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打開衣櫃，在碗筷的邊上，雲華找到了藥瓶。
把藥遞給師傅後，再去倒水。
“師傅，您慢點喝。”
郝前進吃了藥，肚子裏還是抽抽地疼，由雲華扶着坐了起來，被徒弟看到狼狽的樣子，到底有些尴尬，“你先出去忙吧，我緩一緩就行。”
雲華不放心，“我在這裏陪會您。”她蹲在地上，“您工作要緊，但吃飯也重要，人是鐵、飯是鋼，不管工作再忙，您都要吃飯的。”
“絮絮叨叨，煩人。”郝前進不滿地啧了一聲。
正好被進來的劉文斌聽到。
“雲華也是為你好！”
劉文斌沉了臉色，看到坐在地上的郝前進，憤憤道，“我看你匆匆往辦公室跑，就知道你胃病又犯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你除了搞科研，就不能照顧一下自己的身體嗎？”
這樣的事，劉文斌不是第一次見到。他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所以才會有那麽大的抱怨。
郝前進感覺好了一點，拉着桌面站了起來，坐在雲華搬過來的凳子上，“活了二十九年，我要是不會照顧自己，我能長這麽大？”
“哦，你三餐只吃一頓，胃病疼得被送進醫院，把胃藥當飯吃，這叫照顧？”說到這些，劉文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剛好今天試運結束，你去醫院調養兩天。”轉頭看雲華，“雲華，你陪你師傅一起去，他孤家寡人一個，你幫他買買飯，不然得餓死他。”
雲華剛點頭說好，郝前進就說不去。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郝前進打開雲華帶來的飯盒，先咬口饅頭，讓空空的胃有點充實的感覺，“倒是劉副主任你，還是多注意下雪國來的兩個科學家吧。”
“什麽意思？”劉文斌了解郝前進，他不是會在背後編造壞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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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雲華也有點點緊張，難不成師傅要提她在火車上遇到湯姆的事？
郝前進吃了半塊饅頭，再喝一口水，瞬間舒服多了，“早上觀禮的時候，我聽到湯姆和路易斯說，多虧了他們雪國，我們才能研發出電力機車。類似的話，他們說了不止一次。可主任你也知道，雪國給我們的數據中，只有最簡單，大家都能推演出來的數據是正确的，其他重要數據都有錯。而湯姆的話裏話外，都看不上我們的研發，把我們的幸苦功勞都算在他們雪國的頭上。”
頓了下，郝前進喝了兩口水，潤了潤嗓子後，繼續道，“湯姆人品不行，小心為好，不要和他們說太多我們的研發。”
劉文斌聽得直皺眉，他深信郝前進的為人，所以不會懷疑郝前進有沒有說謊。
可湯姆會這麽說，讓他太驚訝了，一點大國風範都沒有。
郝前進不多說廢話，“話我和你說了，湯姆他們馬上就會離開，至于我們接下來的飛馳計劃，還請主任再次叮囑咱們的人，別往外洩露。”
轉頭看雲華，“你也是，雖然你現在只聽到飛馳計劃四個字，但誰也不能說。”
雲華點頭說好，心裏開始回憶歷史。
飛馳計劃，是安國半年前就開始的計劃。
事實上，今天的并不是第一次試運，而是在無數次嘗試過後，确認沒有錯誤後，才公開試運。
當第一次試運成功時，郝前進就提出了飛馳計劃——針對眼下的電力機車如何提高速度。
到了今天，郝前進已經摸索出一些方向，如果研發順利，不僅僅可以趕超雪國機車的速度，還能在國際上打出響亮的名聲。
雲華記得，林政和她說的，就是飛馳計劃被雪國偷走，後來雪國提前研發成功，還倒打一耙說安國是剽竊了雪國的科研成果。
以至于，後來的幾十年裏，一直有人拿這個笑話安國。
但現在不一樣，雲華參與進來了。
她已經提醒了郝前進，現在郝前進又告知劉文斌，這代表着，湯姆和路易斯在青城機車廠徹底失去了信任。
雲華想，前世的錯誤，應該不會再發生了。
劉文斌心中警鈴大響，拍了下雲華的肩膀，“多照顧下你師傅，他再這樣下去，四十歲都活不到，我去找人！”
放下話，劉文斌就跑去找人了。
等劉文斌走後，雲華也想勸師傅去醫院，但師傅先拿出了一份文件。
“不要說些浪費時間的話。”郝前進搶先開口，“你當了我徒弟，就要聽我的，而不是讓我聽你。”
推出手裏的文件，讓雲華看，“你一邊看，我一邊說。”
“我們的技術，确實落後于人，但一時落後，不代表永遠落後，所以有了這個飛馳計劃。
計劃的目的，就是提高電力機車的運行速度，這在世界都是一個難題。
我給你看的，是飛馳計劃的選題表，面對這個難題，我們可能要付出更大的艱辛和努力。
