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71

chapter 71

在公司處理公務的時間過得很快,裴煜的雙腿恢複如初,比之前更忙進忙出。

而作為幾十年以來的競争對手,路氏和裴氏旗下的産業達成了一次跨度巨大的聯名合作,并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功,還惠及到了第三方森林音樂節。

作為推動這場雙贏合作最大的功臣,裴煜和公司員工一起聚了個餐,這也是特意為他舉辦的慶功宴,盛情難卻。

慶功宴結束後,裴煜帶着淡淡的酒意回到租住的房子,可坐在沙發上過了許久,那絲酒意仍揮之不去。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半晌,在酒意的操縱下拿出手機,打開和路凜洲的聊天界面,鬼使神差發過去一條消息。

[SUE:今夜月色很美。]

路凜洲第一時間查看消息,不解地皺了皺眉。

他走到窗邊,面對被烏雲遮去大半的夜色,怎麽都看不出月色沒在哪兒。試探着回了句:[去外面做?]

裴煜不怎麽幽默,倒不至于一點玩笑都開不起。可這條消息發出去後,對面卻不再回複了。

路凜洲在窗邊看了又看,最後登上視野良好的別墅頂樓,困惑更盛。

[我這裏看不到月亮。]

[你在外面?拍個照給我看看吧。]

過了一陣,裴煜才簡短地回了句:[我在家。]

路凜洲又打開日歷,自言自語道:“什麽意思……中秋節不是已經過了麽。”

裴煜盯着靜下來的手機,獨自在出租屋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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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出神之際,急切的咚咚敲門聲傳來,瞬間将他驚回了現實。

門外站着的是風塵仆仆的路凜洲,一見到他立馬道:“走吧。”

這回輪到裴煜不解,他低眸看到路凜洲手中拎着的酒瓶,又聽他問了聲:“出不出去?”

出去做?

裴煜恍然,就要把門關上:“……不去。”

路凜洲及時用酒瓶擋住門縫:“你不是想出去賞月麽?我還帶了酒。”

裴煜一怔。

賞月?

賞月……?

城市裏黑雲重重,很難看到清晰完整的月亮。

裴煜茫然地坐上路凜洲開來的車。豪車在夜幕中行駛,說是要去看月亮,卻開往城市中央的方向。

下了車,裴煜看向早已下班關門漆黑一片的電視塔大門。路凜洲領頭走向旁邊的側門,邊說:“我包了這裏一晚上。”

裴煜聞言跟随着他穿過僻靜昏暗的大廳,乘坐只為二人運營的電梯登上頂樓。

從電梯出來,還得再爬一段消防樓梯才能來到電視塔的天臺。

這座電視塔是江城的地标建築物,頂層距地約有三百餘米,裴煜在自己家或是在路宅,找準角度都能看到遠方的電視塔塔尖。

夜裏天臺上的風很大,滿面寒涼。而燈火璀璨的城市鋪陳于腳下,帶來無以複加的震撼。

裴煜略有些出神地望着遠方的夜景,身後的路凜洲出聲打破寂靜:“這裏坐。”

裴煜回眸,和他一起在露天木椅上并排而坐。

路凜洲随後把從車上帶下來的一袋子酒放到二人之間:“給。”

裴煜拿了罐啤酒,卻見路凜洲一選就是度數最高的白酒,正要出聲阻止,路凜洲先說:“現在我在外面應酬都不喝酒了,留着和你喝,偶爾喝點兒也沒什麽事。”

裴煜也不多阻攔,但許久滴酒未沾的結果就是酒量急劇下降,路凜洲的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緋色。

裴煜默默喝完手裏的罐裝啤酒,貼心地把路凜洲手裏空掉的酒瓶接走,他剛扭頭把酒瓶放到一旁的空處,忽覺右肩一沉。

他低眸看向那黑色的短發發旋,輕聲問:“……睡着了?”

路凜洲沉默了幾秒,經歷了一番掙紮,誠實地開口道:“沒有。”

而後又說,“醉了,你讓我靠一會兒,我也讓你靠過的。”

口齒倒是挺清晰。

裴煜無聲地笑了下,問道:“現在喝了酒,該怎麽回去?”

