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好大的雨,遠處似乎是有哭聲。
我向前面走了幾步,看見一片小竹林,竹林裏有一個人癱坐在地上,那個人背對着我。再往前走幾步我才看見她懷裏還抱着一個人,是個男人。
雨越下越大,我走在這泥濘的地上,鞋子上都是泥巴。那個女人停止了哭泣卻依舊抱着懷裏的男人,她一直坐在那裏,好像感受不到這場大雨一樣。
我站在那裏,發現自己看不清她的臉。揉揉眼,想努力看清楚卻又做不到。耳邊一直回蕩着她的哭聲,眼前眼前慢慢變得模糊,周圍的景物慢慢消失了。
敲門聲咚咚咚的響,我睜開雙眼坐起來才發現原來剛剛只是我的夢。套上外套走到門口打開門,是齊竹。
“大人,您怎麽了?我叫了好久了!”齊竹關切的問我。
“沒什麽事,我做了個夢而已,睡得太沉了。”這個夢有點太真實了,感覺現在那個哭聲還回蕩在我耳邊。
“那就好!”齊竹說,“大人,您起的太遲了。”齊竹跟在我後面,服侍着我換了衣服洗漱。齊竹說剛剛五殿來了,坐在樓下等着我,可是我一直沒下樓。
“大人,我上來叫了您兩次都沒醒,您确定您沒事嗎?”
我擺擺手,“沒事,睡得沉了點而已。”
我下了樓,看見樓下的桌子上那杯冒着熱氣的茶,“齊竹,五殿怎麽會來,有什麽事兒嗎?”
“不知道,五殿沒說什麽,就問了您人在哪兒呢。”
我看着面條上的蔥花,默默的把它們挑到另一個碗裏,“齊竹,下次別讓廚房這麽多蔥了。”我說過許多次了,叫廚房煮面時不要放蔥的,可是他們總是記不住。
齊竹站在一邊,恭恭敬敬的說了聲是。大廳裏人不多,偶爾有滞留的喪者會進進出出。我正吃着就看見江煜又出去了,齊竹走到我旁邊俯下身貼着我的耳朵告訴我昨天江煜來找她拿了筆墨紙硯,不知道要幹嘛。
這江煜應當要查上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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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事還挺多,一堆一堆的來,那兩位大嬸也一塊來了,還說要與我下次再見。我這小茶攤裏熱鬧得很,一群人聚在一塊,還時不時的給我來個“送別之歌”聽聽,這都是要去投胎的,怎麽就送上了。
天慢慢的黑了,星星點點的夜空格外的好看。我到的時候大殿裏人已經差不多齊了。五殿倒是早早的就坐在那裏,謝必安站在前面轉過頭來看我。
“你頭上這釵是怎麽回事,沒見你帶過啊?”謝必安不安分的直接上手就想拔我的釵,被我拍了一下。
“去你的,別瞎碰。”我說這話的時候隐隐覺得有人在看我,擡頭一看是五殿,心想着是不是我倆聲音太大了,讓他覺得煩了。
沒等一會人也就到齊了,開頭依舊是客套話,說:“知道大家最近事兒多,比較忙,但是開會還是要準時到的。”我總覺着他說一句就要看我一眼,我雖說是遲了那麽一點點,但我也不是最後啊!
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又聊到中元節這件事情了,依舊是毫無頭緒,其他人提的幾個點子都被五殿以沒新意,老套為由給否決了。
他皺着眉頭雙手托腮看着這大殿裏站着的一群人,又往我這裏看了看,害得我還以為他要喊我了。是我自作多情了,他看的是謝必安。
“這往年中元節都只有咱們一起過,今年不如喊那些喪者們一起。凡間不是有個詞叫與民同樂嘛!那咱們也與民同樂一回。”謝必安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讓五殿皺起的眉頭松開了不少。
“點子不錯,可要贏了其他殿似乎還是不夠呀!”崔判官摸摸胡茬。
牛頭站出來說:“那就辦個比賽吧!既然是與民同樂那就樂出點兒新花樣,讓地府的官員們和喪者一起比比賽。”
就連範無咎都站出來湊個熱鬧,表達一下自己對于牛頭這個點子的贊同,我覺得我也不能幹站着,我也要站出來。
“五殿,下官也覺得牛頭這個點子是極好的,和喪者們一起過節這還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呢!再加上這比賽,那中元節那天咱們這邊兒肯定是最熱鬧的了。”
我覺着我說的這話真的是極好,多捧着他,順着他想聽的說。看看這人被我哄的,眉頭也不皺了,還喝了口茶。可我沒想到我說過了,他又問到我頭上了。事實證明,做人得低調。
“那孟婆覺得什麽比賽才能像你說的那樣讓咱們殿最熱鬧?”這人滿臉好奇的看着我。
糟糕,我只是想湊個熱鬧,沒想到這怎麽還問到我了呢!
