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出來，仿佛聽到了好笑的事情，在腳趾上四處亂爬，像一個個黑蟲子頂着紅毛，不時停下，擡頭看看江垂雲，又勾着身子鑽到趾縫裏。

這一笑，江垂雲底氣便虛了，可想起阿九這便要入了地府，陰陽永隔，眼眶一紅，鼓足勇氣，對上空叫道：“若是不把阿九還我，我便吃光地府的鬼，生生世世不出去！”

本以為這話有些威懾作用，沒想到又引來那幾個小鬼的竊笑，江垂雲胸口翻湧，雙耳宛如擂鼓，強自挺着脊梁，怒目瞪着上空。

“你吃就吃，看你能吃幾個，嘻嘻嘻”，一個聲音奸笑，另一個緊接着嘀咕，說給江垂雲聽：“咱們這兒有的是鬼，撐死你，嘿嘿哈哈”。

這些紅發小鬼時時刻刻粘着冥王，主子不怕他這個夜叉，這些小鬼自然也不怕，縱使舍了幾千幾百個鬼去喂這夜叉，它們也不當回事兒，遠不比上次那些孤魂野鬼容易受江垂雲脅迫。

江垂雲聽了，心中又急又怕，想起阿九的面容，四肢愈發冰涼，身子搖搖欲墜。

忽然間，他懷裏的蘇老六慢慢爬了起來。

蘇老六一手扶住江垂雲的肩頭，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一手摸出把袖刀，寒光閃閃。

仰頭掃視了一圈，不知冥王真容在那裏，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擡頭叫道：“冥王大老爺，你若是不把阿九還來，我一刀宰了這夜叉。”

這話一出，幾個小鬼頓時呆立當場，一動不動，靜靜趴在冥王的腳趾頭上。

連江垂雲也目瞪口呆，望着蘇老六，半晌才支支吾吾低聲道：“老六？老六你搞錯了吧？”

蘇老六不理會他，氣勢洶洶地握着匕首，仰望頭頂的無盡黑暗，怒目圓瞪，一副要拼命的樣子。

江垂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哪有這麽叫板的，殺友軍威脅敵人？敵人就算是如來佛祖慈悲為懷也不一定就範。

正想着，頭頂卻傳來一陣笑聲，渾厚沙啞，漸漸籠罩了整個上空。

67.

人居陰陽世間，喜光明惡黑暗，向陽而生，萬物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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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佛音可得無上境界，可聽到這地府冥界鬼音，卻是要折損陽壽。

蘇老六聽到冥王笑聲，兩只耳朵又開始轟隆鳴叫，胸口翻湧，憋住一口腥甜，叫道：“您接着笑，我們哥倆折損在這兒，我賤命一條不打緊，可您就不怕我這位兄弟死後找您算賬麽？！”

聽到頭頂得笑聲沒了，蘇老六喘口氣，隐約感覺黑壓壓的怒氣和惡意陣陣傳來，饒是沒了聲響，依舊壓迫的他脊梁骨發涼，頭也快擡不起來。

江垂雲扶住身子直打晃的蘇老六，就見蘇老六喘息了一會兒，艱難地開口：“老江，你不要怕他，你是神仙，你原本就是個神仙，它們怕你。”

江垂雲捏捏蘇老六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了，然而心裏還是不停地打鼓。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鬼氣的恐怖，仿佛是冰冷的深淵，不由分說将所有活物吞掉。

“老江，你沒懂”，蘇老六抓着江垂雲的衣袖，急急說道：“你想想那個黃鼠狼的話，皇帝死後，天上不要他，他只好堕入無邊地獄，一身仙氣與地府鬼氣相克，化成了夜叉，但是，那個黃鼠狼老糊塗了，而我先前沒仔細想！老江，那個皇帝死後，是個仙，他一身的仙氣，他給了于賢一絲仙氣！他那時就已經是個仙了！不是天上不要他，是他因着一口怨氣，自己進了地府，去找那個奸佞小人的魂魄！”

江垂雲聽到此處，有些不知所措，低頭望着蘇老六，心中隐隐覺得，事情的真相仿佛早就呈現在他們眼前，一直靜靜地，憐憫地看着他們。

“一個神仙進了地府，還是神仙！可以形神俱滅，但怎麽可能變成夜叉！夜叉只在人間吃鬼，都是肉體凡胎！逃不過生老病死！夜叉一族死後入了地府，也是個普通的鬼！”

蘇老六越說越激動，急的抓住江垂雲的胳膊，狠狠掐住，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将方才浮現在他腦中的那絲疑雲叫了出來：“你聽懂沒有，黃鼠狼說，你在地府成了夜叉，這就已經是答案了！我先前居然沒有想到！你不是投胎成了夜叉，你在地府時就是個夜叉，那是因為，江垂雲，夜叉是你的真身！你是那個天上的夜叉神尊，你是專吃鬼怪妖魔的夜叉神尊！”

