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2
chapter 42
“路凜洲…”
路凜洲無法将心中抽痛捋平,無法将焦躁的心理言語化,只好看着。
看着那雙他心甘情願溺死于其中的琥珀色眼眸。
無需多少言語,兩人已在對視間交換了萬千思緒。
裴煜心想,這段時間以來路凜洲交給他的工作涉及了太多的商業機密,或許是試探,或許是誘餌,無論如何,路凜洲早就發現他是裴家的人了。
可能在他恢複記憶的當天,說出第一句試探的話而路凜洲選擇裝糊塗的時候,後來的一切隐瞞與試探,不過都是心照不宣罷了。
盡管對裴家沒有任何歸屬感,他卻不得不為莫須有的事做出解釋,以免無辜的裴家因為自己遭到飛來橫禍。
“我沒有幫裴家做過任何事,他們也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我對裴家沒有感情,本來就不想被他們認回去,要不是你,他們也不會找到我。”
“還有,還給你。”接着,裴煜褪下腕上的百萬名表,塞回路凜洲的襯衫口袋裏,趁着路凜洲出神,随口試探了句,“作為禮物的…定位裝置?”
出神的面孔上立刻流露出最為真實的反應,即便稍縱即逝,仍被裴煜收入眼底。
他還真是了解路凜洲,每次都是這樣,一猜一個準,甚至都不需要費盡心思換位思考揣摩。
他在心裏無奈失笑。
果然,他們本質上就是一類人,因此才會如此互相抵觸。
在綿延的死寂裏,裴煜最後交代道:“我不管你要怎麽撒氣,對我或者對別人,我都無所謂。我只有一個要求,別遷怒凱撒。它還小,經不住你的一巴掌或者一腳。”
怡人的雪松氣息随着說話的吐息降落鼻尖,一縷一縷勾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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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凜洲深深換了幾口氣,胸膛激烈起伏幾輪,眼眸反倒裹入更多暗色,心中躁動怎麽都平複不下。
指骨泛白,他幾乎要掐破自己的掌心。
多溫柔的人。
在這種絕情之極的時候,甚至還惦記着一只狗。
臨走之前,裴煜握着門把,又遲疑着回過頭,溫聲的囑托一如曾經無微不至的關懷:“你照照鏡子,冷靜下來再出去。”
裴煜沿着僻靜的長廊徑直往前,目不斜視。
工作時間的電梯正空閑着,他走入電梯,等待電梯徐徐降落的時間忽然心念微動,臨時按下五樓的按鍵。
他在五樓下了電梯,在陌生的辦公區域回憶樓上的結構,找到消防樓梯所在的位置,搶在電梯之前快步下到一樓。
在樓梯間的出入口,他側着身,謹慎地分出去一抹視線。
在一樓大廳看守巡邏的保安大概有七八名,個個人高馬大,此時全都彙聚在了一塊——電梯門口。
在守株待哪只兔再明顯不過。
裴煜靜默幾秒。
……路凜洲冷靜得還挺快。
電梯上方的樓層顯示紅光閃爍,在鮮紅奪目的“1”滑出來的剎那,裴煜不多遲疑,迅速從樓梯口閃出,直奔不遠處的閘機。
在路氏這種的大集團的公司總部,員工進出都需要在閘機處刷卡,既方便管理,也能避免閑雜人等入內。
裴煜當然沒有能刷的卡,他每天都是跟着路凜洲一起進出。于是他縱身一躍,直接從半人高的閘機上方翻了出去。
突發意外,旁邊的工作人員瞠目結舌沒反應過來,而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起,頃刻間覆蓋大廳的每一處角落。
蓄勢待發的保安們迎上一部空蕩蕩的電梯,怔愣之際,警報聲及時為他們提供指引,他們反應或快或慢,鎖定越過閘機的長發男人背影。
“他在那!”
“快!快追!”
