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後,望着屋內這場景,輕笑道:“這麽熱鬧啊?”
“哎呦,這是殷家大掌門吧,六爺親弟弟,這回可算是見着真人了”,孫婆子不搭理蘇老六,扭的像只黃鼠狼一樣圍着殷澤轉了幾圈,“一直聽說您厲害,沒想到還這麽帥。”
殷澤微笑着沖她點點頭,說了幾句吉利話。
“來了都是客,快進來咱們開飯”,江垂雲從廚房出來,端着剛煮好的餃子,招呼孫婆子和殷澤,順便把低着頭沉默不語的蘇老六踹到桌邊,開了瓶啤酒給他。
殷澤在蘇老六身邊落了座,對江垂雲笑道:“閉氣很成功啊,家裏煞氣都沒了。”
江垂雲遞了啤酒給他,往阿九那邊使了個眼色,示意都是因為這家夥。
阿九根本沒看見,他正舉着筷子,望着滿桌香氣撲鼻的飯菜,開心地不知該先吃哪一道。
忽然擡頭一望,四周沒有一個人動筷子,安靜的屋內一片寂靜,只有桌上的白氣袅袅,兀自升騰。
窗外暮色已至,深藍色的天空中白雪飄飄蕩蕩,有些人家提早燃放了鞭炮,劈劈啪啪的爆竹聲中,新的一年即将來臨。
江垂雲和殷澤喝着啤酒,眼睛裏都是笑盈盈的,蘇老六一聲不吭,坐在椅子裏低着頭,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麽。
氣氛有些詭異,阿九想吃又不敢下筷子,饞的難受。
孫婆子望着眼前的菜和餃子,縮在椅子裏一動不動,許久之後,忽然笑了。
“六爺,原來我死了啊”。
她終于想起來,她是一路飄來的,穿牆而入,坐在客廳,等蘇老六回來。
阿九和江垂雲陪她演了這麽久,沒有說破。
飯店街破舊的門臉裏,黑漆漆的沒有燈,算命蔔卦的孫婆子孤獨地死在了店後的小窩棚裏,安靜平和的仿佛睡着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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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孫婆子自己不知道,她還記挂着六爺約了她今晚一起守歲,她不能失約,讓六爺一個人孤苦伶仃。
好在六爺身邊已經有人陪伴了。
孫婆子看着趴在桌上嚎啕大哭的蘇老六,想拍拍他的肩膀,卻碰觸不到,只能嘴裏怨嗔道:“不早說,害我耽擱這麽久”。
她繼而轉頭看向了對面的江垂雲,江垂雲也正直直地望着她。
“夜叉大老爺,能給條活路吧”,孫婆子緩緩說道。
江垂雲沖她點了點頭,把手放在了蘇老六肩上。
“阿華,該走了,我們來接你啦。”
門外傳來一個細聲細氣的女人聲音,是她以前的姐妹,做舍命錢的生意,死後也長的像黃鼠狼。
孫妙華摸了摸自己的臉,腮邊幾根長長的胡須,口中門牙已抵在下唇。
54.
“真是挺晦氣呢,大過年的”,孫婆子站在門口,對江垂雲說。
蘇老六一個大男人,窩在沙發上哭的像個孩子,仿佛是十五歲那年,接到了母親去世的電話。
殷澤陪在他身旁小聲安慰,又打發手下去給孫婆子收屍。
阿九本就是陰界的鬼,吸了江垂雲這麽多精氣,吃着陽間食物,也改不了不吝生死的本性,此時吃着餃子看春晚,反正人人鬼鬼對他來說,沒什麽不一樣,只是換了個地方待着。
“我那個店面早就留給了六爺,鑰匙他有的,勞煩你們幫襯着收屍啦”,孫婆子沖江垂雲鞠了個躬,佝偻着身子,深深地望了屋裏一眼,才一扭一扭地向她的姐妹們走去。
她想多陪陪老六的,這個她從路邊撿回來的好孩子,那年凍的像沒了半條命的野貓。
可惜半生窺探天機,肆無忌憚,後來斷了仙緣,陽壽也折的太多了。
老天爺終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的。
一群婦人躲在走廊暗處,看不清臉,只有黑黑的剪影,個個直不起腰,搔首弄姿,瞪着青綠的眼睛,笑嘻嘻地望着這裏。
“阿華,等你好久啦”,“真是能挺啊,這麽多年還不死”,“晚上打幾圈誰都別放水”,女人們七嘴八舌,拉着孫婆子的手問長問短。
有一個女人卻走出了黑暗的轉角,花白的頭發,兩只眼睛圓滾滾冒着光,嘴巴早已凸了出來,兩邊的胡須發黑,看着成精有些年頭了。
