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倒不是說她騙你,老江,你還是吃了入行淺的虧,老孫要是回來看我,我得給你問問,有兩個地方非常不對勁”,說完,他對江垂雲很認真地比着兩根手指頭,讓江垂雲莫名地想到在殷家鎮的那個夜晚,殷澤仔仔細細講故事的模樣。
“第一,她說,皇帝死後幡然醒悟,這點非常奇怪,你想,人死後魂魄離身,又不是開了挂,怎麽可能死前執迷不悟的昏君一個,濫殺無辜,死後立即大徹大悟明白自己錯了?轉了性了?這不可能,他只會将昏君進行到底,你看阿九,還有咱們以前碰見那些,執念和本性只會變本加厲,除非。。。有人在他死前控制着他,所以他死後才非要找那個人報複”。
蘇老六說到這裏,江垂雲眼神一黯,他想起了殷澤和蘇老六的父親,在死前,一直被身邊最親近的人監視着。
“你看,如果這麽解釋,就通順許多,控制他的人,就是那個奸佞小人,他不是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而是暗地控制了皇帝,讓他無處求救,做了許多年的傀儡,所以皇帝死後,才一心要找這個人報複,找不到又怨氣沖天,變成,變成夜叉”。
蘇老六咽了咽嘴裏的牛奶,看着陽光下的江垂雲。
江垂雲望着窗外,一聲不吭,手裏輕柔地撫摸着阿九冰涼的烏發,像愛撫一只貓。
他倆誰也沒有看見,在江垂雲懷裏埋着臉打盹的阿九,此時已睜開了漆黑的雙瞳,靜靜地聽着這個故事。
“還有”,蘇老六繼續說道:“第二個不對勁的地方,這個皇帝找不到那個奸佞之人的魂魄,這就有些問題了,就算那個人轉世投胎,人間生靈多陽氣重難以尋找,可進了地府,鬼氣一現,怎麽也該找到了,總不會是,那個人這幾百年都沒有去過地府,直接升仙了?不對,這更不可能。”蘇老六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枉殺無辜冤魂,升仙是不夠格的,這點我就不明白了,難不成。。。”
蘇老六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江垂雲,輕輕說道:“該不會,這個人是不死之身?”
話音剛落,茶幾上蘇老六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56.
“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江垂雲穿着外套,垂頭喪氣地嘀咕。
蘇老六一邊套襪子也沒忘在兜裏揣一打黃符,預備着路上再畫幾張。
只有阿九趴在客廳毛絨絨的地毯上,睡的正香,周身花草叢叢,陽光彌漫,着實惬意。
溫馨的午後因為一通電話打了水漂,原是年前蘇老六接了一個活兒,誰知那苦主忽然着了急,主動加錢,蘇老六一看見錢,之前的膽戰心驚都抛諸腦後,拉着江垂雲就要出門見財神。
關門前江垂雲回頭望了一眼睡夢中的阿九,又看看身邊手忙腳亂穿鞋的蘇老六,覺得現在的生活雖然不盡如人意,但讓他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充實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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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們一直陪在我身邊。
江垂雲心裏默念着新年的願望。
。。。
“你身邊應該沒有鬼,幹淨的很,一點鬼氣也沒有,說實話,現在很少遇見你這麽幹淨的氣息了。”
蘇老六說完,聞着面前的咖啡,皺着眉頭,将調和用的牛奶和砂糖全倒了進去,嘗了一口,還是覺得難喝。
江垂雲白他一眼,給他叫了一杯橙汁。
“不是鬼,那又是什麽呢?”
