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Five青梅竹馬
Chapter Five 青梅竹馬
剛過五更,天色未亮,穿越女孫蘭汀還躺在床上睡覺,她的睡姿及其霸道,采取各種進攻的姿态試圖将徐挽河擠下來。徐挽河忍無可忍,最終在三更爬下了床,穿着寬松的裏衣坐在窗前,他聽見半夜淅瀝瀝地下了一會兒的小雨,窗外的芭蕉葉下有小動物飛快的跑過,踩出一串窸窸窣窣的聲音。
很奇怪,徐挽河多次生死時刻的直覺告訴他,有人在注視着自己,但等他往那邊看去,那個地方又空空蕩蕩,明确地告訴徐挽河你的感覺出了問題。
但徐挽河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麽,這是第三位青梅竹馬版本的種子穿越者的特殊能力嗎?
徐挽河想了想,最終沒有輕舉妄動。
等到太陽升起,侍女端着水盆等用具紛紛進來,為徐挽河換衣束發。徐挽河坐在椅子上等着侍女們做好這一切,同時在想了想,十分咬牙切齒地給了孫蘭汀40的高好感度——以一個剛剛認識沒多久的人而言,這個分數堪稱高到可怕。
穿越女顯然也為此喜上眉梢。
兩人攜手走出屋子,穿越女親昵地給徐挽河披上一件大氅:“小心風寒。”
徐挽河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給她加了五分。
——早日讓她過關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這意味着徐挽河能夠擺脫的人又多了一個。
然而下一秒,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徐挽河的背上。而孫蘭汀慘叫一聲,當下從徐挽河的身邊栽倒下來,鮮紅的鮮血流淌了一地——下手者幹淨利落,一擊必殺,動手時甚至沒有多少猶豫。
徐挽河瞥了一眼穿越女的屍體,眼底有着很淡的嘆息。
——這不是他的錯,不能把這個失敗算在徐挽河頭上。而且,說真的,徐挽河還挺喜歡她的,只是失敗也并非不能接受的結局。徐挽河想,回歸輪回也許是更好的結局。
徐挽河冷靜地問:“你是誰?”
“你忘了我嗎,阿河?”對方語氣深沉地說,還帶着一點不可置信地痛苦。徐挽河都忍不住為對方精彩的表演點了好幾個贊。就憑這一點,徐挽河就覺得這家夥可以過關了。不過,面前這關還是要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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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徐挽河也微微壓低了聲音,帶一點疑惑地問:“你是……?”
“阿河果然忘了我。”
徐挽河聽見身後的人發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聲音,很微妙,徐挽河很快就意識到這并不是一種裝出來的行為——裝出來的東西都有用意,比如說,故意讓人聽到,因此其中傳達出來的信息非常明确,有指向性。但那個聲音卻不同,它是含糊的,意義不明的。
只能感受到一種猶如野獸低吼一樣的痛苦。
徐挽河陡然生出一種不良的預感。
下一秒,他糟糕的預感成了真,四周的太監在大喊:“有刺客!”然而這并沒有什麽用,徐挽河感到後頸一疼,整個人就陷入了昏迷——或者說,他的軀體陷入了昏迷。徐挽河立刻解除了身體和靈魂之間的束縛,靈魂升空,他看見那個抱住自己的男子,有着一雙混沌的雙眼。
操,事情大條了。
徐挽河爬入後臺,重海操控的界面一團混亂,他也手慌腳亂地操控着侍衛們追截那位種子穿越者,離開皇宮的外面就是一片空白,一旦真的讓這家夥跑到地圖外面——重海簡直沒法想象這樣的後果。
徐挽河表情嚴肅地站在重海後面,時不時幫忙指點幾個關鍵。
對方的金手指确實很強,但是他似乎思維有些錯亂,總是沒能選擇最優的路線,最終被侍衛抓住,扔進了地牢。皇帝在萬幸中被救了下來。
“呼。”事情挽救,重海整個人都軟癱了下來,他拍了拍翅膀,整個人半漂浮在空中,懶洋洋地不想動彈。從他的角度看,徐挽河還十分嚴肅地站在屏幕前,游離的光照映得他的瞳孔微微閃爍。
“放心好啦,重海出手,絕對搞定。”
徐挽河下意識地搖搖頭:“我不是在想這個,而是……”
“嗯?”
“他好像混淆了虛拟的記憶和他自己本身。”這個猜想太過驚悚,即使是徐挽河也沒法很有底氣地說出來,“但是你知道的,有些感覺不會錯的。”
重海也愣了:“這種人怎麽可能入選成為種子?”
