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IF竹馬(四)

IF竹馬(四)

路凜洲的發現和示警很快得到了證實。

桑朵遺傳了父親的肺癌,好在發現得早,癌細胞還沒有擴散,肺癌早期是可以治愈的。

醫生見過許多已然無可挽回的,癌症到了晚期才發現的遺憾和悲劇,不由得感嘆道:“肺癌早期好治,但是幾乎沒有什麽症狀,很難發現,多虧你細心。”

裴煜卻無法接受這番誇贊。他細心不假,但他早養成了“母親身體不好”的先入之見,盡管他平日裏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卻沒有對母親的咳嗽産生過絲毫疑慮。

于是在這件有關至親的大事上,他竟疏忽大意了。

他搖搖頭:“不是,是我朋友發現的。”

而這位所謂的、他本以為要出國的朋友,開學當日,居然又一次和他在新年級的新教室裏碰面了。

裴煜:“……”

桑朵早就熱情邀請過路凜洲來家裏玩,再得知他算是自己半個救命恩人,這份熱情愈演愈烈。

路凜洲也不知道什麽叫做禮貌,什麽叫做推脫婉拒,周末蹭完飯之後就順勢在裴家住下了。

不過住的是客房。裴家家大業大,當然不需要客人和主人擠同一個房間。

小算盤落空的路凜洲:“……”

又是一年暑假,裴家已經渾然成了路凜洲的半個家,桑朵也成了他的半個媽。

白天的時候兩少年一起在書房裏做作業。

書桌面積很大,能容納四個人并排坐,對面還能再坐四個。

Advertisement

他不用和路凜洲你擠我我擠你,可以各占據一個角落泾渭分明。

兩人偏偏面對面坐着互相監督。裴煜當然是怕尴尬的,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作業寫到一半,裴煜無奈停筆擡眸:“你要睡就去床上睡吧。”

他話音剛落,對面趴着的人立馬睜開了眼。懶洋洋撐長雙臂,入侵他的領地。手指随意一翹一點,壓住他作業本。

“這道題怎麽做?”

裴煜:“……”你是亂點的吧。

路凜洲看出他的懷疑,随口解釋道:“這幾道題我都不會,看着看着就困了。”

裴煜:“……”

以前,路凜洲是絕對不可能在他面前自暴其短的。

在桑朵的牽線之下他們經常在一起學習,但一般都是各學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的底子都不錯,這些基礎的練習題對他們來說沒什麽難度。

路凜洲又是自尊心極強很要面子的人,這點他從很小就很清楚。

第一次收到來自路凜洲的求助,他頗覺意外。看在路凜洲眼裏卻是一點都不意外,好心的班長果然立馬換了個位置,來到對面為同學解答疑惑。

“這幾道題超綱了,不過也不是很難。”裴煜彎下腰看了看,認真幫路凜洲複盤,順便照顧他的自尊心,“……老師在課上有講過解法,但你可能在睡覺。”

路凜洲卻完全心不在焉地盯着他,實在忍不住手癢,不由分說拽掉他綁頭發的皮筋。

裴煜一驚。

失去束縛的長發紛紛散落,俊美的側顏在黑發掩映間若隐若現。

他直起腰,低眸俯視好端端坐在原位、仿佛無事發生的路凜洲。

“路凜洲,你幹嘛拽我頭發?”

都十幾歲了,怎麽還和幼兒園的時候一個樣兒?

路凜洲攤開手掌,給他看掌心裏的皮筋,理直氣壯:“我沒拽你頭發。”只是拽了一下小皮筋。

裴煜把自己的皮筋拿回來,重新紮了一遍頭發。

路凜洲沒繼續鬧事,就靜靜坐着看着他紮,一瞬不瞬的視線生了根似的黏在他臉上。

他整理完碎發,疑心緊盯自己不放的路凜洲還在心裏醞釀什麽壞事,當即回過去一眼。

路凜洲便改而看向作業本,言歸正傳:“老師是怎麽講的?”

裴煜彎腰俯身,耐心地向某人傳遞因為睡覺錯過的課程內容。

這麽多年過去,敏銳如他,當然看得出路凜洲是個直男,天生的。

所以在幼兒園初見時,路凜洲才會誇他像公主,讓他給自己做老婆。當時的他光生氣去了,年紀又小,長大了一點才想明白——路凜洲是把他誤會成女孩子了。

後來路凜洲對他的态度一直很別扭,可能是氣不過自己的初戀交代在一個男人身上了。氣不過很正常,他表示理解。

路凜洲身上也有很多臭直男的缺點。特別愛面子,自尊心特別強,帶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天下地下唯我獨尊的封建觀念。

稍微有所區別的是,在其他直男同學熱衷于揪女同學辮子的時候,路凜洲只揪他的。或者說,路凜洲好像只對他一個人感興趣——讨厭也算是一種興趣吧?