躁動迅速蔓延,而作為焦點的裴煜頭都不回,任由身後鈍重腳步追逐,他的目标明确,健步如飛。
守在旋轉大門口的保安也提前得到了吩咐,急忙從兩側過來夾擊。但這些保安顯然對他的實力嚴重缺乏了解,打算靠着蠻力和人數優勢擒拿他,可惜動作毫無章法。
肘擊接腳踢,快到令人眼花缭亂。兩名保安的防線在眨眼間被突破。
換作以前,裴煜絕不會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輕易放過對手,給自己留下後患。
但身後還有七八人在追,他只能先從大門出去,跑到寬敞的大街上。
保安們使盡全力,卻眼睜睜看着男人在視野裏越跑越遠。
直到他為了攔出租車耽誤時間,領先的那名保安才堪堪碰到他的衣角,然而車門在下一刻重重關閉,将一切追擊擋在車外。
出租車司機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窗外的拍打撞擊如狂風驟雨,他怔怔地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男人悅耳而不乏脅迫的催促響起,他這才後知後覺地踩下油門。
保安們在嗆人的車尾氣裏狼狽咳嗽,而車內的裴煜也沒能松懈,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接着從後視鏡觀察外面的情況。
幾名保镖徒勞地追了幾步,忙作一團,似乎是打算叫車來追。車剛在他們身邊停靠,他們突然拿起手裏的對講機,不知道又得到了什麽消息,好半天也沒開門上車。
裴煜收回目光,緊繃的身體漸漸松懈下來。
誰承想,兜兜轉轉周旋許久,最後還是鬧出了那樣的不快,仍舊得靠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離開。
兩部手機都被收走了,帶有GPS定位裝置的手表也還了回去,裴煜無事一身輕,同樣處處不便,沒地方能去。
口袋裏還有随身攜帶以防萬一的現金,但要去酒店落腳或者離開江城,都得先拿上身份證。
他只好回到被路裴兩撥人翻找過一遍的出租屋裏。
由于打手的工作性質,他從不會将鑰匙随身攜帶,畢竟普通的小偷遠不如有錢人難纏。他熟練地從樓道角落縫隙裏找出鑰匙,插進看似完好無損的門鎖。
阻塞感傳來,原裝的鑰匙居然開不了門。
他低頭檢查,看到數道撬鎖留下的痕跡,估計鎖孔內部已是一塌糊塗。他沉默地搖了一下門,微微晃動,再用力一撞,門開了。
不堪重負的門鎖徹底報廢,很人性化地歪倒,和大門脫離開來。
裴煜反手虛掩上門,先看到了裴少榕所說的“好像進過賊”的場景,腳步猛然一頓,随後直奔存放身份證等貴重隐私的抽屜。
身份證果然不見了。
而那輛出租車的速度并不算快,他還以為路凜洲的人會先一步在家門口堵他,不料直到現在也沒看到人影。
路凜洲放棄了……?
不管怎樣,他已然精疲力竭,沒心思再從一團亂麻中規劃逃跑的事,幹脆搬來桌子簡單堵上大門,再反鎖上卧室門,聊勝于無地做了兩層防範。
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卧室門外依然安靜。他接着到床上躺下,不管不顧先睡一覺再說。
再醒來時已是清晨時分,窗外鳥聲啁啾,家裏安寧靜谧。
無事發生。
大門口的桌子也好端端地維持着昨天的角度。
裴煜卻無端嗅到幾分反常的氣息,直覺引領着他在淩亂不堪的客廳裏穿梭,在電視櫃旁停下腳步。
原本擺在上面的玻璃相框不翼而飛,他昨天太累了,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裴煜微一皺眉,從床頭夾縫裏找出備用手機。
這部以防萬一的手機終于防到了萬一。
為了和裴少榕聯系而不留下記錄,他早把裴少榕的手機號碼記在了腦海裏。他用備用手機熟練地撥通這個號碼。
“小煜?!”電話很快接聽,男人驚訝的聲音裏隐含擔憂,“你最近怎麽沒再聯系我了?你還好嗎?”
這段時間以來,他在裴少榕這裏又是失聯狀态。
裴煜不多解釋,直截了當地問:“你上次來我家的時候,看到了桌上的相框嗎?”
裴少榕倒是記憶深刻,并未多想便答道:“嗯,她很漂亮,和我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隐約的懷疑立馬有了印證。
裴煜:“……”
路凜洲,這個強盜。
在發現他恢複記憶之後,路凜洲應該又上門了一次。要不是準備用照片威脅恢複記憶的他,否則怎麽會特地多此一舉,拿走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
擺在桌上的照片是母親認識裴少桓之前拍的,那時的她還是陽光明媚無憂無慮的少女。
而抽屜裏的相簿,那些她珍重地為自己記錄下的成長過程,她與自己的合照,所有這些,用照片定格下來的和母親的回憶,全都被路凜洲拿走了。
同樣為了以防萬一,裴煜早在雲盤裏備份過所有照片。
現在,他登錄自己的各種社交賬號無須再遮掩,然而路凜洲仍舊比他早一步,通過他的手機删除幹淨了所有雲盤中的備份,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路、凜、洲!
從小到大,很少會有引起他情緒強烈波動的事。
平靜的淺色眼睛裏泛起漣漪,蕩開別樣的風情。
路凜洲!
他緩緩靜下心來。
路凜洲肯定勢在必得等着他主動去聯系,可是他要怎麽聯系上路凜洲?
路凜洲送他手機時,直接把自己的手機號存入了他的通訊錄,他當然沒有刻意背過。
他想了片刻,在備用手機上登錄微信,一眼發現上邊多出來了個置頂,備注:老公。
他沉下臉,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打出三個字,發送。
[SUE:路凜洲]
随後眼不見為淨扣上手機。大半城市仍在沉睡的清晨六點,剛發出消息的手機立刻一響。
修長的手指含着幾分怒氣劃開手機屏幕,幾個簡單的字眼跳入眼簾。
[老公:嗯?]
裴煜默然片刻,在發送下一條消息之前先修改備注。
[SUE:把照片還我]
隔着無聲且看不出情緒的一行字,裴煜似乎聽見了那家夥拖腔拿調的、散漫而揶揄的笑。
[GOU:不知道怎麽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