酒駕當然不行,路凜洲早有準備,說:“等酒醒了再走。”

忽而一陣晚秋的寒風拂來,裴煜打了個寒噤,身旁的路凜洲及時道:“冷的話可以去車裏待着,等酒醒。”

反正就是要和裴煜待在一塊兒,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裴煜想了想,側開臉拿出手機,快速給餘勤發了條信息,讓他來接人。

而右肩上的沉甸分量不知何時消失了,裴煜偏頭,見路凜洲身子往下滑了幾寸,靠着椅背頭往另一邊歪,似乎真的睡着了。

裴煜悄然站起身來,輕輕脫下厚實防風的夾克外套,低腰蓋到路凜洲身上。

路凜洲的确睡着了。溫暖的外套覆蓋而下,他依然維持着原本的姿勢,眼皮都沒有顫一下。

裴煜慢慢走開幾步,幾番猶豫躊躇,又折身回來,伸手去拿那件自己留下的外套。

他的指尖才剛剛觸到衣角,手腕猝不及防被大力箍住。路凜洲手上施力的同時擡眸,緊盯眼前的人不放:“你去哪兒?”

裴煜怔怔回道:“……回家。”

路凜洲默然凝望着他,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在耍我麽,裴煜。”

裴煜垂眸不語。

沉沉黑夜中路凜洲輕輕閉上眼,那點微不可察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

他放開手,別開眼,不讓眼神洩漏自己跌宕起伏的情緒。輕飄飄的聲音混在晚風裏,只送到一人耳裏。

“下次見。”他說着,把蓋在身上的衣服揉吧幾下,緊緊抱進懷裏,“下次再還給你。”

裴煜看看自己空下來的手腕,相觸的時間太短,連殘存的溫度都留不了幾秒。他不再受到任何阻攔,輕輕松松又走開幾步。

他拐入黑洞洞的門裏,倏而停步轉身,沖着只剩一人的長椅投去視線。

他好像總是這樣。一邊下定決心和路凜洲保持距離,一邊又忍不住接近,享受着路凜洲的追求與付出,在抗拒的同時又留下微末的希望釣着人,好比那件外套。

長椅上的路凜洲忽然動了動,卻沒轉過身來,只是從塑料袋裏翻找出裴煜喝過的那款啤酒,拉開拉環。

他在那邊自飲自酌,裴煜就在這邊默默看着。

而收到信息的餘勤來得很快,意外地在大門口遇到孤身一人的裴煜。他頓住腳步,疑惑道:“路總呢?”

“他還在那邊坐着,你送他回去吧。”裴煜低聲道。

“那你呢?”

“我可以自己回家。”

餘勤聳了聳鼻子,隐約在他身上聞到酒氣:“還是我送你回去吧,這個點可能不好打車。”

裴煜點點頭:“那也行,謝謝。”

餘勤這才到天臺上去找路凜洲,路凜洲聽到腳步聲望來一眼,抱着衣服不起身。

“路總,回去吧。”餘勤說。

路凜洲一動不動,醉意已然侵占大腦,思考的速度都慢了幾拍。等餘勤也打了個寒噤,他才開口道:“你去給我買包煙。”

餘勤下意識回頭望了眼裴煜所在的方向,小心勸誡道:“你不是戒煙了嗎?”

“但現在想抽。”路凜洲說,“就一根。”

路凜洲交代完又拿起一瓶白酒,灌了兩口。

而餘勤不但不聽從吩咐去買煙,反而再次勸道:“這裏風大,冷,回去再喝吧?”

路凜洲“嗯”了聲,将懷裏的衣服抱得更緊,還是不動。

對于眼前兩人各占一頭的狀況,餘勤完全摸不着頭腦,又說:“裴先生還在那裏等着。”

路凜洲一怔,沉寂的黑眸頓時有了神采。随後他捂住昏沉的腦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嗯,走吧。”

裴煜看着走路都走不穩當的路凜洲過來,下意識伸手去扶他,另一只手則去拿自己的衣服。

路凜洲卻攥得死緊,不肯将他的衣服還回來。

裴煜對醉醺醺的人道:“我冷,還給我吧。”

路凜洲聞言摸摸他的手,用最樸素的方式确認溫度。溫暖的觸感讓他疑心裴煜在撒謊,可又怕裴煜真的冷。

他想了好一陣,最後做出艱難的抉擇,選擇自己披上外套:“我更冷,下次再還你。”

他還是不肯把這個“下次見”的機會輕易還回去。

裴煜等路凜洲穿好衣服,手上又覆來冰冰涼涼的觸感。路凜洲名正言順地攥住他的手,看着是在給他取暖,實際上從他這裏攫走的溫度或許更多一些。

他也不說什麽,任由路凜洲拉着自己下樓,路凜洲醉得腳步虛浮還催促他:“快點,到車裏就不冷了。”

豪車在夜色中啓動,餘勤默不作聲卻與醉酒的老板心意相通,不着痕跡将車速放得極慢。

可惜沒有到不了的目的地,車在裴煜家樓下停下了。

裴煜握住門把:“那我先回去了?”

