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IF竹馬(二)

IF竹馬(二)

半年後,裴煜進入一所私立的雙語小學。

全江城乃至周邊省市的富家子弟幾乎全部彙聚于此,也包括陰魂不散的路凜洲。

不幸的是他們還在一個班。

所幸路凜洲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口無遮攔,不再自讨沒趣有事沒事就圍着他轉,口口聲聲讓他給自己做老婆。

但兩人家世相當關系頗深,又是同班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免不了打交道的時候。

校運動會在即,裴煜作為班長,受老師之托積極動員同學參加運動會。

1500米長跑被全班同學避如洪水猛獸,他轉了一圈,最後找到全班唯一人形洪水猛獸面前。

“路凜洲。”他敲了下桌子,“你願不願意報1500米?”

蓋着衣服睡覺的人聞聲動了動,掀起眼皮睨他。

裴煜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

路凜洲也問:“為什麽?”

裴煜如實道:“因為沒有其他人願意報。”

又抛出一句,“你應該能跑吧?”

十歲小男孩幼稚且脆弱的自尊心比成年男人更盛,裴煜話都這樣說了,拒絕就是承認自己不行。

裴煜只是無心一說,路凜洲卻默了默,但“其他人不願意報裴煜才來找他”這件事讓他怎麽想都不爽,索性一言不發将腦袋埋回臂彎裏,全當作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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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煜铩羽而歸,立刻有熱心的同學迎上來問:“那1500米怎麽辦呀?”

“實在沒人的話,我們班也可以不參加。”裴煜說,“沒有必要強制參加,那樣也不一定能取得好成績。”

同學:“但是如果少了一個項目的成績,我們班的總分排名可能會受到影響……”

趴在桌上時不時換個姿勢的路凜洲早就不再動彈了,豎起耳朵聽得仔仔細細。

“我去和老師說一下吧。”裴煜堅持自願原則,語畢走出教室。

等他來到走廊上,教室裏假裝睡覺的人霍的起身,懶洋洋地跟在他身後晃了出去。

課間時間有限,裴煜加快腳步朝着老師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身後的腳步聲也頓時加快了節奏,從周遭嘈雜的噪聲中凸顯出來。

他停步回身,卻沒從擠擠挨挨玩耍打鬧的學生中看出任何異樣。

裴煜:“……?”

他和老師說明完情況返回教室,悄悄跟了他一路的人才從另一扇門走進辦公室。

班主任一見到他,立馬問道:“诶,路凜洲,你真不願意參加1500米嗎?”

路凜洲皺眉:“裴煜說的?”這本來就不是他的義務,難道裴煜還在背後向老師告狀?

班主任搖搖頭:“他說所有同學都不願意參加,難道你願意嗎?”

哦,原來裴煜沒有告狀。

要是裴煜在背後打人小報告,那他也就不是裴煜了。

路凜洲晃到班主任辦公桌前,懶懶垂着眉眼道:“他倒是問我了。”

班主任:“那你願意嗎?”

“不願意。”路凜洲毫不猶豫,口無遮掩,“因為我讨厭他。”

班主任:“……”但尾随人家來辦公室的你看着可不是讨厭人家的樣子啊。

那藏在懶怠外表之下的關切也明顯不是讨厭的表現。這個年紀的小孩嘛,不管自以為多麽老成,在擁有豐富教育經驗的老師面前都是藏不住事的。

為了維護小男孩敏感的自尊心,班主任看破不說破,也不順勢教育兩句,只道:“運動會是全體同學共同參與的團體活動,裴煜只是作為班長負責統計名單。”

路凜洲無所謂地“哦”一聲,仍杵着不走,突然想到了什麽:“這種事應該交給體育委員負責吧。”怎麽只有裴煜一個人在忙前忙後呢?

班主任:“本來是應該班長和體委一起負責的,但咱們的體委還在休病假呢。”

路凜洲當然不清楚班上體委的身體情況,連他是誰都不太清楚。

班主任眼珠轉了轉:“讓裴煜一個人忙也不太好。要不再選個臨時體委吧,你看……”

路凜洲:“我随便。”

班主任:“那這1500米……”

路凜洲:“除了我還能誰去?體委不就是幹這些的麽。”

班主任忍住笑,輕咳一聲,語重心長叮囑道:“那就太好了,你也趕緊回去上課吧。記得去和裴煜說一聲,讓他別擔心了,登記名單也在他那裏。”

路凜洲單手抄兜“嗯”一聲,很冷酷地轉身走了。

持久的靜默後,辦公室內其他老師紛紛向年輕的班主任投來敬佩的目光,七嘴八舌請教經驗。

比如,“你是怎麽讓這小子這麽聽話的??”

