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節

疑許久，只能低聲罵道：“他怎麽跑出來的，四個人看不住一個！？”

如今蘇老六知道了這件事兒，這次殷澤無論無何都要收手，免得蘇老六記恨。

殷慕炎掩住心中狂喜，小聲勸道：“說是他手中有個厲害法器，叫弟兄們吃了虧。”

殷澤眼睛一眯，随即想到定是那老黃鼠狼精給的佛珠子。

。。。

蘇老六扒着岩石往山下爬，累的氣喘籲籲，擡頭望了望崖頂破碎一地的別墅，心裏就像堵了牆。

殷澤好像說要把這別墅過給自己來着，如今成了一堆廢墟，着實讓他肉疼

還沒喘勻，就聽見那小女鬼趴在自己背上吃吃地笑，蘇老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方才打不過那四個殷家子弟，說又說不聽，就搬出這女鬼，想讓它變個出路。

不曾想這東西的腦子好似喂了狗，生生毀了所有的牆，出路倒是有了，現在所有地方都出得去了。

蘇老六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繼續爬。

那明晃晃的日頭與他一起，也漸漸落到了山下，海面上映出一片血色殘紅。

104.

夕陽的餘晖映照在屋中，木色的地板和雪白的牆壁都籠罩在暖黃之中。

随着太陽的落下，阿九仿佛也有了幾分力氣，慢慢睜開雙眼，望着落地窗外的風景。

環抱的海灣，靜谧的山巒，遠處的海面有些霧氣，一座小小的海島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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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景他看了很久，一直覺得美極了，如今再看這最後一眼，竟是悵然若失。

“你們終于來了”。

阿九躺在地上，別過了臉，不再望着窗外，而是向屋子的一角說道。

兩個黑漆漆的小鬼躲在那裏，互相摟抱着，被江垂雲留下的仙氣煞的發抖。

阿九揮舞着殘缺的左臂，艱難地爬起身，仰起脖子，指着纏在那裏的金線說道：“告訴閻王，我要投胎，讓他給我解了這仙索，否則就是到了地府，也得被拖回來。”

“咱們主子不入陽間，你須得下去”，一個小鬼縮着脖子，瑟瑟發抖地說道。

“是了，竟是這樣”，阿九笑的有些蒼白，勉強站起身，留戀地看了眼這熟悉的一切，沙發桌椅，吧臺廚房，又望到自己先前愛鑽的櫥櫃，仿佛看見江垂雲正站在底下，仰着臉微笑着，伸出手臂接住自己。

“快走吧，符陣破了”，小鬼嘶啞地叫着，打斷了阿九的回憶。

阿九最後回頭望了望這個家，雙眼噙滿了淚水，模糊了視線，卻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麽，低頭四處尋找，淚水便大顆大顆落下地上。

“快走快走，他回來就麻煩了。”

一個小鬼被那仙氣逼的不停地催促，不待阿九跟來，便轉身逃入一片黑暗之中。

另一個小鬼也想逃，可總是要把阿九引入地府，才算了了差事，卻見這正主磨磨蹭蹭不肯走，只得罵道：“還找什麽東西，入了輪回，都帶不上路。”

阿九聞言，這才擡起臉來，淚水滑過面頰，順着脖子洇濕了衣襟。

。。。

蘇老六趕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最後一絲餘晖還挂在天邊。

他不知江垂雲是否還活着，更不知若是江垂雲活着，如何跟他說殷澤要殺他的事情，若是殷澤還沒動手，自己先供了出來，豈不是把殷澤活活害了。

正遲疑着，忽然心念一動，擡頭一望，只見高高的公寓上空黑氣湧動，自己設的符陣被破的粉碎。

這氣息，蘇老六已是記住了，三番兩次闖入地府，再記不住，他蘇老六真是活該被鬼吃了。

“六爺”。

身後傳來微弱的喚聲，蘇老六回頭一看，眼睛就酸了。

阿九的身形已是半透明了，眼中全黑沒有一絲白，鬼氣全撲了上來，沒了人形。

“阿九，你，你這是要，要投胎去了麽？”蘇老六哽咽起來，已經明白困着阿九的符陣被誰破開的。

阿九點點頭，眼淚又落了下來，哭着說道：“六爺，我的戒指，我的戒指找不到了。”

它右手拭淚，左臂也舉了起來，仍是不記得那小臂已然齊根被咬掉，習慣性地在臉邊一齊動着，嘴裏嗚咽道：“我想帶着一起走的，可引路鬼說了，帶不走，我又找不到，你行行好，幫我尋來，埋在我墳裏。”

蘇老六拼命抹着眼淚，生怕叫旁人看了奇怪，最後卻也放棄了，大哭着應承下來。

105.