畢竟,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初戀竟然是個男人,這對直男的傷害不可估量。他再次表示理解,并大度地包容下路凜洲各種無關痛癢的頑劣行為。

路凜洲聽着他講題,突然又有了異動。

他們一人彎着腰一人坐着,貼得很近。路凜洲毫無征兆霍的站起,裴煜本就重心不穩,被他擦着撞了一下。

随後兩人一起往椅子上倒去。

裴煜:“……”

混亂之中,他的頭發又散了。慌得腦子一空,他無法确認是不是路凜洲下的黑手,只能看到自己的長發垂落,發尾掃向少年的臉頰。

也蹭過他的眼睑,那雙黑眸則因為驚愕和癢意而微微顫動着。

裴煜呼吸一滞,他好像落到了過于柔軟的墊子上,無從借力。

這觸感太柔軟了,又很熱,他愣了半晌,撐着面前的胸膛站起身來。

少年人的胸膛還有些單薄,卻很熾熱,底下跳動的心髒格外有力。

“你幹嘛拽我?”

“……”路凜洲心虛地沉默一瞬,“我才沒有拽你,是你自己沒站穩。”

話說得理直氣壯,心虛卻怎麽都止不住,特別是——在裴煜握住他的手的時候。

路凜洲:“!”

心髒狂跳,擴散蔓延到四肢,甚至要從遙遠的指尖洩露。他忙抽了下手,裴煜卻正好将他握成拳的五指掰開了。

裴煜找到自己的小皮筋,無奈極了:“明明就是你拽的。”

哦,原來裴煜說的是拽頭發,不是拽人。

……而且,裴煜似乎并不生氣的樣子。

路凜洲大着膽子,又多看了幾眼。

晚上,裴煜在自己的卧室睡下,半夜時分房門輕響,有人悄悄地朝着他走來。

裴煜:“……”

他翻了個身,正面朝向不速之客。

路凜洲頓住腳步,屏息凝神,在黑夜裏發着光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他:“我房間的空調壞了,很熱。”

裴煜聞言打開床頭燈看眼時間,半夜兩點。

幫傭都去休息了,雖然可以把人叫起來修空調或者臨時再收拾一個房間,但沒什麽必要,他也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至于路凜洲,倒是對于半夜吵他睡覺這件事毫無愧疚感。還眼巴巴地立在他床邊,受了什麽委屈似的。

此時正值盛夏,晚上的溫度都超過了三十度。炎炎夏夜的确很難熬,假如空調真壞了的話。

現在太晚了,裴煜懶得出去檢查路凜洲有沒有說謊,也不怎麽介意這個無足輕重的謊言,便大度道:“那你就在我這裏睡吧。”

他估計路凜洲正是這個意思,畢竟臂彎裏還抱着個枕頭呢。

路凜洲如願上了床卻不立刻睡覺,睜着眼睛看了一會兒天花板,偏過頭,緩緩挪到裴煜的枕頭上。

原本高度正好的枕頭被多餘的腦袋壓得一沉。

裴煜:“……”

“今天是我生日。”路凜洲提醒道。

那也不是半夜吵人睡覺的理由……裴煜在心裏腹诽,嘴上卻沒什麽脾氣,下意識道:“你生日不是明天嗎?”

路凜洲一愣:“你怎麽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裴煜沉默,假裝自己睡着了。

路凜洲湊在他耳邊輕聲說:“現在是淩晨兩點,所以我的生日已經到了。”

是他的十八歲生日,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十八歲生日,是和裴煜一起度過的十八歲生日。

他的十八歲生日還要比裴煜早幾個月,他一直為了這點而沾沾自喜。

裴煜卻完全無視他的亢奮、得意和期待,沒好氣道:“你也知道是淩晨兩點?”

