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贖了嗎
救贖了嗎
時媱的話,無異于一枚原子彈炸在地上。
整個餐廳的氣氛好似降到了冰點,除了時媱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中。
她說,亓盛不是孤兒院無父無母的孤兒,而是她和亓孟關的血脈。
寧孜孜最先反應過來,她記得亓倦曾與她提起過亓孟關和宋時徽、時媱的過去。
亓孟關和宋時徽是青梅竹馬,兩人門當戶對,感情又好,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長大後會在一起。但亓孟關上大學的時候被時媱截胡,宋時徽得知他談了戀愛,只能放棄告白的想法,離開A市繼續升學讀了研究生。
就在宋時徽研一開學不久,亓孟關突然找上門來,哭訴時媱懷了孕,而他雖然想對時媱負責,無奈父親不同意,還百般阻撓想要拆散他們。
宋時徽心軟回了A市,本來準備與時媱好好談一談再想辦法幫他們,誰料撞見時媱與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争執之下,時媱害怕宋時徽将此事告訴亓孟關,幹脆摔下樓梯嫁禍宋時徽,将肚子裏的孩子摔得流了産。
亓孟關因此對宋時徽動了手,動手後又忍不住後悔,追到宋時徽的學校裏去道歉悔過,結果兩人晚上喝醉了酒,亓孟關與宋時徽發生了關系。
亓孟關祈求宋時徽隐瞞此事,但宋時徽偏偏一次就懷了孕,她不想讓亓孟關繼續被時媱蒙騙,以肚子裏的孩子為要挾,與他結了婚。
而時媱自此離開A市,後來再聽到消息時,時媱也已經結了婚。
只可惜宋時徽第一胎孩子胎心不穩流了産,傷了身體根本,再難有孕。
就在這個時候,亓孟關突然提出去孤兒院領養一個孩子,說是看到覺得投緣,宋時徽沒有多想就同意了領養,将亓盛帶回了家。
如亓孟關所說的那樣,宋時徽看到亓盛也覺得親切眼熟,她将亓盛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後來沒幾年她養好了身體,又懷上了亓倦。
比起亓倦,亓盛更為幸運,剛剛将亓盛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少言寡語,不斷重複刻板行為,在醫院檢查被确診為自閉症。
宋時徽為了讓亓盛好起來,她請求領導将她暫時調離實驗室的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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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閑下時間後,她經常親自下廚給亓盛做飯,教亓盛讀書寫字,帶着亓盛到處求醫診治,甚至連亓盛的一些衣服褲子都是她親自畫的設計圖,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亓盛也在宋時徽的陪伴和引導下,用了幾年時間慢慢康複。
而等到亓倦出生的時候,宋時徽手頭上接了一個研究項目,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連月子都沒做完,不到一個星期就急忙趕回科研院繼續她的研究實驗。
亓倦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有機會與宋時徽坐在同一張桌上吃頓團圓飯。
雖然如此,平時亓盛對待亓倦卻十分上心,每次從寄宿學校回來都會給亓倦帶很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兄弟兩人的感情也極好。
假如時媱說得是真的,算一算時間,亓盛出生的年份剛好是宋時徽和亓孟關結婚後不久。也就是說,當初時媱摔下樓梯并沒有流産,她串通醫生作假,騙過了當時的所有人。
宋時徽握着時媱和其他男人鬼混的把柄,時媱不敢再招惹她,索性帶着肚子裏的孩子離開了A市,又在孩子出生後,特意将孩子抛棄到了A市一家孤兒院裏。
只是不清楚多年前亓孟關領養亓盛的時候,真是因為‘無意間’看到亓盛覺得投緣,還是已經知道了亓盛就是他的血脈。
如果是前者,那想必時媱也沒少從中推波助瀾,不然亓孟關怎麽那麽巧合偏偏到了孤兒院,偏偏注意到了亓盛?
