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 34
作為路凜洲的助理,在工作時需要穿着正裝,時時刻刻保障儀容得體。
在路宅生活的時間越來越久,裴煜的衣櫃裏逐漸多出了各種款式的衣服,有休閑服也有正裝。他選擇性忽視路凜洲親手給他挑的那一套,穿上最普通的白襯衫黑西裝。
臨下樓時,路凜洲将他叫住,仔仔細細上下打量。
他若有所覺擡起袖子查看,發現看似簡單的黑色面料中暗藏着不易察覺的精致細紋。
而在路凜洲視線停駐尤久的肩部和腰側,挺闊的拐角完美勾出肩膀的轉折,收窄的腰線恰到好處,極襯身材。
“定做倒是比成衣合适不少。”
路凜洲随口評價,裴煜卻反應過來,衣櫃裏那些衣服估計就沒有随便買的,而這套西裝或許比參加酒會那套更價值高昂。
路凜洲又觀察片刻,走上前來,不由分說拽過他的領帶:“打歪了。”
被人拉拽的感覺讓裴煜下意識蹙了蹙眉,但眼前的人為了重新給他打領帶而垂下眼睛,竟顯出些許罕見的體貼與順從。
渴望征服強者的本能突然冒出頭來,在心髒的位置狠狠撞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被拉得過緊的領帶令他呼吸一滞,所有紛亂的情緒頓時蕩然無存。
他凝神,對上一雙飽含戲谑笑意的黑眸:“會不會太緊?”
在他臉上得到了令人滿意的表情,路凜洲這才不緊不慢解開領帶,心滿意足地重打了一遍。
又欣賞了一陣後勾唇:“嗯,很棒。”
随後,由于今天要出門工作,路凜洲難得對裴煜的頭發提出了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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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怎麽不紮起來?”
雖然某人有事沒事就要拽一下綁頭發的小皮筋,但随性披散的長發多少與正裝不太相符。
裴煜聞言,摸了摸別在耳後的黑發,這樣不會垂到前面遮擋視線,也能遮住耳後的肌膚。
多虧了路凜洲,每次他要檢查身上的各種印跡,都得用上前後兩面鏡子。要不是他感覺敏銳,否則被人打量一路都猜不到為什麽。
路凜洲再次伸出手,慢條斯理幫把他碎發一根根整理妥帖。幾乎是貼在他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麽?”
裴煜下意識疑惑道:“什麽?”
路凜洲讓開一步,轉過身,給出一個不太對題的答案:“和我一起去上班。”
他走出去幾步,察覺到裴煜沒有跟上來,這才又回過頭道:“怎麽?”
裴煜若有所思地眨了幾下眼,終究什麽都沒說,沉默地跟了上去。
和路凜洲一起進入路氏集團總部,裴煜享受到了王公貴族般的注目禮待遇。
好奇或震驚的情緒都轉瞬即逝,觀察的目光也不敢超過三秒。
裴煜目不斜視靜靜跟随,上了樓,路凜洲叫來餘勤,讓餘勤帶着他去熟悉工作。
他的辦公室也和餘勤安排在同一間,并不需要時時刻刻和路凜洲面對面。
既有些意外也在意料之中。不管路凜洲平時表現得再多麽瘋狂和…變态,實際上,他絕非公私不分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從徒有其表的太子爺榮升為實權在握者。
但在接到路凜洲電話喊他去總裁辦公室時,裴煜仍産生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本應協同他熟悉工作的餘勤仍坐在原位,讪笑:“你自己去就行。”
兩間辦公室距離很近,設立在一條僻靜走道的兩頭。助理辦公室靠近外面的大辦公區域,總裁辦公室則在走道盡頭,避免來往經過的人打擾。
裴煜從助理辦公室過去,很近,也不用經受員工們的注目禮。
然而這條空無一人的走道和獨屬總裁一人的大辦公室,都帶給他一種微妙的預感。
路凜洲……應該不會在公司亂來吧?
