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殷妍已經連軸轉好多天了。

這種被圍堵在坑底的感覺讓她氣憤到了極點。回來後複盤下來不僅沒弄清楚關青雄到底是什麽逃走的，反倒她成了那個最形跡可疑的人。

那天關青雄對她的叛徒身份根本就早有預料，手寫信又實在暧昧不明，她本人所做的每一件可能說不清的事情連帶視頻出現在了市局所有人的公共郵箱中。

視頻中的她殺.戮成瘾，就坐在關青雄身邊，冷眼看着被迫爬俯在地上的自己的公安同胞。紅藍光影打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更像是魔鬼降臨人間。

殷妍的卧底是巧合，她此前一直沉迷于案件，也從未接觸過任何卧底任務，如果不是她和關青雄先一步認識的話他們根本不會選擇她來做那根釘子，派出去的幾乎所有跟關青雄有關聯的人都無一生還，只有殷妍。

她活着，且在收網當天無恙。

——可關青雄分明對她的叛徒身份早有預料早有防備。

殷妍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的場景。

防控室所有的虛拟屏幕都在報警，關青雄歇斯底裏，開槍的每個瞬間都怒不可揭，他引以為傲的王國正在他面前顫巍巍傾倒。那天她假裝外出任務實則早已潛伏在暗處，卻不幸與關青雄正面碰上。事情被中斷，她甚至只來得及開上一槍就被制服。

那時他在她耳邊說：“殷妍，這時候你還是乖一點比較好……”

關青雄沒有任何猶豫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但她此前一直是“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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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賀去找了齊斯年，并用軍.職便利調取查閱了能給殷妍定罪的那些資料和視頻——雖然對這個人四五年間一直在殷妍身邊這件事有點在意，但追根究底這是他的錯。

“殷妍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清楚，雖還沒到漠視規則的地步，但她很會鑽空子，也不在乎一些不痛不癢的懲罰。”

“卧底期間，她身上的意識監控被摧毀過很多次，比其他派過去的人的次數多得多，關青雄本就是人體意識割裂實驗的狂熱愛好者，她是最接近關青雄本人的那根釘子，我們所有人最擔心的就是她，但最終殷妍安然地回來了。”

“不過最引人警惕的莫過于那段視頻了，我們找了很多心理專家，有近九成的評估結果說她當時就是個跟身邊人無差的心理變.态，那天後來她的全身體檢報告交由了意識科，結果，”齊斯年頓了一下，有點說不下去，“……她有過被強行割裂意識的痕跡。”

臨走時，齊斯年叫住他：“當時是我和老師一起看的，我自诩還算了解她并且很願意相信她，但其實我們都知道，她已經有點不對勁了……”

曾賀早就知道殷妍有些不對勁了，自從那天從意識空間中出來後，他就去看了殷妍在空間中的打鬥場面。她一直都下手很狠，但不至于那麽沒命。

監控中的殷妍給他一種巴不得疼到極致巴不得去死的感覺。

那些視頻只會給他震撼并且讓他心疼，不會動搖對殷妍的任何看法，他只需要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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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研究所，這個由許霖坐鎮的負責國家意識系統開發和維護的地方，這個保密性最最嚴格的地方——殷妍想不到她能在這裏見到關青雄。

關青雄閑适地坐在沙發上，就這樣和開門的殷妍碰上面。他雖有點意外，但還是對着門口呆愣的人一笑，說：“我還以為你會卡點到呢——”

男人笑起來很溫柔，如他們最開始相遇一樣。

看着面前的人走向自己，殷妍反應迅速，快步走上去，手肘用力打落關青雄朝自己掏出來的槍，随機彎腰躲過對方打向自己脖頸的劈刀。

殷妍現在還是危險人物，并沒有配槍權，更何況她今天只是來找許霖的，所以只能肉.搏。

關青雄并沒有去撿槍，像是逗她玩兒一樣跟她過招，留了實力但又把握着恰好壓制殷妍。剛身體恢複的殷妍被逼得步步後退，然後被抵在牆上。

脆弱的脖頸此時掌握在對方手上，殷妍偏過頭去，關青雄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側臉。

“我的信呢？”關青雄唇瓣摩挲着殷妍，在她耳邊低聲說着話，“那可是我親手寫的，嗯？”

殷妍一手抓着關青雄掐着自己的手臂，一手奮力地想要推開這個人，她似乎恨到了極點，說話時帶着掩不住的情緒：“你他媽的！”

“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卧底了，但就是不說，這幾年每一次抓到叛徒都叫我去是故意的吧！”

“還有你那封信，這麽惡心人的東西還手寫，你可真有誠意！”

“……”

關青雄聽着殷妍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心裏卻沒由來爽快，心情好到可以說服自己原諒這個他視若珍寶的叛徒。

他一只手圈着殷妍的腰将人抱在懷裏，鼻尖暧昧地點在她敏感的側頸上。

他知道她這裏有多敏感。

所以許霖開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暧昧場景。但在震驚于殷妍跟另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後，更震驚的是這個男人。