班主任笑得意味深長:“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別扭,你不能光聽他嘴上說的,也不能輕易當真了。”

末了又補充一句,“特別是男孩子,脾氣很躁的那種。”

運動會當天也是校園開放日,有許多家長前來學校觀看孩子的風姿。

裴煜去校門口把桑朵接過來,頂着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異族容貌,兩人頓時成了人群中的焦點。

桑朵不怎麽自在地低下頭,裴煜及時察覺到她的局促,牽住她的手。

桑朵笑了笑,忽地後背一緊。她斂起笑意轉過身,一眼發現了人群中的那個短發小男孩。

在一片母慈子孝和睦熱鬧的氛圍裏,冷着一張小臉孤立于其中的男孩格外突兀。

何況他還長了一張極為出衆的臉。肌膚白皙五官立體,眼睛又黑又亮,小小年紀就能看出是個帥哥胚子了。

而他正直勾勾遙望着母子二人,否則也不會在被桑朵察覺的第一時間別開臉了。

桑朵低下頭問裴煜道:“那是你的同學嗎?他的爸爸媽媽沒有來嗎?”

裴煜望過去一眼,簡短道:“那是路凜洲。”

桑朵恍然。

來到裴家的這幾年她一直深居簡出,但路家的八卦實在是太出名了,時不時就會傳入她耳朵裏。

比如一年前路凜洲把母親的情人打得頭破血流的事。以及他父母在不久後離婚,父親仍舊沉迷于酒色,母親則放棄撫養權一走了之的事。

雖然不乏有人批判這孩子天性惡劣,但在桑朵看來,他只是個孩子罷了。從小就缺乏來自父母的關懷和愛,他又怎麽會知道如何正确表達自己的感情呢。

每每思及此處,她就尤為慶幸自己做出的選擇。她選擇帶着裴煜回到裴家,不但兒子能夠享受到優渥的生活環境,她也可以毫無顧慮地陪伴守候兒子。

桑朵低着頭輕言細語:“那你可以多關心關心他,有空帶他來家裏玩。”

“……他是路凜洲。”裴煜說,“他不需要我們的關心,他也不喜歡我。”

“他怎麽不喜歡你了?”桑朵困惑,要是不喜歡還在那眼巴巴盯什麽呢。

裴煜想起曾經路凜洲趾高氣揚要他當老婆的事,可這話也不好和桑朵說,他只能默默憋在心裏。

桑朵又說:“你是少桓的孩子,你和他的家世相當,就算做不成朋友也可以多來往。”

裴煜:“跟裴少桓沒什麽關系。”

桑多糾正道:“是爸爸。”

裴煜:“……嗯。”

“雖然爸爸已經不在了,但他很愛很愛你。我也很愛你,我也會一直陪着你。”桑朵說着頓了一下,“雖然小洲的爸爸媽媽都在世,但我聽說他們的關系一直不怎麽好。他爸爸常年不着家,現在他媽媽又出國了……”

一句“你就別瞎操心了”堪堪送到嘴邊,又被裴煜險險地吞了回去。

桑朵為了他的成長帶着他回到豪門,他身上流着裴家人的血,又是個年幼的孩子,裴家人對他自是極盡包容與寵愛。

但桑朵不是。在豪門衣食無憂的這幾年,裴煜看得出她藏在溫柔與微笑裏的孤獨。她又很善良,也難怪她會瞎操心土生土長的豪門闊少。

裴煜默默記下她的話,并不反駁,只輕輕“嗯”了聲。

路凜洲照常上學,照常對一切都提不起勁來。

今天他照常踩着點來學校上課,教室裏已經鬧哄哄坐滿了人,第一排中間的位置的卻突兀地空出來一塊。

這個位置的主人每天都會第一個來到學校,負責開門,把一個無足輕重的班長職位做得有模有樣。

但是今天……人呢?