莫名其妙成了路凜洲的助理,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他得早點找個合适的機會和路凜洲開誠布公。
他揣着複雜的心情敲了敲門。
路凜洲讓他進,卻忙得頭都不擡。直到他走至辦公桌前,路凜洲仍靜坐在那兒,眉峰因專注微蹙,過分張揚恣意的面孔難得平添了幾分沉穩。
“裴助。”
還是那副熟悉的嗓子,用平靜的語調改換不同于以往的稱呼,分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職稱,裴煜卻沒來由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就在收納聲音和經常濕漓漓的耳根。
裴煜喉結滑了滑,凝神:“嗯?”
路凜洲停筆擡頭,頓了一下,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不解:“站那麽遠做什麽?”
裴煜:“……”
你明知故問。
路凜洲目光逡巡幾輪,很體貼下屬似的:“公司裏溫度高,穿着外套不熱麽。”
提醒完,路凜洲好像才想起自己的西裝也沒脫,于是随手解開扣子,又喊道:“裴助,過來。”
裴煜只好過去,路凜洲立馬起身,在他警惕的目光裏張開雙臂。
裴煜伸手搭上送到眼前的西裝袖管,向後一拉,路凜洲自行抽走手臂,把外套留在他手上。
而後很是耐心地指點道:“衣帽架在沙發旁邊。”
裴煜走開幾步,身後又傳來一聲吩咐。
“再給我送杯咖啡,地方問餘勤。現磨黑咖啡150ml不加糖。每天早上九點三十,記住了,下次直接送來就行。”
路凜洲充分利用時間,說話的同時慢條斯理挽起衣袖,渾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偏偏最後要來一句,“你的外套也脫了吧,可以挂在這裏。”
裴煜回眸,毫不意外撞見那雙眼裏似有若無的笑意。
裴煜把西裝外套交代在總裁辦公室,習慣成自然地頂着身後燙人的目光出去倒咖啡。
三月的公司裏還開着暖氣,裴煜單穿一件襯衣,走了幾步就熱起來。他再将袖子挽上去一半,完整露出右腕上的機械表。
總裁坐擁獨立的大辦公室,倒沒有驕奢到咖啡設備也自己獨享一份。
咖啡區是公司福利的一部分,有最專業的咖啡師和儀器設備,所有員工都可以在這裏享用優惠價的咖啡。
裴煜将路凜洲的要求轉達給咖啡師,正好有名女員工在旁邊等候取餐,聽到這熟悉的要求立馬偏頭,卻見到陌生的背影,她當即好奇地上前一步。
“诶,你是路總的……”女人将話說到一半,看清了裴煜的臉,急急一頓,遲疑地接着道,“助理…嗎?”
裴煜微一颔首,禮貌而不熱絡:“嗯。”
雖說路凜洲在公司裏擁有絕對的威壓,但越是這樣的人,他越讓人畏懼,員工私底下背地裏的讨論八卦就越熱烈。
可供讨論的話題也很多。比方說,除了餘勤以外,其他所有在路凜洲身邊待不過三個月的助理和秘書。
女人随口一問,眼前的長發男人居然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好奇更甚,她克制地觀察着那張過分精致的臉,幾秒後禮貌轉開視線,又不甚被男人腕上那塊低調配色的機械表吸引,低調歸低調,精湛的工藝卻處處透出不菲。
作為在路氏集團工作的普通白領,女人也是見多識廣的人。
雖然不太确定,但無論怎麽看,這塊表都只有工齡超過百年的員工和路總能戴得起,真想拍個照搜搜看……
裴煜自然察覺到了這并無惡意的注視,不着痕跡拿下擱在吧臺上的手臂,溫聲提醒道:“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女人回神,笑容燦爛:“啊,謝謝你。”
裴煜淺淺一笑不答話,等陌生女人拿着咖啡轉身,把袖子放了下去。
比起炫耀的資本,對他來說,這更像路凜洲打下的烙印。
“啊對了,你叫什麽啊?我……”
女人走出去幾步,猛然轉身,而男人峭拔的背影已在視野裏遠去。
裴煜在實木大桌上放下咖啡杯,又伸手探向褲口袋,路凜洲正好擡頭望過來。
以前也是這樣。裴煜在不知道值多少錢的西褲口袋裏裝着煙盒之外的東西,可能是山楂片,也可能是小話梅。
這回,裴煜的手裏多出了一個方形小扁盒,這是他上次出門會見裴少榕時在路邊西裝店買下的禮物。
那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奢侈品牌。櫥窗裏好幾款質地精良的領帶,只消一眼,就會讓他聯想到路凜洲。
他本打算回贈一條領帶,但臨時改變了主意。
領帶太親密,和腕上的表一樣像是烙印。手表扼住脈搏,領帶更是拴住咽喉,挂在胸口,垂在心髒前方,堂而皇之展示在所有人眼前。
他不想留下這樣的烙印。
幹脆地離開就好了,不要留下這些東西。
裴煜收回思緒,介紹手中的小盒:“這是我前幾天出門散步的時候買的,昨天沒來得及送你。”
路凜洲接過禮物,迅速回一句:“用我的錢買禮物送我?”