我給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雲華同志，你要加入飛馳計劃嗎？
一旦加入，就沒有反悔的餘地，因為這個計劃，是要先保密的。”
從拿到選題表的瞬間，雲華的心都在顫抖。
激動得無法用言語說出。
“我……我願意！”
她非常肯定這個選擇。
“你确定嗎？”經過幾天的觀察，郝前進确認了雲華能吃苦，可加入飛馳計劃，不僅僅是普通的幸苦，“如果你加入，你可能沒時間談戀愛，更沒有精力去顧其他事，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我可以，我肯定可以！”
不知何時，雲華的眼眶已經氲滿了淚花，剛點頭，淚水就激動地流下。
“那行。”郝前進收回雲華手中的選題表，“那你今天就開始跟着我整理資料。”
“外國的賓客還會在咱們廠待5-10天，在他們觀摩學習的期間，我們得把資料準備好，還要把策劃寫出來。等他們一走，就要正式開始研發。”
“好的。”雲華道。
這一天，他們一起整理到深夜。
晚上十點，郝前進才說明天再繼續。
雲華收拾了東西，正要離開時，郝前進也跟着一起出來。
“師傅，您今天不住辦公室了？”雲華好奇問。
“辦公室的地板太硬，不好睡。”郝前進張嘴打了個哈欠，“快點走，我困了。”
雲華诶了一聲，快步追上去。
快到宿舍樓時，雲華才知道郝前進也是住集體宿舍。
兩個人說了晚安，各自回了宿舍。
第二天，雲華繼續跟着郝前進整理資料。
策劃案由郝前進親自寫，她還插不上手。
到了下午，吳佳煜和張德福抱着兩箱的文件過來，兩個人的辦公室，變成四個人在辦公。
晚上十一點，吳佳煜先從書堆裏直起腰板，“雲華，德福，我們今天到這裏吧。”
雲華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看向師傅的辦公室，起身道，“我去喊我師傅。”
“不用，我今天睡辦公室。”郝前進頭也沒擡，辦公桌上擺滿了各種資料。
“可您昨晚不是說辦公室的地板硬嗎？”雲華問，“明天早點過來，也是一樣的。”
“昨天是昨天，你們先回去。”說完，郝前進就不再回答雲華了。
從車間出來後，雲華回頭看了眼，“你們說，我師傅這樣拼命工作，他家人知道嗎？”
吳佳煜對郝前進的家庭有所耳聞，“郝工的爸媽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聽我師傅說，他們的工作都很忙，好像一家人都是一個性格。”
雲華哦了一聲，那就不奇怪了。
夏夜的蟬鳴叫得響亮，三個人走在路上，聽着蟬鳴，倒是熱鬧。
吳佳煜的性格最活泛，路上都是他在說話。
快到宿舍樓時，吳佳煜突然想到一個事，神秘兮兮地看着雲華，“對了，我突然想到一個事，郝工剛到咱們廠的時候，聽說有好些人給郝工介紹對象。郝工礙于人情，有去見過幾個，但最後一個都沒成，你知道為什麽嗎？”
雲華想了想，猜道，“是不是我師傅太無趣了，不讨姑娘歡心？”
吳佳煜搖頭又點頭，哈哈笑了下，走到張德福面前，“德福，我們來演一下。我是那些女孩，你是郝工。”
吳佳煜：“郝工，你平常都幹嘛呢？”
張德福：“搞科研。”
吳佳煜：“那你有什麽愛好嗎？”
張德福：“有，我喜歡研究數據。”
吳佳煜學小女生皺眉抿嘴，“你除了搞科研，就沒有其他事嗎？”
張德福：“還會吃飯、洗澡。”
“哈哈。”吳佳煜拍腿大笑，“後來這些話傳出來了，就沒什麽人給郝工介紹對象了，就連郝工自己都說，他在實驗室做一輩子科研就夠了，不需要成家。”
張德福在一旁點頭，“對，郝工是這麽說的。”
雲華被逗笑了，“不成家也挺好，畢竟忙着科研，就沒時間照顧家庭。如果非要在兩者之間選擇，我也選科研。”
“你是認真的嗎？”吳佳煜不笑了。
“對啊，我努力學習，就是為了能像師傅他們一樣，讓安國的機車史留下我的名字。”雲華粲然一笑，看到宿舍大樓，和吳佳煜他們揮手，“我先上樓了，咱們明天見。”
這一晚，雲華夢到她坐在機車的駕駛室，聽着廣播裏說時速已經到達300公裏每小時，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雲華，你醒醒。”于婕拍了拍雲華的手，看到雲華睜開眼睛，問，“你夢到什麽了，笑得那麽開心？”
雲華慢慢坐了起來，發現已經七點了，趕忙下床，“我中午和你說，哎呀，今天怎麽睡遲了！”
匆匆穿了衣服，雲華跑下樓後，打算直奔食堂。
但突然有個老煙嗓喊她的名字。
雲華轉頭去找人，看到楓樹下站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禿頭男人，他的嘴裏叼着卷煙，正和她揮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