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 12

深夜裏的豪宅被陡然響起的警報聲喚醒,王叔翻身下床,匆匆忙忙趕往路凜洲的房間。房門沒鎖,但卧室裏空曠無人。

他遲疑片刻,擡手攔下身後想要跟進來的保镖。

這處宅邸是于路凜洲而言最為安全的地方,這是他第一次按響房間的警報,時間是在敏感的午夜,剛好家裏又多了個人。王叔不得不懷疑,兩人是不是玩得太過,玩出了意外。

盡管床上沒人,以防萬一,他先獨自進來探查情況。

他循着燈光,緩緩接衛生間所在的位置。一聲略顯焦急的“有人嗎?”傳來,他心裏有了底,頓時加快腳步,看清衛生間裏令人震撼的景象。

赤着上半身的裴煜長發淩亂,懷抱穿着浴袍的路凜洲坐在瓷磚地面上。

王叔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磕絆道:“少、少爺?”

裴煜見老管家嚴重缺乏危機應對意識的模樣,壓下沒來由的愠怒,言簡意赅道:“他吐完之後暈倒了,快來幫把手,送他去醫院。”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王叔卻清楚某些家事不便外揚的道理,當即委婉拒絕道:“麻煩你給少爺換身衣服,我去叫家庭醫生。”

“去醫院。”裴煜眉目一沉,周身氣場瞬間凝結,語調平靜卻不容置喙。

王叔左右為難地僵立在原地。

裴煜只好耐着性子解釋:“他膽汁都吐出來了。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急性胃炎,需要醫院的專業儀器檢查,嚴重的話還要洗胃。”

裴煜說着,用手背輕觸路凜洲的額頭,不久前的從冰寒已轉成了滾熱,他甚至不再擡頭,只沉聲重複:“去醫院。”

王叔如夢初醒,鬼使神差地應道:“好。你給少爺換身衣服,我去叫救護車。”

裴煜松了半口氣,路凜洲家的下人說負責倒是負責,聽到警報立刻趕過來,還站在門邊保持着禮貌的距離,禮數十足,就連主人的安危都得向規矩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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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不會認為這些人的謹慎是因為畏懼懷裏虛弱昏迷的路凜洲。

等待救護車到來之際,他把路凜洲從衛生間拖出來,放到柔軟的床榻上。

他準備陪着去醫院,就近從路凜洲的衣櫃裏找出衣服褲子換上,再給床上的人穿。

浴袍腰帶一被解開,涼飕飕的感覺令路凜洲頃刻醒轉。意識尚未回籠,他鉚足力氣扣住裴煜手腕,然而怎麽都攥不緊,威脅的話也有氣無力。

“草…你敢?”

裴煜看向艱難将眼皮睜開一條縫的人,不和他計較,緩緩道:“你打算這樣去醫院嗎?”

随意說兩句話就得掏空路凜洲殘存的力氣,他難受得眉頭緊縮,仍要出口成髒:“去你媽的醫院。”

裴煜懶得理他,不由分說拉開浴袍,眼神專注而清:“給你穿褲子。別踢我,除非你想光着屁股出去。”

路凜洲反抗不得,幹脆閉上眼。

裴煜卻容不得他裝屍體,褲口穿過他兩只腳,吩咐:“把腿拱起來,褲子拉不上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路凜洲彎起自己兩條光着的長腿,任由裴煜将那一小塊用于遮羞的布料提上來,每分每秒都是羞憤交加的漫長煎熬。

喜歡男人只是裴煜的性取向,欣賞漂亮的身體那也只是人類的天性,此時的他對眼前這個總是惡語相加的家夥全無興趣。

他又拿來一條寬松款的長褲,說:“再擡下腳。”