她扭扭捏捏地向江垂雲拜了拜,開口笑道:“聽阿華說,您這位爺放了她一條生路,咱們做姐妹的,都知情懂禮,定要好好報答您”。
這黃大仙早年在北方山林很是猖獗,有仇必報有恩必還,貧困年代曾有人家捉了黃鼠狼吃肉剝皮拿去賣,後來生出孩子竟是娘胎裏帶出一條尾巴,瘋瘋癫癫的養不活。有的獵戶捉住這畜牲,若是見着家中無緣無故多出些寶貝珍玩,那就是惹了成精的來贖,都趕緊好好把手裏的黃鼠狼放歸山林。
江垂雲擺擺手,生怕這老黃鼠狼給他送點冥器國寶擺在門口,惹出麻煩。
“爺,一般的寶貝您自然是看不上,我這兒有個故事,看您定是不知道的,這便說與您。”那老婦人笑的賊眉鼠眼,仰頭瞧着江垂雲。
江垂雲一頭霧水,這鬼靈精的居然要給自己講故事,心裏不由得笑出聲來,看着孫婆子的面子,還是應承了。
那老黃鼠狼精緩緩說道:“這個故事距今大約五六百年,說的是關外之地,有個皇帝英明神武,朝中能人輩出,國力日盛,兵強馬壯,眼看是要入主中原,一統天下。偏生這大好的形勢,多出一個奸佞小人,好似那纣王的妲己,哄的皇帝對他言聽計從,殺忠臣斬武将,禍國殃民,屠戮朝堂,逼得衆人揭竿而起,另立明君,只可惜這麽一鬧,虧虛了國力,引得蠻族入侵,好好一個帝國,就這麽沒了。這皇帝死後,幡然醒悟,悔恨交加,尋那奸佞小人不得,報仇無門。他本是個仙人落了九宵,死後要回天上去的,奈何犯下這般錯事,冤殺狂戮,天上當然不要他,他只好堕入無邊地獄,怨氣沖天。”
江垂雲聽完,笑道:“這皇帝的氣性真夠大的,現在還在地府生氣呢?”
黃鼠狼精笑笑,繼續說道:“那倒沒有,您猜怎麽着?這皇帝心頭恨意難消,一身仙氣與地府鬼氣相克,終于化成了吃鬼誅妖的夜叉,在陰間等着那奸佞小人的魂魄,要一口吞了。可這麽一攪合,冥界大亂,惹惱了地府那尊大神,将這皇帝趕出冥界,重入輪回,每世克盡親族父母,孤苦終老。”
江垂雲聽完,終于明白這黃鼠狼精報的什麽恩。
黃鼠狼精彎着那水蛇般的腰身,腦袋探到江垂雲身邊,細聲說道:“這位爺,您聽明白了麽?那皇帝真正要吃的,是當初害他的奸佞小人之魂。。。”
沒等江垂雲說話,黃鼠狼精忽然直起身,裹緊了身上的花棉襖,笑說夜深了不便逗留,扭扭擺擺領着姐妹們往黑暗裏去了。
“講什麽這麽有意思呢?”阿九不知何時站在江垂雲身後,笑眯眯地問。
江垂雲腦子有些呆滞,正要和阿九說,忽然蘇老六跑了出來,紅着眼睛沖那黑暗叫道:“老太婆!你就這麽走了?”
黑暗裏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回去吧,臭小子,外面冷,老娘有空會回來看你的。”
蘇老六撓撓頭,破涕為笑,笑了一會兒,眼淚又落了下來。
55.
年初三,陽光刺眼,街上的人很多,蘇老六趴在落地窗邊,望着樓下的人來人往。
眼睛腫的散不去,鼻子還堵着。
江垂雲坐在他身邊,懷裏摟着半眯半醒的阿九。
阿九過年這兩天吃的多,消化不動,整個人撐的像個病秧子,除了躺就是睡。
“老江,咱們得去拜拜佛啊”蘇老六萎靡地窩在窗邊,好似根軟茄子,爛在泥裏,還叫人補了一腳。
“拜佛有用的話,全世界一起出家好了”,江垂雲拒絕了蘇老六的提議,給他倒了杯熱牛奶,懷裏的阿九聞見味兒也想喝,被江垂雲大手一揮蓋在眼睛上,只好繼續睡。
“那只是一種信仰,老六”,江垂雲摸摸蘇老六的後背,輕聲安慰:“你拜的是佛,起作用的卻是你自己的內心暗示,你暗示自己拜過了就可以一帆風順了,但真正讓你放開手腳大着膽子去做的,是你內心對自己的篤定”。
江垂雲說完,頓了頓,繼續說道:“更何況,我覺得,那些神佛,可能不太待見我”。
二人一鬼湊在一處,接受着新年陽光的洗禮,周身綠葉叢叢,茉莉在光芒下綻着花瓣,白的發亮,馨香撲鼻。
冬日午後,無所事事地聊天,安靜的陪伴,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
江垂雲看他精神好些,慢慢講起了黃鼠狼精報恩的故事。
“這個故事有些地方,不對勁”。
蘇老六喝着熱牛奶,嘴唇上沾了白白的細沫,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