實際上,作為一個不斷穿越的人,最終迷失了自己的不在少數。在早期,系統為了能讓穿越者更加完美的扮演他的角色,甚至會提煉出一部分帶着記憶和行為模式的靈魂和穿越者本身融合。在一開始确實效果極好。但如果一個人有兩套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乃至自我認知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他們大多都瘋了。
因為如此,後來系統基本上放棄了這種折損率特別高的手法,即使有記憶傳導,也只是使用完全不帶情緒的類似電影的故事傳導模式,最大限度的保持穿越者本身的自我。
但實際上,這種人格崩潰的現象仍然困擾着穿越者。
在不同的世界裏,他們有着不同的姓名,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際關系,那麽,如何給自己定位一個确定的中心來确定自己就成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最終穿越者沒有辦法确定一個确切的自我,那麽通常,瘋狂都會成為最後的結局。
不過,現在穿越者們已經總結出很多避免的方法,讓這種情況反而少見起來。
但問題來了,系統挑選種子其實是多方面綜合考量的結果,性格可能極品,但潛力絕對是非常可怕的,絕無可能出現這種崩潰極快的現象。因此,重海想了想,最終還是不大能相信徐挽河的想法:“這怎麽可能?”
“能查到他穿越之前的過去嗎?”
重海搖了搖頭:“沒有錄入,自然沒可能查到——你是不是懷疑這個設定的身份,和他真實的身份有很大的重疊之處?”
徐挽河點點頭。
重海想了想說:“但是系統名目下的穿越者的過去,我們根本無從了解。”他說着,也不由露出苦笑。像是他們這些時空的流浪漢,僅僅只是那些人都是源自于一個叫做“現實”的世界——聽起來倒像是徐挽河他們的世界是虛幻一樣——無數人試圖尋找那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系統的根基,但找不到。
好像那個叫做“現實”的世界,确實比他們更高一級。
目前,根據和系統下面的穿越者的接觸來看,那個“現實”裏沒有魔法沒有武術也沒有高精端的科技,剛剛建立起以科技為基礎的文明,還沒有來得及走向星際,那個世界裏沒有主角,或者說,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主宰--總之,古老而先進,神秘而複雜,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迷人。
對于徐挽河這類的人,他們習慣把那個世界稱呼為彼世,好像非常靠近,但又似乎永遠都接觸不到。
而從彼世而來的穿越者對于他們自己的世界的說法也不能統一,有的說是耶和華創世紀(據徐挽河所知,有很多耶和華和耶和華創造的世界,但目前沒有發現彼世);也有盤古一斧頭劈開天地(這個也被認為是虛假傳言,不過因此有很多穿越者都喜歡定居在洪荒世界);還有一種說法是在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然後發生了大爆炸,世界就誕生了。這個最荒謬,也是最常見的,但讓人奇怪的是,所有穿越者都沒有辦法解釋“既然空無一物那麽炸彈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的疑問。
總之,那是一個永遠都籠罩在迷霧中的世界,進在咫尺,遠如天涯。
提到了這個話題,徐挽河和重海對視了一眼,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下來。重海清了清嗓子,問道:“那你現在?”
徐挽河果斷又感覺到了頭疼:“……繼續工作吧。”
說到底,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徐挽河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好做。
回到自己的身體後,徐挽河先檢查了一下情況,出乎意料,那位“青梅竹馬”雖然将他打暈帶走了,但同時也将他保護的很好。除了後頸隐隐作痛之外,渾身上下連個磕碰都沒有。
徐挽河默默地在心底給對方又畫了幾個标記:心思細膩,人畜無害,在半瘋狂的情況下反而暴露了很多細節。
--對方應該是在和平社會裏長大的。
定了定神,徐挽河緩緩睜開了眼睛,引入眼簾的就是一張苦花了的橘子皮老臉,十分吓人。即便見多識廣如徐挽河,都忍不住往後仰了仰頭:“母後,朕無事。”
太後又抽泣了一聲。
徐挽河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太後的哀愁似乎并不是假裝出來的,是真的很害怕他就這麽翹辮子了,這種悲傷是混合着‘熟悉的人可能離開’,‘獨自一人在皇宮裏沒有依靠’,‘他一旦真死了任務就完蛋了’的多重的結果。
可問題是,您老就真的只在這裏哭喪,不做點別的事情嗎?