這回路凜洲卻拒不配合,汗濕了額發,嘴唇也失了血色,腦袋偏向一邊,似乎是又昏睡了過去。

裴煜看他這副德行,猜測他的身體定然極不舒适,偏偏寧願浪費口水罵人也不願意交代病情。

就這還讓家庭醫生來問診?能治得了他的只有霸道的CT和冷冰冰的胃鏡。

裴煜費了一番工夫給沉甸甸昏迷的人穿上全套衣服,自己也出了滿身的汗。門外王叔去而複返叩了叩門,詢問裴煜是否給路凜洲換好了衣服,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推門入內。

“救護車來了嗎?”裴煜忙扭頭問道。

“這裏離市醫院有點遠,大概還要二十分鐘。”

管家低下的辦事效率令裴煜微微着惱,但他不會像路凜洲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發脾氣,而是沉着提出另一條辦法:“這裏有車吧,現在就開車送他去,不要等救護車了。”

“可是家裏沒擔架……”王叔面露難色。

裴煜不管不顧打斷他的猶豫:“幫把手。”

路凜洲手臂骨折,背不得,肚子裏還有個娃,扛也扛不得。只有公主抱的姿勢可以避免對他造成二次傷害。可虛弱的路凜洲依然高且沉,他一個人應付不來。

裴煜沒得到回應,擡眼看向王叔,見他也算是老弱病殘,便耐心道:“不是有很多保镖嗎?來一兩個人幫我一起搬。”

王叔跟在路凜洲身邊二十年,看着他長大,一心向着他。即便如此,路凜洲仍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要是有哪個保镖膽敢抱他,明天就得被掰斷髒手。

裴煜沒耐心再等,使勁得臉都漲紅了,獨自将床上的人抱起來:“快去準備車。”

王叔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在聽從他的吩咐,低頭恭順道:“是。”

身體騰空而起時,強烈的不安感再次喚醒了昏睡中的路凜洲。

他下意識便要掙紮,裴煜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靜,及時制止道:“別亂動,你已經夠重了。”

路凜洲:“……”

好在別墅裏有電梯,汽車可以沿着坡道直接開到別墅大門口,裴煜不需要抱着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爬樓梯,只有彎腰将他送入車內時略為費勁。

悄然撐開一線的眸子裏映着他因用力而緊繃的下颌,一顆垂墜在骨骼邊緣的汗珠格外晶瑩惹眼。

裴煜把路凜洲在沙發後座上安置好,這才垂下眼簾與他對視。

臉上和聲線裏都沒有太多的情緒,就連疲憊也不甚明顯:“你進去一點。”

路凜洲別開視線,也需要找個地方靠着,于是從後座中央移到關着的門那邊,偏頭靠在玻璃窗上,重新阖上雙目,擰住的眉宇間盡是冷意。

裴煜則向後仰,将腦袋枕在軟墊上,沒來得及紮起的長發四下鋪散開。餘光裏的人總是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他想了想,伸手過去。

路凜洲身體脫力,依然敏銳于旁人的靠近。而不速之客就這樣被他輕松擋下,反倒讓他在疑惑中又将眼皮睜開了幾分。

修長的手指撚着一張紙巾,懸在他眼前幾厘米外的位置。

“擦擦汗吧。”裴煜适時出聲,“流到眼睛裏,會痛的。”

裴煜語畢,這才撥開那只有氣無力擋住去路的手,輕柔又細致地給路凜洲擦了擦前額和眼周的汗。

最後隔着紙巾,順手在礙眼的眉心處壓了壓,将它撫平。

-

餘勤提前帶着幾名心腹在醫院門口恭候,見熟悉的車緩緩停下,立即一窩蜂擁上去,用醫院的擔架接下昏迷的路凜洲。

裴煜不放心地一直跟随,幾名不明就裏的屬下面面相觑,得到餘勤發話才恭恭敬敬收回打量的目光。

餘勤倒是有幾分驚異,裴煜居然不顧路凜洲意願直接給人送醫院來了。

放在以前,路凜洲生病受傷,除非是骨折這種重傷,任他們怎麽勸說也不可能來醫院檢查,仿佛來人家地盤暴露脆弱的一面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根據王叔的消息,路凜洲還是被裴煜抱上車的。