他心不在焉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始終虛擲在那張空椅子上。

直到老師走進教室,裴煜還是沒來。這時有其他同學也察覺到了不對,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老師及時為大家解答疑惑:“裴煜同學生病了,今天請假。好了,現在開始上課吧。”

小學的課程很簡單,對于路凜洲來說,即使天天睡覺也能輕松保持遙遙領先的成績。

他習以為常地在桌上趴下。老師不敢管他,但班長喜歡多管閑事,每天都要來叮囑他不要上課睡覺。

今天的他竟睡意全無,在桌上趴了三秒又坐起來,遙遙望着那張空椅子。

臨近期末考試又正值周五,各科老師輪番布置了大量作業,那張空桌子上的卷子都快堆起來了。

下午四點,距離放學還剩最後一節課,裴煜還是沒來。

路凜洲看着那堆無人認領的作業,估計作為好好學生的班長肯定會來學校取作業卷子,再不濟也會委托家人過來一趟。

只要病得不是很嚴重的話,他肯定會自己親自過來的。

如果因為病情嚴重來不了,周末又有兩天見不到了,也不知道他的病情是會好轉還是繼續惡化。

……想想就煩。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被安排成了自習,教室裏彌漫着即将放假的喜悅氣息。

歡聲笑語裏,路凜洲霍的起身,徑直走向裴煜的書桌,把桌上堆疊的作業一口氣塞進自己書包裏,随後旁若無人地離開教室。

蹲守在校門口的樊奇看到早早出來的路凜洲,興奮得眼睛都直了。

“小洲!這裏!”

路凜洲愣了愣,朝他走過去:“樊叔叔?你怎麽來了?”

樊奇是路家的遠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親戚,但他卻和個性乖張的路凜洲很親近。

他朝着路凜洲笑得溫和,就如尋常長輩那樣貼心:“我來接你回家,司機叔叔今天有事。”

路凜洲不鹹不淡地“嗯”了聲,仍立在原地:“等一會兒。”

半晌,樊奇不解道:“你是在等誰嗎?”

路凜洲:“嗯。”

路凜洲居然會眼巴巴地等誰……樊奇頗為意外,唯恐有人壞了好事,一顆心都緊張得提了起來。他悄然換了口氣,試探着打聽道:“誰呀?”

路凜洲眺望街道盡頭:“一個特別讨厭的家夥。”

樊奇了然。那路凜洲等在這裏,可能是為了給人一頓教訓。

樊奇只好陪着等,焦慮地一次又一次查看時間。眼看就快到了放學的人流量高峰期,等一會兒人多起來,路家的司機也會過來,那就不方便他執行計劃帶走路凜洲了。

今天他必須帶走路凜洲。債務已經滾雪球滾到了五百萬,把他賣了都還不起。如果他繼續拖欠,那些心狠手辣的家夥恐怕真會把他拆掉一個個器官地賣了。

路凜洲對一旁兀自心焦的男人視若無睹,小小的孩子拎着一個沉甸甸的書包,居然好半天都一動不動。

這時,一輛眼熟的轎車在不遠處停下,戴着口罩的裴煜從車上下來。

他看到站在校門口的路凜洲,疑惑地走過來,問話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在這裏做什麽?”

路凜洲:“等車回家。”

“唔。”裴煜點點頭,往後退了一些拉開距離,“我感冒了。”

路凜洲:“……”看出來了。

他好奇得要死,可裴煜偏偏不順着生病的話題繼續往下說,剛來就朝他告別:“我去下教室。”

路凜洲聞言摸了摸書包。

看來裴煜是要去教室拿作業,但他的作業全都在自己的書包裏。

如果現在告訴裴煜,好像會顯得自己多麽體貼好心一樣……路凜洲猶豫着該找個什麽理由攔下裴煜,比如老師沒發你的作業或者你的作業被我拿走了,求我可以考慮給你之類……

他正要開口,剛走出去一步的裴煜又折身回來,看向路凜洲身邊那十分眼生的男人。

他們兩人一直是同班同學,對彼此家中的司機也多少有幾分印象。

樊奇忽覺不妙,忙道:“好了,小洲,我們快走吧。”

裴煜皺了皺眉,都顧不上可能傳染感冒了。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路凜洲,問道:“今天不是你家的司機來接你嗎?”