徐挽河又覺得頭疼,心理年齡展現在行為上,以這位太後穿越者的行為來看,她恐怕穿越過來之前還未成年。系統把這種人扔到這樣的道路上,委實……作孽。
……徐挽河真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要帶孩子。
除了強調自己真的沒事之外,徐挽河也沒有別的辦法。不過顯然,這種辦法的效果并不好。好在小姑娘哭累了,她這幅身體也年齡大了,很快就睡着了。徐挽河總算是送了一口氣,他從小到大都不擅長應對這種性格的小姑娘,無論發生什麽好像都是他的錯,偏偏徐挽河對于護花使者的這個職業的渴望也不是很大。
讓太後躺下來睡了,徐挽河喚來侍衛,細細地詢問了情況。
雖然在重海那裏已經了解了大概,但終歸細節情況并不是很清楚。徐挽河想了想,最終以皇帝受驚這個說法暫且推遲了這幾天的選秀。然後,他擡起腿,往鐘粹宮走去。
其中還有影衛一名,魔教教主一位。
徐挽河先是去見了曾經貼身保護他的影衛,那位有着狂霸酷炫性格的年輕男人早就已經醒了,顯然無所事事了一天了。他看見徐挽河,先是露出了一個習慣性的邪惡微笑——看着就讨打的那種,眼睛裏自信滿滿,顯然認為即便現在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掌控中。
甚至,徐挽河剛剛走進屋子,對方就認為自己掌控一切地開口了:“我以為陛下會砍了我,沒想到,陛下還是念着舊情的。”
徐挽河慢吞吞地坐在了對面,顯然,他不覺得自己和影衛有什麽舊情好說,即便是有,那也只是設定而已。但表面上,徐挽河還是略有困惑地問:“朕自認為并無任何地方對不起你,即便有,你若需要補償,朕也皆可許了。朕只是不懂,你為何要害朕。”
影衛穿越者很輕地笑了一聲。
“陛下享有天下,臣子自然不敢有所妄求。”他說着這樣恭敬地話,眼睛裏閃爍的光芒卻訴說着另外一個意思,“臣,只求一死。”
徐挽河對天翻了一個白眼,如果不是有絕對不能殺了對方的理由,他現在肯定就借力下坡地直接喊侍衛把他拖出去斬了,讓你裝!讓你作!不過,現在他也只能按照對方抛過來的狀态,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又輕微的收到傷害的狀态。徐挽河把手放在膝蓋上,死死握緊,借着指甲扣肉的疼痛,他總算沒有露出想要砍死對方的表情:“你……你又何出此言。”
影衛微微一笑:“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自挂東南枝。”
這話說的奇怪,還沒等徐挽河反應過來,那影衛就直接将頭往桌角磕去。力道之狠,徐挽河很懷疑即便有金手指做後備,這家夥也很可能一命嗚呼了。當下,徐挽河急沖沖地攔住了他,但沖進太大,反而把徐挽河往後沖撞了一些距離,狠狠地撞上了桌角。
嘶,真疼啊。
影衛看着他,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飄過。徐挽河也很得意,不管怎麽說,和別的穿越者對戲,沒劇本,全靠現場發揮——他對自己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
“陛下!”影衛大為痛心疾首地吶喊道。
徐挽河直起身子,一甩袖子,将影衛逼開了他身邊半米有餘。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昂首拓步,絕對不往後看地走出去:“讓侍衛看好他,絕對不準他自殺,一旦傷了一根汗毛,唯你們是斬。”
他一邊說着,另一邊則愉快地在系統操縱界面上給影衛加了50點的好感。
引發對方的內疚心。
雖然手段俗了一點,但好用就行,而且這穿越者也夠狠,不夠狠,一旦對自己保留有任何餘地,這種手段的威懾力也就不那麽可怕了。
不過,受害者形象的時間長了,也會引起人們的反感,徐挽河倒是很好奇影衛下一步會怎麽走。
——沒錯,這種毫無感情的對戲,才是試煉該有的姿态。
徐挽河看着毒辣地陽光灑在地面上,明晃晃地晃眼。他想,不能自我控制的将感情投射在一個過客身上,這是多麽愚昧的行為啊。至少,也應當判斷一下他到底值不值得。說真的,雖然影衛穿越者人是讨厭了一點,但是至少不會給他太多的心理負擔。
因為徐挽河知道,無論自己怎麽對待他,對方的人生都不會為他而發生片刻的偏移。
但那位“青梅竹馬”是不一樣的。
徐挽河接下來的對他的舉動,決定了到底是把他往深淵裏推,還是往天堂裏救贖。說真的,徐挽河表示壓力很大,而且他一向不擅長這種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