餘勤一時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對于裴煜關心的詢問,餘勤不多遮掩,直言道:“路總以前喝酒喝得厲害,落下了胃病。他這些天沒吃什麽東西,王叔說今天晚飯做了清蒸螃蟹,他吃了得有六七只,所以才會導致急性胃炎。”

裴煜微怔,今晚的螃蟹他也吃了三只,個大豐腴又鮮美流油,着實美味。

聽聞這樣丢面子的原因,他并沒有發表任何評論,而是垂眸細想。

路凜洲每餐飯都是一堆辛辣的菜式,前段時間是因為下面的傷勢不得不忌口。估計這樣幾天下來,他對辣度的接受能力也有所下降,好不容易見到個不辛辣又鮮香的螃蟹才會不知控制。

裴煜從回憶裏找出原因:“其他菜都太辣了。”

餘勤了然點頭,說的話和王叔差不多:“路總嗜辣。”

裴煜沒興趣再多話,而一扇玻璃窗之隔的病房內,醫生已為路凜洲做完了檢查,被兩個盯梢的保镖護送出病房。

等病房裏只剩下路凜洲一人,裴煜立馬開口:“我進去陪着他。”

作為路凜洲身邊最為親近的助理,餘勤并沒有進去陪護的意思,并按照路凜洲平時的要求回答裴煜:“不需要。”

裴煜不和他争辯,直接動手推門進去。

兩名保镖見狀一愣,便要動手去攔人,卻被回神的餘勤先擡手擋住:“不用,你們在門口看着。”

裴煜輕輕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向路凜洲終于舒展眉眼的安穩睡顏,心裏無奈又好笑。

意外得知路凜洲除了戒不掉的煙瘾還酗酒,這讓他愈發擔心起腹中的孩子來。

不過,他不至于責備路凜洲,這孩子是個不被期待的意外。路凜洲被迫和沒有感情基礎的陌生人有了血脈相連的骨肉,不僅要在朝夕之間改掉積年累月的惡習,還得經受十月懷胎的苦楚……

慢慢來就好。

對路凜洲本人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裴煜同樣和這個尚未成型的孩子不曾謀面。但如果要讓他在兩者之間進行抉擇,無論再難以割舍,那也是眼前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

也不知道路凜洲的嘔吐有沒有孩子鬧騰的成分在。裴煜想着,輕手輕腳将他的衣擺掀上去一截,在平坦的腹部上看不出異樣的痕跡,于是又彎腰垂頭,仔仔細細側耳傾聽。

路凜洲警惕心極強,對于旁人的觸碰十分敏感。隐隐約約間腰腹發癢,他微一偏頭,就是裴煜溫柔如水、脈脈含情的眼神,注視的方向卻是自己的腹部。

裴煜時不時用滾熱的掌心輕輕撫摸,偶爾忍不住深深低頭,試圖捕捉腹肌之下細微的動靜。

寂靜無聲的病房裏,驟然響起他的細語:“寶寶…”

路凜洲倏然一僵,手指不着痕跡扣緊。

裴煜一無所覺,繼續溫聲念叨:“你要聽話,不能淘氣。”

……原來是在和孩子說話。

路凜洲稍稍緩解僵硬。

等等,去他媽的孩子,有個屁的孩子。

為了縮進和寶寶的距離,裴煜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只與腰上肌膚有極小面積的輕觸,卻瞬間帶起男人滿身細密的微栗。

他無知無覺,語重心長教育道:“爸爸心情好才能吃得好,你才能吃飽。爸爸睡得好你才能舒舒服服的,不能讓他再吐了,也不能亂踢他。知道了嗎?”

路凜洲悄然攥緊床單,裝睡一裝就裝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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