路凜洲:“……”

那就先睡覺。

枕邊總算安靜下來了,裴煜努力忽視耳邊灼燙的氣息,強迫自己重新入睡。

他的呼吸漸趨平緩,然而他還沒有徹底墜入夢鄉,枕邊人就迫不及待地又有了動作。

裴煜:“……”

唇上溫軟的觸感一觸即分,他的心髒卻差點在剎那間跳出了嗓子眼。

路凜洲……好像是……在偷親他吧……

他緊張得心髒狂跳,響如轟雷。可惜偷偷做壞事的人比他緊張得多,壓根沒有察覺到分毫。

于是第二吻又覆了下來,這次大概停頓了三秒。

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裴煜:“……”

第二次被偷親,再怎麽也不可能是意外或者不小心碰到了吧。

第三次察覺到溫熱的氣息靠近,他猝然睜眼,将路凜洲慌亂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你……”

路凜洲急忙開口,搶占先機:“你怎麽不睡覺。”

裴煜默然:“……”

路凜洲:“剛才那是故意惡心你的。”

裴煜:“……”他什麽都還沒說呢。

半晌,他看向無措的路凜洲,好笑道:“為了惡心我,所以偷偷親我?”

路凜洲轉身轉到一半又轉回來,認真地回望他的眼睛,語氣卻不是很篤定:“……嗯。”

也不管這個理由有多麽牽強附會就胡亂嗯嗯嗯。

“但我不覺得惡心。”裴煜說。

“什麽?”路凜洲愣了下,“什麽意思……難道你喜歡男人?”

裴煜很篤定:“嗯。”

路凜洲:“……”

靜默許久,驚喜、慶幸、糾結等種種複雜萬千的情緒在他臉上輪播,最後眉心深深蹙起,他帶着幾分幽怨控訴道:“那別的男人親你,你也不會覺得惡心麽?”

裴煜搖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試過。反正,我肯定都不會喜歡。”

路凜洲又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裴煜便問道:“……你也是gay?”

這麽多年了,他是真沒看出來,沒有在路凜洲身上嗅到任何同類氣息。

所以路凜洲對他的态度才尤其讓他感到奇怪。

路凜洲果然矢口否認:“當然不是。”

裴煜并不意外地“哦”了聲,把臉轉開了。

路凜洲便毫無顧忌地用視線描摹他的側臉,燙得人頭皮發麻心裏發慌。

裴煜:“……”

路凜洲看着确實不像gay,但也确實……挺喜歡他的樣子。

想到這裏,裴煜又扭頭望過去。

路凜洲立馬将頭轉走,仿佛一顆與他相斥的磁極。

他不由得失笑,路凜洲聞聲看過來,不知道他為什麽笑開了,心裏一陣莫名,然後愣愣地問:“……你真不覺得惡心?”

“難道你會覺得惡心?”

“我當然不覺得惡心,我是惡心你。”

“如果你不覺得惡心,為什麽我會覺得惡心?”

“因為……”

路凜洲話到一半,換到心裏無聲地說。

因為我喜歡你啊。

但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他猛然一怔,依稀猜出了裴煜的意思。如果他不覺得惡心,裴煜就不覺得惡心。如果他喜歡裴煜,那裴煜也……

喜歡他?

“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不等裴煜回答,他不管不顧先俯身湊過去。

裴煜不見驚慌或抗拒,也不躲避,反而回望着他笑問:“也?”

路凜洲輕輕“嗯”一聲,随後大着膽子伸出舌尖,撬開那微張的唇瓣。

一路暢通無阻,任由他品味。

“惡心報複”既然開始了,當然得進行到底。

戰況膠着難舍難分,誰也別想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這個時候的小裴還沒有成年(。

成年之後的劇情請參考前面幾章番外XD

全文完啦!感謝大家的陪伴~

下面是一點看不看都無所謂的後記:

關于這篇追夫文,我從始至終想寫的一直是性格的磨合,所着重的也是追求的過程。為了轉變自然、不崩人設,為了邏輯,不得不以犧牲爽度作為代價。和傳統的火葬場也不太一樣。

從成績來看,我寫的大概是不太好的。

我想大家想看到的或許是,受在失去攻之後幡然醒悟追悔莫及一蹴而就的轉變。但我覺得這樣是不符合人設的,所以沒有這樣寫orz。

受是性格強勢暴躁霸總,我想大家應該希望看到他傷心痛苦可憐兮兮,或者變得溫柔體貼為了攻洗手作羹湯。比如,每天的噓寒問暖,給攻做飯,等等。

但我依然沒有這樣寫。

攻需要的不是這些,作為霸總,受最應該提供給他的也不是這些。所以在本文裏,作為上位者的受給予攻的是平等的尊重,事業上的幫助、引導與肯定。

在性格上,由于攻冷靜獨立得近乎冷漠疏離,受也做到了讓自己情緒穩定,并給予攻值得信賴的依靠,以及最炙熱而強烈的、足以讓他卸下全部心防的愛意。

故事的結局,他們不僅成為了彼此的補丁,也成為了更好的自己,并收獲了美好的愛情。

最後,感謝所有正版小天使。

也祝你快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