘老師；平日裏教的東西融會貫通地運用了。
只能說她是餘老師的親學生，受到了她的一脈相承。
同樣在課堂上的葉子晴此時臉色憋得鐵青。
她垂着頭，胸口起伏很大，已經不是生氣這麽簡單了，是恐懼。
她越發的肯定葉衾衾也有系統這個猜想了。
雖然自己的白癡系統檢測不出來。
但是它的頻頻bug和莫名的檢修就已經能看出不對勁了。
從系統再也獲取不了她的成果來看，她的系統絕對是有某種屏蔽功能的。
這麽看來，她的系統應該是比自己的功能強大。
比如她的系統根本不需要通過獲取別人的成果來強大她，而是自己有一套獎懲機制。
又或許，是靠着更簡單粗暴的方式。
她腦海裏迅速劃過了一絲靈感，她閉上眼去捕捉。
葉衾衾突然去接近江霧，纏着江霧，對江霧做哪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畫面竄進腦海。
她猛然一驚，睜開眼朝葉衾衾看去，心裏竄出一個震撼的猜測。
她的系統該不會是利用了江霧來達成了某種成果吧？
這個猜想讓她興奮了起來，很想馬上讓江霧知道，看看江霧跟她反目成仇的樣子。
她立即到校園網上查找編導專業的課表，一下課就沖了出去，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
系統：【短線任務：讓反派今晚去你家住。】
葉衾衾已經對這種任務習慣性左耳聽右耳冒了。
她基本上都不用認真去做任務，反正任務都是促進他們感情的，她都是認真談戀愛，順便完成的任務。
不過今天這個任務是要江霧去她家住，确實是有點跨越之前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了。
葉衾衾：你們系統要強行推進度了？
系統：【是的，你們既然已經戀愛了，應該有更親密的互動了。】
葉衾衾臉一紅，覺得這個系統真的有點太過于安排人了。
她第一次産生了想要解綁系統的沖動。
葉衾衾：我不能自己掌握戀愛進度嗎？
系統：【可是葉子晴那邊的系統還未被清除，隐患尚且存在，我們自然是不遺餘力地想要快速解決隐患，這不難理解吧？】
葉衾衾：……
說得也是有道理，可是她現在跟江霧在一起的感情是真的，還是不希望被過多的幹涉。
算了，鑒于之前系統的通情達理，沒有強行幹擾他們，這次應該是監測出來危機了，所以才發布的任務吧。
她也接受了，戴好了口罩和帽子去找江霧。
路上她接到了陳非的電話。
陳非：“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葉衾衾：“壞消息。”
陳非：“壞消息是黃志被曝出劈腿，可能要塌房了，只不過消息被壓住了，但是業內都已經開始取消跟他的合作了。”
葉衾心裏一驚。
黃志是上部戲的男二，他如果塌房了，這部戲還能播嗎？
葉衾衾：“那好消息呢？”
陳非：“好消息是劇要提檔，最快争取寒假播出，規避塌房的風險。”
葉衾衾隐隐擔憂了一下，不過這種事情也是看命，有時候成功确實不是單憑努力就可以的。
她表示理解并且知道了。
做好了自己白拍一部戲的準備了。
其實她還好，畢竟只是個配角，周斯源就慘了，他作為男主角，而且還背負着對賭協議呢。
一路想着這件事，心不在焉地走着，卻被叫住了。
最近半路叫她的人太多，她都習慣了自己的名字時常在學校裏響起。
但是江霧的聲音她還是不會認錯的，倏地擡起頭，看向對面，高大俊朗的身影迎着光暈站在了她面前。
一個多月不見，江霧的頭發已經到了額前。
他還學會了抓那種男明星的發型，襯得他的五官都花美男了起來，少了兇狠。
葉衾衾想跟之前一樣沖過去跟他抱個滿懷，可是校園裏有太多雙眼睛看着，她只能摘掉口罩沖他咧嘴一笑。
然後自然地走過去，牽起他的手，全然不怕周圍同學的拍照和議論。
她喜歡江霧，她不希望在事業和愛情上放棄一方。
哪怕不會大火，只是平平凡凡做個有戲可拍的小演員就知足了。
可她挽上江霧手臂的一刻，卻發現他的手臂有點僵硬。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江霧，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江霧的薄唇抿成一字，沒說話，表情嚴肅。
她看了看周圍在偷拍的人，了然道：“不喜歡被拍是吧，那我們晚上見吧，你來我家。”
她擡眼看着他，陽光正耀眼，她半眯起眼，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用手遮住陽光，這下看到了他微沉的眼神和緊繃臉色。
江霧看着她，低聲慢慢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葉衾衾只覺得耳鳴了一瞬，心髒頓了一拍後跳得飛快，心悸發慌。
