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 15
路凜洲這段時間都是在家辦公,避免帶着斷臂去公司丢人現眼。公務繁忙,他除了待在自己的卧室就是書房,偌大的起居室全讓給裴煜一個人使用。
裴煜窩在沙發裏認真看電視,主要是看新聞資訊,打發時間的同時順便了解這個世界。幫傭上樓送飯,他立刻起身,忙道:“都放在這裏的餐桌上吧,我和他一起吃。”
幫傭比管家王叔餘勤更摸不準路凜洲對裴煜的态度,習慣且機械地聽從命令,低眉順目:“是。”
裴煜努力想和路凜洲拉近距離,培養感情也需要循序漸進,比如,可以從一起同桌吃飯開始。
等餐盤擺好,他敲響路凜洲的房門。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便推門而入。
正在檢閱企劃書的路凜洲擡起頭來,難得沒在第一時間駁斥擅自闖入的人。
“敲門。”
他撂下兩個字,繼續處理公務。專注而安靜時,他那種張牙舞爪的攻擊性竟消解了不少。
可能是直覺裏沒有感到危險的緣故,即使路凜洲再兇神惡煞怒斥責罵,裴煜也不怎麽怕他,只憂心他的脾氣影響孩子發育。
裴煜走上前去,解釋道:“我敲了五分鐘。”
想起路凜洲突然嘔吐昏迷的事,他仍心有餘悸,嗓音裏帶着誠懇的關心:“我怕你又暈倒了,所以才直接推門進來。”
路凜洲懶得再次擡頭,靜坐在那兒發號施令:“出去。”
“吃飯了。”裴煜不疾不徐道,“你胃不好,每頓飯都要準時吃,而且你現在是兩個人……”
路凜洲忍無可忍,掀眸的瞬間展露出銳利的眉眼,直視幾步外的裴煜,尚未開口,已隐含威脅。
青年安靜漂亮的面孔恰好映入他黑而深的瞳孔裏,溫和潤澤得像上好的美玉,長發整齊地束起,輪廓清晰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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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大門重新關上,路凜洲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好半天,直到一個字都無法再映入眼簾,終于起身。
“菜都快涼了,趕緊吃吧。”裴煜見他過來,招呼道,“這個銀耳燕麥粥,是我讓廚房做的。”
路凜洲随意掃過去一眼,餐桌上大半都是日常菜單之外的食物。
“我只是給了廚師食譜,都是他做的,你吃起來應該會比較習慣。”裴煜解釋着,又換了幾道菜到對面,“這些都對孩子好,你多吃點。”
裴煜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不再管沉默僵坐的路凜洲,自行開動,填充自己饑腸辘辘的肚子。
路凜洲看向對面埋頭幹飯的人,冷不防開口道:“裴家……”
“你需要多補血,我看網上說懷孕容易貧血。”裴煜的注意力全在餐桌上,說着站起身來,從鴨血粉絲湯裏夾出一塊的鴨血,送到一半頓又住,試探了聲,“鴨血…你吃嗎?”
而照入路凜洲眼簾裏的視線,澄明一片。
幾秒的靜默後,嫩彈的鴨血落進他碗裏,裴煜坐回原位。
路凜洲失神半晌,重新找回自己剛才的話:“裴君銘,你知道麽。”
裴煜聞聲立刻放下筷子,神态認真,眉頭微不可察輕輕一皺:“不知道。”
在路凜洲的眼神因懷疑而冰凍凝結之前,他苦惱地抿了抿唇,又補上一句:“也可能是不記得了,我不能确定。”
“他是裴家的少爺。”路凜洲繼續說。
裴煜登時警惕起來,再度放下筷子。
“裴家也真是沒人了,第三代唯一的少爺還是個沒血緣關系的。”路凜洲也放下勺子,意味深長,“可笑麽。”
不過,私生子一大堆的路家同樣是衆人不敢提及卻又心照不宣的笑柄,半斤對八兩罷了。
裴煜不知道他話裏的人是誰,便只順着他的話去思考,認真想了想才回道:“對我來說,血緣關系也不是很重要。我完全沒想到,我會擁有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孩子……”
路凜洲臉色驟黑。
裴煜若無所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自顧自接着說:“其實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慌。但我想,你肯定比我更難接受,畢竟你做了那麽多年的Beta。”
反正啰唆一大堆也不一定能得到多麽好聽的回應,裴煜并無期待地垂下眼,又給路凜洲夾了一塊紅燒肉,見他面前的碗裏仍滿滿當當,想他用左手吃飯困難,接着關心道:“你的手臂大概什麽時候能拆繃帶?”
當談及自己一手造成的骨折時,裴煜仍然關懷備至,神情真摯全然不似作僞。
“……快了。”默了一瞬,路凜洲随口答道,繼續之前的話,“時間差不多,到時候我會去裴家主辦的慈善晚會。”
裴煜臉色終于有了細微的變化:“你自己去嗎?”