如果是後者,亓孟關一開始就知道亓盛是他和時媱的孩子,故意隐瞞蒙騙流産傷了身體,暫不能生育的宋時徽,那寧孜孜只能說亓孟關無恥透頂。
但不管真相如何,亓盛一直被蒙騙在鼓裏,亓倦對此也毫不知情。
最受傷害的仍是他們兄弟兩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亓倦恨透了時媱。
偏偏亓盛又是時媱的血脈,亓盛接下來要怎麽面對亓倦,亓倦又要如何面對亓盛?
寧孜孜看着亓倦的眼神中飽含着複雜的情緒,她向來不是個吃軟虧的性子,只是這件事不是她諷刺時媱兩句就能過去的。
這是亓倦的家事,她使不上力。
“你真是個瘋子,為了一己私欲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亓盛先開了口,他冷峻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起伏,微微眯起的雙眸中滲出寒意,“我亓盛只有一個母親,她叫宋時徽。”
“你不信?”時媱笑了聲,她低頭在肩上挎着的包包裏翻找了一陣,從中掏出一張親子鑒定書,遞給亓盛,“我沒在開玩笑,也沒必要說謊。當年的事情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老爺子明知我懷孕卻非要拆散我和孟關,我也不至于自己一個人挺着肚子,背井離鄉。”
“養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你要将宋時徽當做母親,我沒有意見。但也希望你清楚一件事,我們之間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宋時徽的私欲。凡事總要有先來後到,我再是罪無可恕,也沒有做過拆人姻緣,插足別人感情的事情。”
“而宋時徽,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時媱瞥了一眼亓倦,冷嗤道,“總覺得是我搶走了她的男人,可孟關是人,不是一個物件,他有愛上任何人的權利和自由。”
時媱說的每一字都像是細針,密密紮在亓倦的心口。
他無法反駁時媱的話,時媱當初不管和哪個男人厮混在一起,哪怕錯得再離譜,這都是她和亓孟關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但宋時徽偏偏上去插了一腳,強行介入了別人的感情世界。
而這樣做的結局就是自食其果,結婚多年,亓孟關依舊恨透了她,連帶着他們的家庭也支離破碎,被恨意包裹充斥。
“別說了!”亓盛攥緊手中的親子鑒定書,他看着最後一頁的鑒定意見上寫着‘依據DNA結果分析,支持亓孟關為亓盛的生物學父親’這句話,雙目漸漸泛紅,擡頭看向亓孟關,“爸,你也知道這件事對嗎?”
這份親子鑒定書并不是最近的新日期,而是很多年前的某一天。
亓盛記得有一年自己回家後,看見宋時徽與亓孟關發生争吵,亓孟關逼迫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那一幕。
宋時徽争吵時怒吼,如果他們離婚,不管是亓盛還是亓倦,她一個孩子都不會留給亓孟關。
後來他偷偷翻看了離婚協議書,亓孟關提出的離婚條件上,有一條是要求亓倦跟着父親。
亓盛當時只以為自己是領養來的,亓孟關要亓倦這個親兒子也無可厚非。
可現在想起來,亓孟關怕不是故意在離婚協議書上加了這一條,他真正想要的人是亓盛,只是擔心宋時徽起疑,所以提出離婚要亓倦跟着他。
他太了解宋時徽,如果鬧到最後無法收場,宋時徽恐怕會退而求其次,為了保住親兒子亓倦的撫養權,主動協商将亓盛撫養權交給他。
原來亓孟關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難怪亓孟關從那年起突然對他轉變了态度,幾乎是事事順從,在他大學畢業後甚至有意讓他接受萬盈集團的工作。
而對于亓倦這個親兒子,亓孟關卻一直是放養的态度,從不關心亓倦的私人生活,從不在意亓倦的人生規劃。
當亓倦提出想要出國深造,亓孟關二話不說,直接将亓倦送出了國。
亓盛原本還不解亓孟關的行為,現在才明白他這是愛屋及烏,憎屋及烏。
亓孟關喜歡時媱,自然對他也好。
亓孟關厭恨宋時徽,所以對亓倦也愛答不理。
亓盛從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搖身一變成了亓孟關的親兒子,亓家的親孫子,可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高興,心情反而前所未有的沉重。
“小倦……”亓盛下意識伸手握住亓倦的手臂,他似乎是想解釋什麽,但亓倦将手臂一點點掙出他的掌心,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盡是冷淡的疏離感。