路凜洲愣了愣,低頭看向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樊叔叔表情僵了一下,随後又滿臉堆笑。笑得一張臉皺巴巴的,可渾濁的眼底不見笑意,這種違和感令人極為不适。

“司機叔叔生病了,所以我來接小洲。”

裴煜這下更警惕了:“你是誰?”

樊叔叔繼續微笑:“我是他叔叔。”

裴煜遲疑了一瞬,握住路凜洲的手稍松了些,轉頭向路凜洲确認道:“真的嗎?”

路凜洲:“……”

如果他說是,這只手是不是就要收走了?

裴煜當路凜洲是默認,但他很清楚,這個嘴裏吐不出半句好話的家夥也不一定能信。他再次盯住樊叔叔,追問道:“你住在他家裏嗎?”

樊叔叔搖搖頭。

“那為什麽是你來接他回去?”

“我先開車送他回去,再回自己家。”

“路家應該還有其他的司機吧。”裴煜說,又看向路凜洲。

成天和他針鋒相對的路凜洲就跟傻了似的,一聲不吭。

被一個小孩喋喋不休地逼問質疑,樊奇總算失去了耐心,醜惡的嘴臉逐漸暴露出來:“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懷疑別人呢,難怪小洲說他讨厭你。”

路凜洲聞言莫名驚慌,然而裴煜的手并沒有甩開他,反而握得更緊了。

裴煜甚至再次看向他,誠懇地提議道:“你坐我家的車回去吧。”

路凜洲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樣表達從未體驗過的複雜心情,竟口不對心道:“我才不要坐你家的車。”

說話立馬又後悔了。

幸好裴煜沒有生氣:“嗯?”

路凜洲突然靈機一動:“因為你今天請假,老師就沒發你的作業。”

随即清了下嗓子,接着說:“但我的作業可以借給你複印一份,作為裴家的司機送我回家的報酬。”

裴煜一愣,撲哧笑了。

路凜洲:“你笑什麽。”

等把不懷好意的樊奇遠遠甩開後,裴煜才答非所問地說道:“那個叔叔看起來不像好人。”

路凜洲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我知道。”

裴煜愣得頓住腳步。

路凜洲被他拽着緊緊跟在他身後,半垂着眉眼,過了半晌才說:“他很需要錢,我也能給他很多錢,所以他對我很好。”

“就算沒有錢,也會有人對你很好的。”裴煜說。

路凜洲卻茫然了。

裴煜嘗試舉例:“就像我媽……”

可惜這個範例并不能幫助小路凜洲理解這個問題。

裴煜換了個例子:“也像我爸對我媽。”

可這個例子無異于給父母關系極其糟糕的路凜洲捅刀子,他忙補上一句:“我從來沒見過我爸。雖然我沒見過他,但我媽一直說他很好。”

路凜洲終于可以接話了:“我以後也會對我老婆很好的。”

裴煜靜默一瞬,死去的幼兒園記憶再次浮了出來。

不過,當初的路凜洲大概率是将他誤認成了女孩,問題不大,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比起主動對號入座路凜洲嘴裏的“老婆”,他更懷疑在意另一件事:“真的嗎?”

路凜洲還能對誰好啊,不罵人不打人就不錯了。

小路凜洲當然沒有自知之明:“怎麽不是真的了。”

“因為你很兇。”裴煜說,“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讨厭我。”

“因為你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

“你……”路凜洲只吐出一個字就沉默下去。

你裝成女孩子騙我。

在壞人面前保護我,現在還拉着我的手,讓我感覺自己很特別,可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和顏悅色。

“你總是讓我生氣。”路凜洲再次開口。

裴煜回頭,一縷垂落的長發迎風揚起,淺眸溫潤:“那你現在生氣嗎?”

路凜洲呆了一下:“……還好。”

裴煜松開手:“上車吧。”

一陣難言的失落,路凜洲揉了揉空掉的手:“……嗯。”

小路稍微有點別扭啦,但不妨礙他從小就超愛:P

if線裏的小路沒有被綁架,所以沒有ptsd,但可能會對某特定對象産生貼貼饑渴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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