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59

chapter 59

裴煜半推半就收下了表,至于車,他租的房子這兒沒有合适的停車位,拒絕得名正言順。

他還是不太想回裴家,只好讓凱撒跟自己回小房子住,再委屈幾天就讓它回路宅盡情撒歡。

凱撒倒是一點兒都不嫌家貧,興奮又好奇地由他牽着下車,圍着他團團轉,傻乎乎地将牽引繩一圈圈纏到他腿上。

“不用送我上樓了,我家現在亂得沒地方坐。”裴煜對車上的路凜洲說,阻止他開門的動作。

路凜洲把車門重新合上,看了看窗外老舊的居民樓,再看看精力過于旺盛的凱撒,似乎看出了裴煜的困擾,張嘴欲言。

到底還是把提議讓裴煜住回路宅的話吞了回去。

就連裴煜都以為他會順勢提出邀請時,他卻将頭轉了回去,只說:“下次見。”

裴煜微愣後也展顏,回道:“下次見。”

趕在發動機啓動之前,忙補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裴煜推門回家,入目仍是沒來得及收拾的一片狼藉,而罪魁禍首此時正乖乖蹲在他腳邊,心有靈犀一般悄悄舔了舔他的手指。

裴煜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随後伸手摸摸凱撒的腦袋,不厭其煩地教育道:“不準再搗蛋了,路凱撒。”

凱撒又在他掌心蹭了蹭,然後在他腳邊趴下,看着是玩累了,沒過幾秒就沉沉睡了過去。

裴煜坐到沙發上發了會兒呆,拿出口袋裏的表盒。

他拆開包裝,從精致的包裝盒裏拿出一塊嶄新的手表。

這也是一塊機械表,通體呈玫瑰金色,乃至于要對着光細看,才能發現表盤內部一周嵌着的黃色碎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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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的鑽石本就獨特罕見。而這樣璀璨的光澤,這樣奪目的色彩,都很像路凜洲曾經送給他的那顆鑽石,在他生日那天。

當時他沒有把那顆鑽石帶走,現在又被路凜洲加工改造後用隐蔽的方式重新送來。

他不由得失笑,卻記得那顆鑽石大得過分,做成兩顆鑽戒都綽綽有餘,剩下的邊角料還能鑲嵌幾塊手表。

做成兩顆鑽戒都綽綽有餘……這個突然的念頭讓裴煜猛然一驚,趕忙把這塊表收了回去。

次日,裴煜用了一天的時間把家裏收拾幹淨,拆掉的牆皮也找來工人修補。

周一早上,他特意花了兩小時遛凱撒,等咖啡店開門營業之後才抵達店內。

小員工們反倒樂于他遲到,他再年輕好相處那也是店長,大家都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摸魚偷懶。

臨近傍晚,裴煜見店裏不忙了,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休息,給小員工們留下充足的個人空間。

他昨天臨時在家裏裝了一個寵物專用監控。從手機裏可以看到凱撒的實時動态,打開話筒可以讓凱撒聽到自己的聲音,還附帶有隔空投食丢球的互動小功能。

再加上早上遛的兩個小時,這樣一來,凱撒總不至于拆家了。

葉思卉遠遠注意到日常習慣跟老人家沒什麽區別的店長居然在刷手機,津津有味地過了許久都沒擡起頭來,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靠近。

“咳。”葉思卉眯眼一笑,在桌對面坐下,意味深長道,“我就說裴哥你怎麽突然開始遲到了呢。”

裴煜微怔,片刻後才從玻璃倒影中看見自己不知不覺微揚的唇角,一時笑意更甚,無奈搖搖頭:“沒有,我是在看家裏的監控,防止狗拆家。”

葉思卉疑惑道:“你養狗了嗎?我聽說小狗剛帶回來還是住在籠子裏比較好,這樣就不會拆家了,住在籠子裏也更有安全感。”

裴煜又搖搖頭:“沒有,它已經很大了。是別人的狗,暫時寄養在我這裏。”

葉思卉卻又是意味深長地一笑,長長地“噢~”了一聲,點到為止。

裴煜收起手機:“好了,去清點一下晚上要用的原料,然後就該吃晚餐了。”

葉思卉點點頭,正要問裴煜中午想吃點什麽,卻見裴煜忽然站起身來,側身望向窗外。

一輛過分眼熟的紅色跑車飛掠而去,還沒等葉思卉察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煜接着朝大門的方向走去,見那輛跑車果然兜了一個圈,帶着轟鳴般的馬達聲在店門口停下,頓時吸引了店裏所有人的注意。

豪華跑車無比張狂拉風地停在門口,車門卻遲遲未開,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在那裏等待着什麽。

裴煜走過去,身後的員工一個個都好奇地躲在門後偷看。他倒不怎麽在意,大方地敲了敲車窗。

車窗立刻全部搖下來,露出駕駛座上男人那張冷峻的臉。裴煜先出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去吃晚餐?”路凜洲也問。

“我要到十點才下班。”裴煜說。

“你不是店長麽,還得在店裏從早待到晚?”路凜洲說,“餘勤工作時間都沒你長。”

裴煜忍俊不禁:“我也沒有一直在工作,餘勤不是還得24小時待命嗎?”