“行了。”亓老爺子一拍桌子,拄着拐杖站了起來,“這件事我會再重新核實,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財産分割還是照舊不變。”
說罷,他看了亓倦一眼:“小倦,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去萬盈集團報到吧。”
“至于你們倆,今天去萬盈将手頭的東西跟人交接一下,從明天開始就不用去了。”亓老爺子皮笑肉不笑道,“亓孟關,小倦會接手你的職務,你且看看我将萬盈集團交給小倦,到底會不會比你做的出色。”
時媱的底牌放的太快,她怎麽也沒想到亓盛的身世也無法撼動亓老爺子絲毫。
猶記得當年她重新回到A市找到亓孟關,意圖重歸于好,但亓孟關恨她一走了之,死活不願意見她。後來她拿出這份親子鑒定書,亓孟關不出三天就繳械投降,與她複合。
她臉上的笑意消失,神色微微僵硬,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而亓孟關現在心裏亂糟糟的,各種複雜的情緒像是打翻的油鹽醬醋。
守了這麽多年的秘密終究是被公之于衆,他看到亓盛和亓倦兩兄弟産生隔閡的模樣,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亓老爺子更是絕情,不用他了便将他棄之如敝履,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他自然不能輕易妥協,只是亓老爺子行事一向狠絕,從他嘴裏說出的話必然沒有分毫商量的餘地,如果他不想離開萬盈集團,只能将最後的希望放在亓倦身上。
亓倦和他那個令人厭煩的母親一樣,都是個滿腦子科研的學術呆子。
亓老爺子讓亓倦接手萬盈集團,先不說亓倦能力如何,到底能不能堪當大任,依着亓倦的性子,怕是還不一定領亓老爺子的情。
想當初宋時徽的父母讓她回家接手自家公司,宋時徽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後來宋時徽父母玩滑翔傘時出了意外,一個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一個半身不遂在家裏休養,雖然将生物科技公司的股份贈予亓倦,但亓倦到現在也沒有去公司報道,顯然是從商毫無興趣。
亓孟關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看向沉默不發的亓倦:“阿倦,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母親,可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從未虧待過你一分一毫。我最開始并不知情阿盛的身世,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世,又不敢透露出來,生怕你們兄弟二人生出間隙。”
“你和阿盛不一樣,他随我擅長經商,而你随了你母親喜歡科研。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雙眼,選擇踏上一條自己不喜歡的路,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不能一直被困在過去,總有一天要向前看。”
亓孟關苦口婆心試圖開解亓倦,亓倦等他說完,緩緩擡眸:“說夠了嗎?”
亓倦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明明是熟悉的面龐,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
亓孟關被看得渾身發冷,硬着頭皮道:“總之你要好好考慮,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接手萬盈集團。”
說完,他下意識移開視線,看向亓老爺子,幾乎是低吼出來:“小時候你讓我做什麽,我就要去做什麽,你從來沒有一次問過我願不願意。那亓倦呢,你将自己的意願強加在亓倦頭上,你可有問過他想不想接手萬盈集團?”
亓老爺子離開的身影一頓,他站住腳步,久久,回過頭看向亓倦:“小倦,我的确希望你能接手萬盈集團,萬盈是我親手打拼下來的江山,有你守着我放心。但你父親說得也有道理,我不能将自己的意願強加給你,我只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接手萬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