說到此處，蘇老六松開江垂雲，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上空，自覺指住了冥王的鼻子尖，才啞着嗓子，哈哈大笑道：“閻王大老爺，我說的對不對？事物陰陽相克，神佛滿天，專生出夜叉神吃鬼誅妖，你最怕的，就是這尊夜叉大神回天上歸了位！然後日日對你這黑不垃圾的鬼地方虎視眈眈！”

若不是孫婆子年夜裏歸了西，後來事情一件接一件，蘇老六早該想到這些，然則這簡簡單單的結果放在那裏，反過來去找原因，那原因倒淺顯地會從人指縫裏溜了，蘇老六雖然一直來不及細想，但那疑團始終埋在他心裏，如今進了鬼門關，情急之下才漸漸理清了思路。

“老子是夜叉大神尊的兄弟，頭頂上有佛祖他老人家罩着，看誰還敢動我”，蘇老六把着江垂雲的肩膀，惡聲惡氣地沖周圍的暗黑叫嚣，心中仍記恨上次被那群鬼差連着陰屍一起擄進地府，還有方才欺負他的紅毛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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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大老爺，您抓阿九我們沒辦法，可那仙氣不是您的”，蘇老六喘勻了氣，繼續說道：“我這兄弟死後一瞧，您拿了他的東西，呦，這可不能完，總得跟您比劃比劃不是，佛祖他老人家也不會答應的。。。”

他話還沒說完，江垂雲在旁急道：“老六，不要那沒用的，我要的是阿九。。。”

蘇老六急的推了江垂雲一把，低聲道：“你別說話，聽我的。。。”

他原是想着把那縷仙氣要回來，到時候才有了在地府搗亂的資本，不曾想讓江垂雲叫破，急的上蹿下跳，沒等再開口，那幾個趴在冥王腳趾頭上的紅毛小鬼齊齊動了起來，趴在腳指甲上一字兒排開，約有七八個之多，居高臨下，齊聲沖二人叫道：“仙氣還你，阿九留下，引路投胎，天經地義！”

這幾個小鬼宛如一群小孩，動作卻整齊劃一，個個瞪着黑漆漆的眼睛，嘴角咧着笑意。

蘇老六氣結，有些破罐子破摔，叫道：“好啊好啊，那你們還仙氣來，別光說不練。”

誰知他這話一出口，旁邊的江垂雲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四周登時鴉雀無聲，一排小鬼伸長了脖子，盯着江垂雲，臉上都是又驚又喜。

“閻王大老爺，我們兩個無禮，屢次冒犯冥界”，江垂雲伸手把蘇老六也拽了下來，一起跪着，才開口道：“先給您賠個不是”。

話音剛落，幾個小鬼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磕頭磕頭，賠禮賠禮！”

蘇老六瞪着那幾個小東西，心想權當是磕給閻王爺了，以後早晚是一死，提前行禮鋪鋪路，也不虧，剛想到這兒，就聽身邊咚咚咚三聲，江垂雲已經連磕了三個響頭。

“好好好，哈哈哈”幾個小鬼手舞足蹈，在指甲上蹦蹦跳跳，圓圓的肚子晃來晃去，有一個失了重心，砰的一聲翻了下去，摔在趾縫裏。

一個小鬼沖到離二人最近的腳趾上，伸出腦袋，面孔發青，呲着一排小小獠牙，耀武揚威地大聲喊道：“夜叉神給我們主子磕頭，這頭磕的響極了！”

夜叉神尊本是佛祖座下護法戰神，又是冥界死敵，與閻王爺平起平坐也嫌不夠威風。

如今虎落平陽，不僅給閻王磕了響頭，還低聲下氣賠不是，傳出去簡直要丢盡了臉。

蘇老六暗暗搓手，心想這大兄弟哪日歸了西，想起今日所為，只怕血也要嘔出三升。

江垂雲哪管這些，磕了頭又覺得不夠，拱了手，做了個跪拜的姿勢，揚聲道：“閻王爺，您若是喜歡那仙氣，權當我孝敬您的，不，賠給您的，只是阿九怨念尚存，留戀人間，不願投胎，我聽聞地府從不勉強這些個不願上路的，還請您發發慈悲，将阿九放了。”

“哈哈哈哈，發發慈悲”，最前面那個小鬼譏笑道。

“這可是你說的，仙氣賠給我們主子”，幾個小鬼接連探出腦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這可是你自己送的，日後不許抵賴。”

江垂雲連忙說道：“是是是，是我自己不要的，只要将阿九給我，我生生世世絕不再提。”

那幾個小鬼互相對望一眼，眼珠子溜溜地轉，随即腦袋聚成一圈，竊竊私語起來。

江垂雲看着有門兒，眼巴巴地望着那處，蘇老六卻用肩膀怼了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