身後冷不防傳來男人低啞的嗓音:“你不請我上去坐一會兒麽。”

裴煜回頭:“嗯,那你要上來坐一會兒嗎?”

路凜洲:“好。”

餘勤目送兩人前後下車,片刻後看眼手機,居然毫無動靜,沒有任何來自老板的吩咐。

看來他路總是真醉了。

但他熟練地心領神會,并不留在原地等待,等兩人走遠便果斷踩下油門,吹起愉悅的口哨,自己給自己下了班。

裴煜把路凜洲安置在沙發上,留下一杯水,說:“你休息一會兒,我先去洗個澡,很快。”

裴煜沖了個澡暖和身子,而原本半醒的路凜洲居然徹底歪倒在了沙發上。

桌上的那杯水還好端端擺在那裏,圍了一圈空癟的啤酒罐。

裴煜:“……”

他上次去超市就不該順便囤一打啤酒的。

他到沙發上坐下,喊道:“路凜洲,醒醒,別在這裏睡。”

路凜洲聞言立馬睜眼,雙目迷蒙地望着他,一聲不吭。

裴煜拿手機撥下餘勤的電話,得到的卻是已關機的提示音。

裴煜:“……?”

他只好加大音量,盯住路凜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也去洗個澡,然後去我床上睡。”

路凜洲選擇性接收他的話,這次迅速“嗯”了聲。但因為醉酒動作緩慢,半天都解不開襯衫扣子。

裴煜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随時準備提供幫助。

過了良久,襯衫和褲子總算艱難地脫下了,拽得松垮垮的領帶卻被它的主人遺忘了。路凜洲從沙發上起來,就打算這樣去洗澡。

裴煜默默跟上去,不太能放心醉酒的路凜洲獨自洗澡。

思緒卻漸漸發散,今天的路凜洲分明是從家裏出來的,而不是公司。

他誤以為他的信息是邀請賞月,卻仍是西裝革履,衣冠整齊,或許比日常工作時還要更正式一些。

就如當初在海邊燈塔上時。

兩人前後腳走進衛生間,裴煜出聲提醒道:“要我幫你解領帶嗎?我現在知道怎麽解了。”

路凜洲聞聲回眸,渙散的瞳孔聚焦到他臉上,緩緩地眨了幾下,好半晌,喚道:“裴煜。”

裴煜:“嗯?”

路凜洲又道:“蘇依……”

裴煜耐心地回應:“嗯。”

路凜洲繼續:“蘇蘇……寶貝……”

這回裴煜猶豫了片刻,雖然不太想認下這兩個稱呼,但他不介意大度滿足醉酒的人的要求,連“嗯”了兩聲。

就是不知道此刻的路凜洲聽進去了他的話沒有。他幹脆自作主張,打算先幫忙解掉領帶再說。

路凜洲忽地大力攥住領帶結,拒絕他的幫忙。

裴煜好笑道:“不是要洗澡嗎?”

路凜洲垂下眼眸,握着領帶結的手慢慢下滑,最後落到領帶末端。

裴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只見他将拿起領帶末端,然後在自己茫然不解的目光裏說:“……給你。”

周圍的空氣好似都在這一刻凝固了,裴煜在愕然中幾乎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路凜洲直勾勾凝望着他的淺眸,讓那雙眼裏只能盛下自己的倒影。而酒意染紅了他自己的黑眸,猩紅卻不見猙獰,反而漾開罕見的委屈與乞求。

接着,他拿起裴煜垂在身側的手,把領帶塞入他手裏,然後包裹着他的手,用力攥緊。

“給你。”

路凜洲又說了一遍。

這下裴煜想抽手都抽不開了,他一抽手,被領帶束着脖頸的人也會随之而動。

路凜洲受力仰起頭,姿态宛如引頸受戮,目光裏癡迷無盡。

他松開裴煜的手,生怕裴煜不明白似的,笨拙地一遍遍重複:“給你……”

就如殉道者一般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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