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膽顫心驚地說道。
這個男人叫做劉晨,濱城大學的老師,四十多歲,身材瘦削,穿着襯衫毛背心,旁邊放着一件厚呢子風衣,瑟縮地坐在沙發裏,眼珠左右顧盼,指尖一直微微發顫。
他的長相是很溫潤的,眼角眉間有些細紋,知識分子的氣質,看着就讓人想起民國書生,偏生從裏到外,穿的都是名牌貨,蘇老六這個土包子只知道雷朋墨鏡是好東西,可江垂雲一眼就能看出,孟賢手上那塊表,夠濱城一套小公寓的錢。
這大學老師很有錢,不知是哪兒來的錢,但絕對是個金主。
“不是鬼,那就應該是別的古怪了,我們也有辦法”,江垂雲拿着手機,看着照片裏的男人,裝出很懂的樣子,對劉晨說道:“我們得會會這個人,在這之前,你裝作什麽事兒也沒有的樣子,該怎麽過怎麽過”。
照片裏是劉晨的男朋友,于賢,一個年輕帥哥,二十出頭的樣子,并沒有望向鏡頭,能看出是偷拍的。
劉晨說,他的男朋友不喜歡拍照,今年四十二歲。
跟二十年前他們認識的時候,于賢并沒有任何變化,無論是長相還是身體,他一直保持着二十多歲年輕人的精力,旺盛地像個毛頭小子。
劉晨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書呆子,醉心學術研究,并沒有仔細留意這些事情,可日子久了,劉晨再糊塗也發現,他的男朋友不僅沒有任何變化,連平時生活中的小磕小碰,也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哪怕是切菜留下的傷痕,不出幾分鐘,都會完好如初。
像一個自愈能力極強的怪物。
讓劉晨徹底發狂的,是于賢的一場車禍。
車全部報廢,可于賢居然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不,我不敢回去,他太可怕了”,劉晨暗暗握住風衣的一角,眼神裏都是恐懼。
“有什麽好怕的呢,劉先生”,江垂雲喝下一口黑咖啡,輕聲笑道:“他二十多年都沒有害過你,也不會在這幾天把你怎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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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難喝了!酸了吧唧的,還這麽貴!什麽破咖啡”,蘇老六唧唧歪歪地從咖啡廳走出來,把圍巾往脖子上纏。
“你怕酸還點什麽藍山”,江垂雲雙手揣在兜裏,想起蘇老六剛才因為藍山有個山字,就稀裏糊塗地要喝,喝了又嫌酸。
“還是布丁奶茶好喝點”,蘇老六咂咂嘴,覺得橙汁的味道勉強蓋掉了咖啡味兒,才沒好氣地說:“現在怎麽整啊,那個于賢肯定不是鬼,不用看也知道,他倆這麽朝夕相處的,于賢要是鬼的話,這個劉晨身上不可能這麽幹淨,你還接這個活兒,到底要幹嘛”。
“你不覺得有些奇怪麽?”江垂雲呼吸着傍晚的新鮮空氣,笑嘻嘻地問道。
太陽慢慢落下,湖藍色的天空沉沉靜谧,那是夜幕降臨前最後的餘光。
“我知道”,蘇老六一手勾住江垂雲的肩膀,沉聲說道:“你一直盯着人家的表在看,我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那表咱們買不起,那姓劉的也買不起,肯定是他男朋友給他買的,他男朋友,才是真正的金主,可這金主就算是個招財貓轉世,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啊。”
蘇老六無奈地攤着另一只手。
他不止聞出來劉晨身上沒有鬼氣,反之,有一股淡淡的祥和之氣,若是他的男朋友真是什麽運財童子轉世,蘇老六不僅拿這些東西沒辦法,見了還得繞道走,因為這些帶仙氣的東西不在陰陽術士的管轄範圍內,而且脾氣都很大,不能得罪。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江垂雲眼睛望着市中心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輕聲說:“我是說,這一切太巧了。”
殷家鎮的殷溪林,孫婆子引來的黃鼠狼精,都在試圖告訴他一件事情的真相。
而他們剛剛猜到一點頭緒,覺得那個幾百年前害了江垂雲的人可能一直活在世上,接下來就立即得到了劉晨帶來的信息。
他的男朋友是個不死之人。
這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像有個人一直在幕後推波助瀾,靜靜觀察着他們。
“如果有人一直在策劃這一切,把所有東西都送到我面前要我看,那我當然不能錯過”,江垂雲沖蘇老六一笑,大踏步地往前走。
“你說的那個人,是命運吧!”蘇老六傻呵呵地追上去,揶揄江垂雲:“命運女神盯上你了,恭喜恭喜!你要是遇見她老人家,能不能讓她瞅我兩眼?”
話音剛落,江垂雲就停了下來,蘇老六一個趔趄,轉頭才發現江垂雲直直地盯着前面,一動不動。
蘇老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人頭攢動的街道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初綻,遠處街口轉角,站着一個青年,臉上映着燈光變幻,正盯着他們倆。
那是一張極年輕的臉,眼神裏卻透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和決絕。
他長久注視的目光讓蘇老六心裏發毛。
那是劉晨的男朋友,于賢。
。。。
劉晨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就被關門聲吵醒。
應該是于賢回來了。
聽着客廳裏的動靜,劉晨揉揉眼睛,望着窗外暮色低垂,華燈初綻,他心中安慰自己。
像往常一樣就好,不要讓他看出來。
拿起手機,十幾個未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