裴煜不卑不亢“嗯”了聲,又帶着幾分玩笑說:“你也可以當成…我預支了助理工資?”
路凜洲聞言唇角微揚,将扁盒打開,摩挲把玩着平平無奇、款式簡約的銀色條狀領帶夾,目光卻始終駐在裴煜身上:“你倒是會給我省錢。”
裴煜估計路凜洲大概看不上這種不值錢的小玩意,已經在期待禮物被拒收了,不料下一秒——
“給我戴上吧。”領帶夾在骨感的指間轉了個圈,按壓彈簧朝外,路凜洲語畢,又掀眸調笑,“會戴麽?”
裴煜以助理的身份将領帶夾接回來。
路凜洲也只單穿一件襯衫,沒有外套作為參照。他想着曾見過的那些成功人士的裝扮,琢磨片刻,将領帶夾別在了領帶的中下方。這樣,加上外套後就不會外露了。
而路凜洲紋絲不動,只簡短道:“太低。”
裴煜頂着灼熱的氣息取下領帶夾,越過胸膛惹眼的起伏來到鎖骨處,右手腕懸空,左手則小心撚着領帶邊緣,盡量避免其他接觸,再次別上領帶夾。
“太高。”近在咫尺嗓音染上低啞笑意,很是抓耳,“做什麽呢?”
被捉弄壓制的感覺大幅度削減着裴煜豐盛的耐心,他正要以找個借口推辭掉眼前過于暧.昧的服務,路凜洲總算好心地提示道:“第四顆和第五顆紐扣之間。”
裴煜第二次将領帶夾取下,夾好。大功告成時,他懸着的手腕忽然被握住,有了着落點。
裴煜掀眸,看向隔着腕表環住自己的那只手。路凜洲的目光和他的彙集到一處,微蹙的眉大概是因為不滿被腕表阻隔的接觸。
皓白的手指于是向上滑移,指尖觸到麥色肌膚下堅硬的指骨,微微一栗。
嗓音卻是雲淡風輕的戲谑:“不把衣襟一起夾住,怎麽固定領帶?”
裴煜:“……”
這人就是故意的。
明晃晃地借着公事調戲下屬。
手已經被拿住了,裴煜索性任由他帶着自己第三次取下領帶夾,噙着領帶一起,穿過兩顆扣子之間的襯衫縫隙。
“記住了?”