華燈初綻，夜幕降臨。

深藍色的天空中，淺淺的一彎上弦月。

蘇老六站在安靜的小區裏，咧着嘴巴大哭，淚水滑過臉頰，剛剛愈合的傷口被冬日的夜風吹的生疼。

模糊的視線中，江垂雲出現在眼前。

蘇老六心裏一咯噔，眼見着江垂雲往頭頂的公寓瞧了瞧，臉色愈發陰沉，蘇老六趕緊迎了上去，好似忘記了昨日被江垂雲打的鼻青臉腫，一心捉住江垂雲的胳膊，嘴裏哽咽着。

江垂雲聽不清他說什麽，不耐煩地想甩開，卻被蘇老六捉的結實，先前聞見地府的氣味，心中已是有不好的預感，手指憑空一收，只收回一條金線，江垂雲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這金線是索着阿九的，如今金線回來，阿九卻沒了蹤影，能解開這束縛的，怕是地府那位。

江垂雲用力推開蘇老六，就要上樓，蘇老六卻撲了上來，死死拽住他的臂彎，哭道：“老江，你放過阿九吧，你吃了它，心裏就好受麽？給它一條活路，也放過你自己吧。。。”

江垂雲一聽，心裏大致明白了七八分，不欲跟蘇老六糾纏，厲聲喝道：“阿九進地府了？！”

蘇老六捉着江垂雲不敢放手，生怕這人追到鬼門關裏去，只是哭着求道：“它走都走了，現在也追不上了。。。”

江垂雲聞言，眼睛頓時紅了，推不開蘇老六，索性不管他，俯下身去五指伸開，一條金光顯現，硬生生在地上劈開一條裂縫。

蘇老六低頭一看，自己正踩在陰鬼的禿灰背脊上，而此時，密密麻麻的陰鬼齊齊擡起頭，一雙雙漆黑的眼睛也望見了他。

那金光劈開陰曹地府，生生撕出一條裂口，萬千陰鬼茍活于地下黑暗之中，被那突然間照入的月光驚詫，仰頭望去，來不及叫喊，轉眼間灰飛煙滅。

蘇老六腳下一空，被江垂雲帶入地府，金光開道，殺出一條浮屠之路。

二人所到之處，皆是殘肢斷手，一時間哀鴻遍野，鬼哭聲聲，凄厲刺耳，震懾人心。

蘇老六慌亂中再也捉不住江垂雲，跌跌撞撞摔入萬丈厲鬼殘肢中，滿眼皆是獠牙黑目，張張灰白驚恐面容掠過，卻隐隐約約瞧見那四散逃竄的陰鬼之後，似乎有擎天的神佛舉着手臂，撐着地府之頂。

摔到底部，似有十幾層樓那麽高，蘇老六已是頭暈眼花，四周空曠一片，漆黑無邊，唯有頭頂的裂縫露出天空的一線深藍，殘月露出邊角，朦胧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

待穩住心神，才發現江垂雲已在遠處，渾身金光乍現，轉瞬間消失于黑暗盡頭。

蘇老六連聲呼喚江垂雲的名字，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回音。

恰在此時，一只巨手自黑暗中慢慢伸展，擋住幽白的月光，那五根指甲黝黑尖利，指節渾圓，緩緩堵上了破裂的縫隙。

蘇老六驚恐地仰着腦袋，眼睜睜地看着頭頂的裂縫漸漸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微光，映在那巨大神佛的面容上。

四周寂靜無聲，蘇老六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他望着那舉手擎天的神佛，看着那悲苦的面容緩緩隐匿在消散的月光中，最後卻是漆黑的什麽也望不見。

“江垂雲，你回來啊”。

蘇老六坐在地上，沖着江垂雲消失的地方大聲哭叫，身上的月光卻越來越淡，四周逐漸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鬼魅私語聲。

106.

“快跳下去，快跳下去”。

身邊的索命鬼倉惶叫道，推搡着阿九向一片湖泊中走去。

地府的盡頭，片片湖泊相連，宛如碎裂的鏡子拼成，無邊無際，不時有白色霧氣飄蕩聚散，附在那間隔的隆起之處。

阿九低頭一看，湖水中盡是人的軀體，赤條條白花花，有些四肢俱在，粘連在一起，有些卻被化的沒了形狀，三分似人，七分像魚，原是眼睛的地方都只剩下兩條泡腫了的細縫，便是一團團肉塊在淺淺的湖底飄動，順着同一個方向滑去，從這個湖泊，溜入下一個湖泊。

這湖水底部竟是相連着的。

阿九被那小鬼推着走上隆起的埂地，斷了的左手揮舞間失了平衡，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塊人形的物件兒自身下滑過，停留在下一個灣口，被上游飄來的肉塊擠了擠，繼而又滑溜溜地向下游漂去。

遠處傳來水花的聲音，阿九擡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