“承乙？”

男人看見來人後陰狠的表情瞬間光明，還熱情地打着招呼：“哈喽，許老，多年沒，想我了嗎？”

殷妍趁機掙脫開來，她剛剛任人擺布了許久，蓄了些力，像泥鳅一樣在關青雄身側滑過，拿起桌上的金屬筆對着他手臂用力刺下去！

金屬筆一下觸到骨頭，關青雄動作也很快，殷妍來不及加力只能作罷，瞬間将槍踢給許霖：“他是關青雄，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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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賀本來是在第五研究所四樓的體檢中心跟人唠嗑，他這些年不論前期訓練還是後來出任務，都要來這裏，一來二去就跟這地方的人熟絡了。他剛從許老那兒得知殷妍今天也約了許老見面，現在已經快傍晚了，所以他想等一等，然後和殷妍一起回家。

然後樓上響起了槍聲。

他瞬間往上沖，先于所有安防人員到達六樓，毫不猶豫加入混亂之中。

此時一把年紀的許老正踉踉跄跄扶着沙發爬起來，她不明白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關承乙是怎麽和那個國際通緝犯關青雄挂上鈎的。

剛剛那聲槍響是殷妍從許霖手裏奪走打出的，子彈對着關青雄額頭又被他側身躲掉，但殷妍覺得他那耳廓上的鮮紅血液都是關青雄用來挑釁她的把戲。

研究所報警系統至今悄無聲息,安防人員的速度也不可能這麽慢,關青雄顯然是有備而來，面對有一對二的局面也照樣游刃有餘。

“殷妍，不公平呀，你背叛我，我找你你卻避之不及；他抛棄你你怎麽還投懷送抱啊——”

“這麽區別對待可太令我傷心了？”

“我對你不好嗎？我連親你之前都問一下呢？”

只不過無視掉了她的拒絕罷了。

關青雄畢竟是混到國際刑警眼皮底下經營他犯罪王國的人，此時饒是一對二也還是游刃有餘，似乎是覺得玩夠了，不再戀戰，往後的每一次下手都殘忍至極。

他直接掰斷了殷妍的右手手腕，又趁機跳起一腳踹在了曾賀的肩膀上，近戰危機暫時解除後，關青雄迅速趕在屋外好不容易趕來的暗訪人員提搶時奪窗而出。

殷妍沒管自己被掰斷的右手，爬起來撿起角落的槍，一股腦将子彈全部打出！

“關青雄！我們沒完！我一定會殺了你！！”

窗外傳過對方的回答：“殷妍寶貝，我們回見！”

曾賀拉住想要跳窗追出去的殷妍，被殷妍一巴掌打在臉上，“你五年前不是已經不要我了嗎？你當初什麽都沒說不就是已經把我排除在外了嗎？！這時候還來幹什麽？！”

她跪在地上，左手死死捏着坐着的曾賀的肩膀，瘋子般地質問他：“你攔我幹嘛？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關青雄都幹了些什麽事嗎？！”

“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殺了多少警察嗎？！！”

曾賀眼眶濕潤，看着這樣的殷妍心疼極了，更用力地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在想什麽嗎？”殷妍揪着他的領口，靠在他的肩膀上低着頭說，“怎麽能有人笑起來跟你這麽像啊……你們的眼睛真的好像啊……”

然後殷妍突然想起什麽，一把推開他，用手拽着他的頭發，“那兩年真是一點消息不給我啊，我是不是太愛你了讓你覺得自己真是個東西，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連你大學都跑了，要不是我去找你爸媽我都覺得你死在外面了！”

後來任務中相見的時候我真覺得你怎麽不死在外面！

“讓你爸媽給我帶個話是會死人是嗎？！”

“既然這樣了那你還來幹什麽？！這時候演什麽膈應人的深情戲碼？！”

“滾啊——！”

殷妍的淚水打在了曾賀臉上，他，“對不起，對不起，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們回家好不好，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她看着地上那個剛被自己打空的□□，心裏生出一股落寂來：“他們都說我瘋了，我是去卧底又不是去度假，我又不能去死，我只是瘋了而已啊……”

說完她被卸去了全身力氣，昏倒在曾賀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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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跳窗後就找不到關青雄了，就連外面的監控都在那段時間被黑掉，他們又一次地連那個人是怎麽跑的都不知道，這次還是在自己的地盤！

許霖後來說，關承乙是她在曾福利院資助過的孩子，名字也是她取的，高中到大學後工作每年都會來看她，雖然後來不常來了也還是會寫信。

——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會變成一個國際通緝犯。

關青雄如此高調又自如地來去第五研究所，肯定是有很多眼線，市局專案組将研究所拉進了重點調查範圍，殷妍的名字從捉拿關青雄的任務線索中除名，并成為了參與人員之一。

這一重大工程自此重新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