路凜洲淡淡道:“他月薪六位數。”

裴煜一愣,難怪餘勤這麽能忍呢。這麽一對比,他一天在店裏待十幾個小時,好像跟打白工也差不了多少。

身後的葉思卉及時插嘴道:“裴哥!”

路凜洲聞言立刻蹙起眉,片刻後卻聽她說:“你是要出去吃飯嗎?那我就不給你點盒飯啦,玩得開心哦。”

裴煜:“……”

路凜洲一笑:“上車吧。”

跑車在中心商圈的大型地下車庫停好。從車庫的電梯可以通向一家高級酒店,路凜洲預定的西餐廳位于酒店頂層。另一頭還有一部電梯,通向一家商場。

裴煜看了眼商場的指示牌,問路凜洲道:“你預定了幾點?”

“随時過去都行。”路凜洲說。

裴煜看看時間:“還早,不如先去商場裏逛逛?”

裴煜估計路凜洲很少會親自來商場,他的衣服大多是定制,各種日常用品也該遣人去買,無須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裴煜也很少逛商場,主要是沒什麽時間,也沒什麽逛街的閑情逸致。

因此從電梯裏出去來到商場大廳,看到出雙入對攜手而行的男女,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邀請有幾分像是約會。

裴煜第一次和路凜洲在外邊閑逛,而路凜洲默默地跟着他,始終一言不發,令他頗有些不自在。

裴煜停下腳步,正想着該說些什麽緩解尴尬,路凜洲忽然開口道:“你想吃?”

裴煜聞言一怔,擡眸時才注意到自己停下的位置正對着一個冰淇淋攤位。

長長的隊伍少說有一二十個人。再配上LED屏裏反複播放的gg,他很快判斷出這是一家小有名氣的網紅店。

“我去排吧。”路凜洲主動提議道,“你可以去旁邊的店裏逛逛。”

裴煜笑看向他:“你願意排隊?”

“嗯,繞個彎子去找他們老板可能還沒有排隊快。”路凜洲說,“偶爾排個隊也行。”

裴煜爽快接受他的提議:“嗯,那我去旁邊逛逛。”

這家網紅冰淇淋店的主打産品是甜筒,幾十秒就能做好一個。幾個員工一起忙碌,等裴煜随意兜了個圈子回來,路凜洲正好接過兩個甜筒。

裴煜忙要加快腳步過去,卻見一個小男孩拽着一名婦女哭鬧,非要吃冰淇淋不可。

那名婦女滿臉不耐,小男孩哭聲越大,她的斥罵聲也越大,似乎打定了和孩子一決高下的主意。

一大一小鬧得路人紛紛側目,路凜洲的眉頭也忍不住擰了起來。

那小男孩哭求未果,瞥見身後舉着兩個甜筒的男人,羨慕得不行,加大力道和婦女拉扯,不小心一個趔趄朝後撞去。

路凜洲從沒見過這種小孩撒潑耍賴的場面,完全沒來得及躲,雖然不至于被撞倒,手裏的冰淇淋卻是保不住了,兩個一起掉到了地上。

那婦女見狀大驚失色,她拒絕給孩子買這家店的冰淇淋就是因為價格昂貴,生怕這人找自己索賠,當即大聲嚷嚷搶占先機:“你這人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路凜洲還未開口,旁邊圍觀了全程的路人先仗義執言道:“是你自己沒拉好那個小孩吧,他站在這裏動都沒動過,甜筒一口還沒吃呢就被撞掉了。”

婦女卻毫無慚色,橫眉豎目指責道:“誰讓他買完了還不讓開?站在這裏不就是故意碰瓷嗎?我娃兒的新衣服都被蹭髒了,我還沒說什麽呢。”

路人從沒見過這種蠻橫無理的人,頓時怒火上頭:“诶你這人!明明就是你們的錯,也應該賠償他!”

