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機車試運這天，雲華比平常早半小時起床。
就連平常卡點起床的于婕，也跟着醒來坐床上。
“雲華，我聽說今天還會來記者，咱們廠啊，可算是苦盡甘來了。”于婕滿心期待道。
雲華笑吟吟地說了是。
她心裏明白，成功試運只是機車研發的起點，提高運行速度才是重中之重。
洗漱完後，雲華先去了站臺。
剛到站臺外，就聽到張德福喊她。
因為葛振北和郝前進走得近，連帶着葛振北的兩個徒弟，也跟雲華關系不錯。
“張學長！”
雲華噠噠跑過去，左右望了下，“吳大哥呢？”
“他先進去了。”張德福憨憨地笑了下，“我們也進去吧，師傅說他們今天都忙，沒空帶我們，讓我們跟着一車間的檢修員，一起走一遍就行。”
“好，那我們進去吧。”雲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一直沒曝光的電力機車。
進了站臺後，吳佳煜已經和檢修員打好招呼了。
雲華和張德福一到，就跟着檢修員上車。
剛走進車廂，雲華就被車廂裏的景象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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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都是以前在照片裏看過的。
木桌上蓋了紅布，搪瓷罐裏插了幾朵水仙花，車廂是質樸的青綠色。
雲華看什麽，都感到新鮮。
檢修員江愛國走在最前面，他負責這節車廂內部的最後一次檢修。
其實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在試運之前，再檢查一遍。
走到車廂尾的時候，江愛國才停下來，回頭看吳佳煜三個，“三位同志，我們要下車了。”
吳佳煜和張德福都不舍回神，第一次試運，他們還沒資格留在車廂裏。
雲華也還想繼續待着，但時間不等人，能提前上車看看，已經很不錯了。
跟着江愛國一起下車，走到車門口時，雲華突然發現車門的螺絲有些不對勁。
“愛國同志，麻煩你過來一下，你看看這個螺絲的轉紋，是不是和其他的不太一樣？”雲華突然喊人，大家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但江愛國還是過來擰了下，還真發現了一毫米左右的偏差，雖然影響不大，但他很驚嘆雲華的細心，“雲華同志，你眼睛可真利。要是二車間不好混，以後你可以來一車間跟我當學徒！”
吳佳煜護崽道，“得了吧，你們一車輛天天幹苦力，就別把女同志往你們那帶了。”
“喲，吳佳煜，你急什麽，我就是随口一說。”江愛國拍了拍手上的油漆，看了下時間，改口催道，“走吧，我還要去交檢修報告，你們可以先去吃點東西。”
吳佳煜和雲華往外走的時候，再次強調，“雲華，你別聽江愛國的，一車間全是大老粗在幹體力活。現在夏天了，個個都光膀子，遠不如咱們二車間好。”
“對，還是咱們二車間好。”不善言辭的張德福，也跟着豎起大拇指誇道。
雲華哈哈笑道，“你們放心吧，我肯定留在二車間。”她還有許多知識沒幫助到研發呢，不可能會離開。
“聽你這麽一說，我安心多了。”吳佳煜沒比雲華大幾歲，加上他們的師傅關系好，所以這兩日三個人經常一起行動，“不過雲華，你怎麽就那麽厲害啊？”
基礎牢固，頭腦也靈活，吳佳煜自嘆不如。
雲華想了想原主的過去，嘆了口氣道，“其實不是我多聰明，就是比別人用功一點。”
“我媽去世後，就跟着姨媽住，姨媽倒是對我很好，但家裏到底有個姨夫。所以我就拼命讀書，想用知識改變命運。”
雲華的話觸動了吳佳煜，因為他母親也因為意外過世了，從小是在大院裏，跟爺爺奶奶長大。他小時候還被笑過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想來雲華的日子更不好過。
“哎，都過去了，以後會更好的！”吳佳煜打氣道。
雲華嗯了一聲，确實都過去了。
三個人一起走進食堂，簡單吃了點，就回到站臺。
這會的站臺四周，已經圍了好些廠裏的人。
幸好雲華他們來得不遲，找了個前排位置，能看到主席臺和馬上要試運的機車。
離試運還有十五分鐘時，嚴文瑾帶着工程師們陸續進場。
郝前進經過雲華身邊時，特意停下看了眼雲華的新衣，薄唇嫌棄撇了下，“不是讓你做好看點麽，算了，總比你之前的強。”
不等雲華做出回答，他就繼續往前走了。
跟郝前進一起進場的一個工程師，回頭看了眼雲華，好奇問，“郝工，剛才那個女娃子，就是你徒弟？”
郝前進輕聲嗯了下。
“看着挺年輕的啊，我聽說她和雪國科學家比推算，還贏了。”這人羨慕道，“不過郝工，你徒弟是劉副主任硬塞給你的吧，既然你不願意，正好我最近有空，要不讓她給我當徒弟？”
郝前進偏頭看了眼對方，沒有說話，但他用眼神表明了态度——想都不要想！
雲華看着師傅的背影，耳邊放的是激昂的進行曲，心想，下一次新型機車試運的時候，她一定要和成為研發主力中的一員。
等師傅坐下後，邀請的國外觀禮嘉賓進場了。