她舌根發緊，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兩人就站在路邊對視着，路人都一臉納悶地看着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過看着江霧那一臉生人勿近的模樣，他們猜測可能是跟葉衾衾吵架了。
躲在一旁的葉子晴也暗暗咧了咧嘴角。
見他們這副模樣，一場争吵在所難免了，不過以江霧的性格，怎麽可能容忍被人利用。
而且他畢竟是需要救贖的反派，骨子裏的底色就是陰鸷瘋批的。
估計這次知道了真相，不是吵架這麽簡單能解決的了。
葉衾衾要有大麻煩了！
在葉子晴的期待下，江霧再次開口：“把真相告訴我，我不希望從別人嘴裏知道關于你的事。”
葉衾衾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眼裏盛着水霧看向江霧，輕聲問：“我确實有事瞞着你，但是我說了，怕你不相信。”
江霧：“你說。”
葉衾衾深吸了口氣，毫無隐瞞地和盤托出：“我本來就沒想一直瞞着你的，但是我也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麽跟你說，我其實是重生回來的，綁定了一個系統，那個系統會給我發布任務，讓我攻略你，因為你是這個世界裏的反派，上一世因為你黑化了，整個世界崩壞了，所以我就肩負起了這個任務……”
說到這，她頓住了，都不敢擡頭看他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覺得我是為了推脫胡編亂造……”
江霧：“那你完不成任務會有什麽處罰嗎？”
葉衾衾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擡眼看向他。
此刻他眼裏的陰沉已經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他擡起手，在她額前輕輕點了一下，稍稍低頭注視着她，眼神裏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寵溺和一絲悔意。
江霧眸光閃動着：“所以，你死過一次？”
葉衾衾不确定地問：“我說的這些，關于系統，重生的，你都相信嗎？”
江霧注視着她良久，眼裏蓄積了微薄的霧氣，但足以讓人動容。
江霧：“本來是不信的，葉子晴跟我說的時候，我一個字也沒信。所以我要聽你說。”
葉衾衾聽懂了他的意思，鼻尖有點發酸：“你的意思是，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信？”
江霧颔首，肯定了她的話。
他又問：“死的時候疼嗎？上輩子是不是很辛苦？你應該直接告訴我的，我會幫你完成任務，不至于讓你之前那麽辛苦地去做。”
江霧嘆了口氣：“我剛剛氣你瞞着我，葉子晴過來跟我說你有個系統，并且我是你的攻略對象的時候，我就在擔憂，如果你有完不成任務被處罰了怎麽辦？處罰有身體上的折磨怎麽辦？我就想到你那次站在我宿舍樓下等我那麽久，連晚飯都沒吃，應該是在做任務。如果我早知道，我不會讓你等那麽久的。”
她此時的心中被愛裹滿了，點點頭又搖搖頭，笑出了眼淚。
她沒想到他會信她，也沒想到他在意的點不是自己欺騙了他，而是她會不會被懲罰，前世過得辛不辛苦，死的時候疼不疼。
他好像真的很愛她。
都說愛是虧欠，他似乎總覺得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總是覺得對不起她。
葉衾衾看了他良久，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一咬，看見他吃痛的表情，她突然間淚目了。
眼淚跟找到了開關一樣流淌下來：“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啊。”
江霧捂着唇，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淚，輕笑了一下：“你怎麽不咬你自己的？”
葉衾衾撲到了他的懷裏，第一次體會到了被人無條件信任，被人寵溺的安全感。
似乎不管她做什麽，他都會無限包容。
他看了看四周拍照的同學們，低聲道：“估計我要跟着你上熱搜了，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葉衾衾從他懷裏擡起頭，臉上還挂着淚珠，乖乖地點點頭：“嗯，我現在有個任務，是要你去我家住。”
江霧：……
江霧：“你的這個系統，是正經系統嗎？”
躲在暗處的葉子晴看着兩人抱在一起，還恩恩愛愛地手牽手離開了。一時有點懷疑人生。
為什麽？
說好的偏執陰鸷控制欲呢？
說好的反派黑化呢？
為什麽他那麽輕易地就跟她和好了？
不是應該痛罵她一頓，怨恨她，折磨她，最後甩了她嗎？
關鍵是，她為了獲取他的信任，還主動暴露了自己系統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