裴煜唯恐路凜洲對女人和孩子動手,立馬快步過去。而始終只有路人仗義執言,路凜洲出乎他意料地靜立在原地,一直強忍着沒發火,一聲都不吭。

裴煜先安撫好心的路人:“謝謝。”

然後又對那婦女道,“不用賠,我們不差這點錢。”

婦女頓時得意得滿面春風,拉過小男孩的胳膊就要離開,卻有一股阻力傳來。她受力擡頭,而拉着男孩另一條胳膊的,就是方才溫言細語說不用賠償的長發男人。

“我站在那邊,看得很清楚,這裏也有監控。”裴煜低下頭望向那兇神惡煞的小男孩,徐徐道,“是你把他的甜筒撞掉的,向他道歉。”

要是熊孩子能聽得進道理,那就不是熊孩子了。

裴煜從容不迫,溫和中包含着不易察覺的威懾:“道歉,否則我會調出監控,然後給你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老師同學全都發一份,讓他們看看你是怎麽撒潑耍賴犯了錯還死不悔改的。”

小男孩登時傻眼,和婦女一起愣在原地。

作為熊孩子,小男孩回過神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號啕大哭。而裴煜充耳不聞,不急不緩,又将一聲“道歉”送了過去。

婦女嘴上仍不饒人,可怎麽都無法從裴煜手裏将小男孩搶走。她自知理虧,也怕動靜太大把保安惹來,終于改了口,低垂下頭放低姿态,一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裴煜拒絕接受,直到小男孩終于意識到哭泣不能解決問題,親口說出“對不起”。

他松開手,臉上的神色仍舊很淡。

等這對鬧心的母子離開,裴煜看向始終沉默的路凜洲,好笑道:“你忍什麽呢。”

話送出口,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路凜洲的反常多半是因為自己,他怕自己因為他的憤怒而不高興,于是又補充道:“确實是那個孩子的錯,他應該向你道歉。”

路凜洲卻不接話,等到了預約的餐廳,四下安靜下來,才突然發問:“……你很喜歡孩子?”

裴煜琢磨幾秒後說:“我很早就意識到自己不喜歡女人,所以我從沒想過我會有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路凜洲卻不怎麽信:“那不是你失憶的時候說的麽。”

“現在也一樣。”裴煜說,“還是別人的孩子更可愛。當然……商場裏那個不算。”

對面的路凜洲似乎隐隐松了口氣,裴煜笑道:“你別想那些犯法的事,我也不需要。”

晚飯後,裴煜任由路凜洲獻殷勤送自己回家,下車時主動問道:“你要上去看看凱撒嗎?”

路凜洲一愣,随後道:“嗯,等等。”

裴煜見他下了車,卻先繞到車後,緩緩打開後備車廂。

這次輪到裴煜愣神。後備車廂裏滿滿當當全是鮮豔的紅玫瑰,點綴着暖黃的小燈,溫馨而浪漫。

裴煜無奈嘆口氣,盡量好言好語地拒絕道:“別再送我這些了,我不需要,我家也放不下。”

“看到就行。”路凜洲說,“你之前也不是這麽說的。”

裴煜狐疑:“我之前說什麽了?”

“你說,如果你從來沒有收到過花,第一次收到花肯定會很驚喜。如果你從小在暗無天日的環境裏長大,肯定會很向往天上的煙花。但是,因為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沒有太多別的感覺。”

裴煜愣住。

失憶時的事他仍記得清清楚楚,這話就是他自己親口說的,當然熟悉,而路凜洲作為聽者,居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他本人都無法确認是否真是一字不差。

“不過,也因為你什麽都不記得,所以它們會給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就算等以後恢複了記憶,它們也是特別的。”路凜洲一字一句,最後問道,“那現在,你還覺得特別麽?”

路凜洲見裴煜出神發愣,已然确認他将那段時間的朝夕相處記得一清二楚,乃至稱得上是記憶深刻。

就是如此溫柔的人,為了趕走撲火的飛蛾,非得那樣狠心和失憶的自己劃分界限。

“你全都記得。”路凜洲說,“那和我在一起的記憶,難道就不是你的一部分麽?”

“我喜歡的他什麽都不記得,記憶也是他的一部分,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你……”路凜洲繼續重複裴煜的話,頓了許久,給出自己的定論,“那現在,記得一切的你又要用什麽理由否認呢?”

裴煜張嘴欲言,還沒組織好語言,又被路凜洲搶了先。

“我去問過王以淳,他說你對其他所有追求者都是直接拒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路凜洲說,“我也去找了你的同學朋友,打工過的店鋪老板,原來,有不少人好奇過你的長發。”

裴煜偏開頭,愣愣看向那盛滿車箱的玫瑰花。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在他的臉上,耳畔又響起路凜洲的聲音。

“但你只和他們說是因為方便,不是因為別的。”路凜洲緩緩道,“其實,是因為你母親桑朵。你沒有告訴過別人,除了我。”

“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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