雲華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湯姆，因為湯姆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雲華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毛。
湯姆看到雲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路易斯在一旁小聲提醒，“湯姆，今天有記者拍照的，你別盯着雲華看。”
湯姆冷哼道，“沒有我們雪國的幫忙，安國怎麽可能成功研發，卻派一個沒名氣的女人來羞辱我，過分！”
路易斯聽得直皺眉，一直在拽湯姆的袖子。
兩人前面的雅各布突然回頭，不悅道，“湯姆，你要大度一點，得承認別人的成功，而不是一味貶低別人，不然你不會進步的。”
一群人已經走到記者拍照的視野，湯姆被雅各布說得面色鐵青，卻還要保持沉默，不然鬧起來，他就要丢雪國的臉了。
這時，音樂停了。
廠長開始講話，“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青城機車廠，參加我們的電力機車試運！”
廣播一出，機車廠的員工們，一起瘋狂鼓掌。
今天，是檢驗他們過去數百天辛勞汗水的時刻，每個人都是興奮又期待。
廣播再次響起，“為了今天的試運，我們總共耗費了407個日夜，不僅派遣優秀科學家去國外學習，我們的每一位工程師，都兢兢業業地一直在努力。”
廠長的話，帶動了現場工人們的氣氛。
雲華站在人群裏，聽到有人鼓掌，也聽到有人在哽咽抽泣。
她的眼眶，不知何時也氤氲了淚花。
看到師傅和葛工走進機車，雲華的心也跟着澎湃起來。
一旦今天的電力機車試運成功，就會改寫安國的機車歷史，也會讓青城機車廠的名字走出國門，讓世界看到安國的進步！
當機車發出啓動前的長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雲華緊緊抓住欄杆，看着機車一點點地動了起來，直到緩慢加速駛離站臺。
“啊！”
在這一刻，青城機車廠的所有員工，一起發出壓抑許久吶喊。
衆人相擁而泣。
然而，這還只是開始。
試運的成功，不僅僅是啓動機車，還需要經過軌道的考驗。
機車的副駕駛，一直通過對講機，在對站臺裏的人直播。
“我們已進入預估的理想時速，正在平穩前行，馬上要經過第一個大彎道……”
雲華一直在聽廣播，一秒都不願意走神。
她邊上的吳佳煜已經哭了，張德福的臉緊張得通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當第一個人看到駛回來的車頭時，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用盡全力喊了出來。
全場的人都朝機車的方向看去。
雲華淚流滿面，激動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雖然她沒有參與到這次的研發過程，但是從現場的氣氛中，還有她曾今讀過這段歷史，都讓她不受控制地感動。
不過，也有一直沒什麽表情的。
湯姆從進場起，就沒什麽好臉色。
看到青城機車廠的人那麽興奮，實在是不能理解，小聲和路易斯嘀咕，“不過是比蒸汽火車每小時快了五公裏而已，有什麽好興奮的，我們雪國的電力機車，比他們的電力機每小時快了二十公裏呢！”
路易斯有點怕了湯姆的嘀嘀咕咕，他們現在可是在別人的底盤上，若是安國的人聽到湯姆的話，指不定會怎麽對他們。
他沉下臉，小聲警告，“湯姆，你要是再在公開場合說這些話，就請你馬上回國，并且和研究所坦白原因！”
聽到這話，湯姆的嘴巴緊緊擰在一起，憋了好半天，都不敢再開口了。
試運成功後，就是中午的慶功宴。
食堂為所有人準備了免費的午餐，雲華離開站臺後，在食堂門口找到于婕。
吳佳煜還在擦眼淚，張德福倒是先和于婕點頭打了聲招呼。
四個人一起進了食堂。
每個人的食物都是定量分配，四周的人都在談論今天的試運。
雲華坐下後，看到葛振北和其他工程師進來，轉頭找了找，沒發現她師傅。
“你不用找了。”吳佳煜道，“郝工最不喜歡這種多人的場面，他現在肯定在辦公室裏看數據。”
于婕忍不住問，“他都不會餓的嗎？”
吳佳煜指了下雲華，“以前郝工餓了就忍着，現在有雲華在，她會幫郝工帶吃的回去。”
聽此，雲華趕忙加快吃飯的速度。
于婕心疼道，“雲華你慢一點，好不容易吃一次肉湯，不慢慢嘗味道，多可惜啊。”
“沒事，我吃飽了。”雲華知道師傅有胃病，親眼看到師傅因為工作忽略吃飯，事後臉白成紙，“你們先吃，我去給我師傅打飯。”
吳佳煜看雲華那麽快就走了，诶了一聲，卻沒喊住雲華。
“哎，這倆師徒，倒是挺像的。”
雲華打了飯後，一路飛奔回辦公室。
但她敲門後，師傅卻沒有回應她。
推開一條門縫，剛往裏面看了一眼，瞳孔瞬間放大，立即推門進去。
郝前進側身躺在地上，臉色發白，汗珠已經打濕了鬓角，身體一抽一抽地戰栗。
雲華忙蹲下查看。
“雲……雲華，是你啊。”郝前進艱難地睜開眼，他今早又沒顧得上吃早飯，觀禮結束的時候就有些不舒服，原想着先回來吃藥，但還沒找到藥，就疼得摔倒了，“幫……幫我胃藥找給我，謝謝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