盡管現實已和小說的劇情大不相同,裴煜到底不放心路凜洲獨自前去那種人多眼雜的場合,就算有助理保镖跟着……他覺得這些人實在靠譜不到哪兒去。
“你和我一起去。”路凜洲卻打消了他的疑慮,意有所指,“正好去見見裴家人。”
至于裴煜到底和裴家有沒有關系,讓他們見一見不就知道了。
裴煜并不推脫回絕,反而長松一口氣,眉眼微彎:“嗯,我陪你一起。”
路凜洲微愣,而後蹙眉:“要是敢亂說話,你就完了。”
裴煜不解:“亂說什麽?”
不管裴煜是不是真失憶,這時候肯定是在裝糊塗,故意氣人。路凜洲張了張嘴,怒罵的話剛送到嘴邊,突然急急轉了一圈,反過來将自己噎住。
他猛然意識到,裴煜已經好幾天沒用那個惹人厭煩的稱呼叫他了。
他隐隐煩躁,啓唇想說些什麽,卻又閉上了,默默将看不見的牙關咬緊。
裴煜緩緩開口道:“我不會在外面叫你老婆,也不會跟別人說我們的關系。”
事實上,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
在裴煜看來,親昵的稱呼有助于培養感情,但這需要循序漸進。兩個陌生人因為意外擁有了一個共同的孩子,這種事說出去也不怎麽好聽。
看着那副無害低垂的眉眼,煩躁無從發洩,路凜洲硬邦邦道:“我和你沒什麽關系。”
裴煜低下頭去,繼續吃飯,不說話了。
不知為何,路凜洲愈發心煩氣悶,等到裴煜開始收拾碗筷,在一陣沉悶的碰撞聲裏,他猝然開口:“去參加晚會,你應該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衣服。”
裴煜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接話,默默将空碗疊起來。
失憶,又穿成不明身份的炮灰,現在裴煜稱得上是一無所有。他來來去去穿的都是王叔給他的幾件衣服,豈止是沒有拿得出手的衣服,甚至無家可歸,只能待在路凜洲的地盤上。
“你和餘勤一起跟着我,不能穿得太寒酸了。”對着異常安靜的人,路凜洲繼續說,“西裝品牌NOVINS,知道麽?過幾天我正好要去總店一趟,你也去。”
總店的季度報表出了些問題。路凜洲不想帶着砢碜的繃帶在工作場合路面,可NOVINS由他一手創辦,也是路氏旗下的重要企業之一,事關金額巨大,他不放心假手于人,于是決定親自去一趟,還能打那些好吃懶做的家夥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的語氣總是帶着理所當然的傲慢和頤指氣使的命令,裴煜卻忽視了這些,剝離出他話裏的深意,是要帶自己出去購置西裝。
他迅速擡起頭來,彎起的眸子裏盛着亮光:“好…老婆。”
路凜洲微怔,而後沉下臉:“你再叫一次試試?”
裴煜聞言,眼和唇依然維持着清淺漂亮的弧度。路凜洲盯着那兩瓣紅盯了好一陣,良久,盤旋在胸膛裏的怒氣都散了,也沒見到它們再次張開。
路凜洲:“……”
盯着盯着,他腦海裏的畫面就變了,嘴裏的食物也沒了滋味。
突然很想,很想看着他匍匐在自己身下。
很想,見到那張嘴大張大合,像擱淺的魚一樣喘氣,忘情地呼喚自己,肯定要遠比隔着屏幕的對視有趣。
啧,難以言喻。
……當然,前提是稍微把稱呼改改。
可裴煜偏就不再出聲了,連令人生氣的稱呼都不再叫了。
他把空掉的碗碟逐一收拾好,最後看向路凜洲面前那碗銀耳燕麥粥,吃了得有半個小時,此時才去了一層皮。
為了保證最佳的口感,他拜托廚房用小蠱隔水炖煮,比較費工夫,花了幾小時也就做了這麽一小碗。
好半天,裴煜總算又張開了嘴,說的卻是:“那碗粥,你還喝嗎?”
路凜洲:“……”
裴煜的眼神,好像他家大業大還能欠人一口飯一樣。
路凜洲沒了欣賞的興致,垂眸,桌上的食物更是索然無味:“不喝了。”
“我想嘗嘗。”
裴煜說出自己的意圖,見路凜洲并不拒絕,才把瓷碗換到自己這邊。然後毫不嫌棄地拿起用過的勺子,用舌頭慢條斯理卷着喝。
他專心享受美食,完全沒能察覺對面的眸光又暗了幾分,襯衫下胸膛起伏,連沒再進食的喉結都滑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