裴煜默然,疑心自己說不定還需要每天早上給路凜洲打領帶整理着裝。
餘勤的工作清單裏分明沒有這些。
反正也不會再在這裏待多久了,裴煜含糊地“嗯”了聲,輕輕颔首:“那我先出去了。”
看似正常的助理工作免不了見縫插針的調戲,好在裴煜的大多工作都無需與路凜洲直接接觸。
餘勤按照路凜洲的要求将部分工作分給裴煜。雖然路凜洲沒有任何額外的叮囑,但無論是出于職責還是私心,他都不可能把涉及公司商業機密的工作交出去。
他挑出公司周年慶典的策劃方案,讓裴煜進行簡單的資料收集和整理。
裴煜并無異議,專心致志處理瑣事。
餘勤也不再時時刻刻緊盯着他,繼續翻看路凜洲的日程表。待會兒有一場與裴氏現任CEO裴少榕的會面,他提前去路凜洲辦公室提醒時間,并準備侍候茶水。
“讓裴煜過來。”而路凜洲低着頭,忙碌中抽出一縷心神,“我個人的日常事務都交給裴煜負責,告訴他怎麽處理安排日程。”
餘勤愣了愣,一反常态沒有立刻執行吩咐:“裴總是為了華容科技的競購事宜過來的。他大費周章親自過來,肯定是希望路氏能夠讓步,但華容科技對于路氏未來的戰略布局幾乎必不可少……”
路凜洲擡起頭來,沉默着遞給他一個眼神。
餘勤一怵,驚覺自己的逾矩,仍不願放棄,又說:“但是裴……”
路凜洲甚至不管他想說的是裴煜還是裴少榕,斷然地冷聲打斷:“滾。”
裴煜端着茶盤走入總裁辦公室,這才看見了待客小沙發上多出來的那個人。
裴煜面色未變,而裴少榕不禁一訝,幾秒後才斂容:“這位是…?”
貼身跟在路凜洲身邊的人,大多時候就那麽一個餘勤,此時他見到個“生人”,展露驚訝也不算奇怪。
“我的新助理。”路凜洲随口介紹,“和裴總你一樣,也姓裴。”
說着一撩眼皮,沖着裴煜勾了勾唇:“還挺巧。”
裴少榕也笑了笑,将話題引回正事上。
裴煜見兩人交談工作,想要出去回避,卻被路凜洲輕飄飄叫住:“好好看着,随時添茶。”
裴煜只好負手站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裴少榕此次親自登門與路凜洲商談公司競購事宜,希望能在私下達成一致各取所需,避免狼虎相争競價過高導致兩敗俱傷。
“裴總。”路凜洲漫不經心撥了撥腕上表盤,打斷侃侃而談的裴少榕,“你怎麽光嘴上說呢,不該拿出點誠意來麽?”
裴少榕作為和路凜洲職權相當的競争對手、年紀上的長輩,覺得自己親自登門已經拿出了十足的誠意。何況,他不是一味提要求,也願意将華容科技的一部分核心業務讓給路氏。
裴少榕維持着溫和的笑,繼續放低姿态,帶出幾分無奈:“路總,你這樣堅持下去,我們只會兩敗俱傷,被收購的華容反倒樂享其成,坐收漁翁之利了。”
“兩敗俱傷?”路凜洲好笑道,“對裴氏是傷筋動骨,對我卻未必。”
意思是非要拿下整個華容不可了,甚至不惜多加幾億收購價。
而路凜洲明裏暗裏譏諷裴氏財力不及,甚至直接用一個“我”字代表整個路氏,何其自信且狂妄。
裴少榕試探着道:“不知道路總想要怎樣的誠意?”
“談生意是談生意的誠意。”路凜洲似有若無瞥了裴煜一眼,輕笑,“求人,當然要有求人的誠意。”
“求人的誠意?”裴少榕餘光微瞟,隐約有所猜測。
路凜洲放下茶杯,并不回答:“裴總,我下一個日程在十五分鐘後,就不多留你了。”
這樣的人,下起逐客令都與委婉沾不上邊。
“裴助,送客吧。”
公司裏處處都是路凜洲的眼線,裴少榕也清楚這一點,一路無言,維持着禮貌的距離讓裴煜送自己出去。
裴煜回到助理辦公室,口袋裏的手機輕輕一震。
并不意外。他拿出手機,劃開,準備直接删除當作沒看到。
而裴少榕發來的短信卻不是預想中的請求,只有一個簡單的問題:[小煜,你怎麽成了路凜洲的助理?]
裴煜不确定接在這個問題後的話題會是什麽,拜托他幫忙去求路凜洲或是叮囑他小心,他都沒興趣知道。
他不會為了巴結裴家去幫他們做事,也不怎麽需要裴少榕的關心和幫助。
他簡單回了個“嗯”結束話題,熟練地清空所有短信記錄,扣上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