“要不,大胃王?”我說出大胃王這三個字之後就再沒敢擡頭,縮着脖子就聽見周圍的那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那兒憋着笑。
“嗯,那就大胃王吧!”五殿話裏帶着幾分笑意,我擡頭一看,他正巧盯着我。眼若桃花,面若冠玉,溫溫柔柔的。
這事情解決的讓我都覺得草率,可大家似乎都很滿意這個結果,着實令我不解。
我再一次被留了下來,冬至喊我進了偏殿,給我端了茶水糕點,讓我坐着等一會。這是我第二次來了,第一次都沒怎麽細細看過這偏殿的布置。
地府一向以簡樸風為主,這偏殿也是一樣。地府衆人裏也就幾位判官會喜歡人間的字畫了,其他的都是和我一樣的俗人,只對那些話本小說感興趣。
我做的桌子正對面剛好挂了副字畫,竟是我老家塗山的風景。塗山養育女嬌,是四大狐族聚居地之一。作為塗山狐族的旁支,這塗山的風景我最熟悉不過了。
正看着這畫,五殿就過來了。
“怎麽,你也喜歡這畫?”他去換了一身衣服,青色錦袍,十分襯他。
“下關不懂字畫的,只是這畫上畫的是下官的家鄉,所以才多看兩眼。”
他擺擺手示意我坐下再說,又給我遞了塊糕點。“哦,你似乎是塗山狐族的。”五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就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不是說進了地府這些前塵往事都應該忘了嗎?怎麽你還記得塗山的事。”他轉過頭看着我,滿眼好奇,好奇到離我有些過于的近了。男人溫熱的呼吸打在我臉上,讓我覺得有些不适應。
“按道理是應該全忘了的,下官也确實是把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只是記得塗山的模樣。興許是因為血脈的原因吧。”
他似乎有些失望,轉過去就又不說話了。我乖乖坐着,吃着糕點。這糕點我很喜歡,甜甜的,一會問問冬至看他能不能幫我搞到制作方法。
“你今日帶了我送你的釵。”五殿忽然說話一下把我給吓嗆到了,連忙喝了口水。他幫我拍背順氣,動作極為溫柔。
“慢點,你要真喜歡吃,我讓人做點給你帶回去。”他竟然以為我是太喜歡這糕點才嗆到的,雖說我是真的很喜歡這糕點,但是我會嗆到真的就只是因為他忽然說話吓到我了。
他說這就直接喊來冬至吩咐他給望鄉臺送糕點,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了的帕子,還給我擦嘴,搞得冬至走的時候還特地看了一眼咳的滿臉通紅的我,讓我臉更紅了。
“五殿,還真是麻煩您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被請來“喝茶”,還順走了人家的糕點。“不知道您喊下官來有什麽事?”
“既然沒什麽事,就不要下官下官的了。”五殿站起來拿了個卷軸,“我找你來是跟江煜有關的。”
我一下就跳起來了,“江煜?”
“嗯,江煜的事我聽說了。”我把卷軸遞給我,告訴我說看了就懂了。
這卷軸上寫的是第六任秦廣王的往事,以往我也只是聽過,這次才知道了全貌。
“五殿,也就是說江煜是秦廣王?”
他點了點頭。
第六任秦廣王在任期間一直兢兢業業,恪守地府法度,可是某一天他遇上了一位姑娘,并且在這位姑娘轉世後擅自離崗去了人間。單單是抛下一殿的那些事也就算了,偏偏他太貪心,竟和那女子在人間成了親。
秦廣王離開地府時為了避開眼線,直接鎖了一身法力。雖說是和那女子在人間快活了,卻也讓他無法反抗,乖乖的被捉了回來。
“那女子命數不好,秦廣王剛被捉回來半月不到她就重病去世了。”五殿說。
“秦廣王到底為何要舍掉一身法術抛下一殿去人間?”
“為情所困,我又從何而知。”他示意我繼續往下看。
那女子既然是死了,那就必須要來地府的,好巧不巧又是去了一殿那邊。秦廣王為了他倆的姻緣直接給那女子隐去了一身死氣,死氣沒了,這名字雖然留在地府,可人确是看不出來是死的。
就這樣他倆又偷偷摸摸在一塊了。
終究是身份有別,兩個人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秦廣王,而一個只是躲躲藏藏的凡人,又怎麽能長久呢!
最終的秦廣王脫下烏紗帽,為那女子扛了所有的罪,堕入六道輪回,那女子便安然無恙的過了奈何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