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刀光

刀光

出乎意料的,蕭北辰沒來送行,張龍超說泷城連夜有急報傳來,好像是幫派鬥争什麽的,需要蕭北辰和燕信回去,所以沒來得及向我打聲招呼。

真變成忙人了呢。

苦笑。

之後,我和溫柔便告別離去。

西北的路途,每一步我都走得很沉重,從不知道往來重複的一條路能讓我擁有如此深刻的記憶。

一次次踏上這片土地,牧草翻滾之後的廣袤朔漠,狂雲低沉出現的前方,黃沙伴随幹熱的風急促撲面,深深嗅到的全是戈壁的氣息。

看不到前方何物,只好努力向前,可能是季節變化,當早已看遍的雄關絕域突現眼底,還是忍不住為其蒼涼之氣生生浮上一股滄桑情結。

猛然間,腦海裏似乎有個奇怪的聲音不斷叫我止步回頭,而我駐足回首,徒留漫天黃沙,雙眼迷朦。

身後亦是一片荒蕪景色。

不知為何,今天風沙特別大。

這個季節西北走西北官道,風沙大的時候,道路一定很繁忙擁擠,可能要耗費不少時間,為了節省時間,我和溫柔選擇了另一條杳無人煙的大漠快道,經過半個月跋涉輾轉,風餐露宿,睜眼望着渺茫的天際離自己越來越近,當腳下漸漸步入無涯無盡的路程開始有盡頭,那些荒涼之景也有了流連忘返的韻味。

無論人世如何變遷,這裏依然不予變幻,靜靜的,它見過多少過客悲歡離合,然後那些記憶統統被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湮沒,歡笑不存在,眼淚和悲傷也不複存在。

繞過高聳挺拔的山峰,就來到寒都邊城小鎮,山月。

沒有立即休息,我拉着綠眼溫柔開始四處打聽目光呆滞毫無人氣的傀儡人的事,希望能尋到一絲蛛絲馬跡,但每個人都是搖頭不語,更有甚者以怪異的眼光看着我,令我渾身不自在,忙活一天,一點有用線索都沒有,只好悻悻作罷。

找了間小客棧,放好包袱,綠眸眨眨眼,大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他說:“來日方長,不要這麽心急,看人家都把你當怪物了。”

擋開他的手,我沒好氣地說:“是啊,我本來就是怪物!”襯着頭,我望着他,“一靠近這裏我腦海裏就有不詳預感,總想把事情早點解決,我是心急,難道你沒聽過什麽叫夜長夢多麽!”

側頭,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溫柔冷不防做到我腿上,摟着我的脖子,玩世不恭的模樣,在略顯無奈的我耳邊低低說話:“既然夜長就不要怕夢多,你若是怕夢多,就一直保持清醒,不然由我來幫你保持清醒也可以,我可是很樂意的……”

聽他色笑幾聲,我猛敲了敲他腦袋,氣憤地說:“你能不能正經點!整天一副色魔的樣子,還有你的手!”揪住不安份伸進我衣襟的手,“你就不怕我發飙打人!”

“臨臨,你已經打了。”被抓住一只手,所以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指着被我狠敲過的頭頂,表情甚是委屈。

然而,趁我心軟防備稀松,他幾乎是見縫插針地朝我襲來,直愣将我壓倒,不由分說的咬住我即将罵人的唇,吃痛的我更是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死命掙紮,而溫柔神情自若,綠眸壞笑着,不安份的手更是靈活穿過重重衣襟,巧勁摩挲着我已經恢複感覺的身體。

“笨蛋,你摸哪裏!”惱羞成怒的我苦于雙手被桎梏,雙腿又根本踢不到他,感覺到他細長的手指緩緩向下摸索,劇烈的掙紮只換來一個深吻,以及一抹壞笑。

然後,萬事休矣。

早知道就不因為他這半個月基本上規規矩矩除了動手動腳語言調戲就沒有更越矩行為而忘記他的本質是如此邪惡狡詐,放松警惕的下場就是現在不能動彈地光吃虧,給人吃幹抹淨抹抹嘴還有自作自受的嫌疑。

最令我難以接受的,明明是不完整的身體,偏偏這麽有感覺,而且還被綠眼睛發現了,看他笑的這模樣,我就忍不住掐死他。

雙臂圈着我,綠色眸子消去了戲谑的神色,轉而幽幽露出一絲落寞,氣溫逐漸寒冷,夜色沉沉,抱着我的手卻一刻沒有松懈,看不到他的表情,耳邊卻響起他的聲音:“我不要你承諾什麽,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悲傷,就離開我吧。”

手勁漸漸放松,我還未緩過來,等我轉身望着這個男人,他已緊閉雙眼,靜靜喘息。

他睡着了。

不明白他說話的含義,只是悄悄将手覆在他臉頰邊最完美的下颚,不滿地小聲呢喃:“你早就讓我傷透心,如今說這話不覺的晚了麽?現在什麽都做了又讓我離開你,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我也不要你承諾我什麽,因為承諾不可靠,我要你在身邊,我要你屬于我,不要跟我說以後永遠,我要你現在就是我的所有。

幻想的幸福終會幻滅,能讓雙手觸碰得到的才是永恒,起碼這個瞬間得到的幸福是只屬于自己的,告訴自己,不要為未來悲傷,因為未來是那麽不可預知,別閉上眼,此刻幸福是那麽真實,它就在眼前。

來了又去,不曾完全信任的微笑,漸漸築起心牆的歲月,誰願意輕易被人闖入生命,然後又讓他輕易離去,經年累月,越是艱難,越是悲傷,就越發現僅僅是一刻的溫暖都顯得彌足珍貴。

閉上眼,我知道自己不會睡着,但還是享受彼此停留的瞬間。

好不容易讓你屬于我,怎麽可能會放手。

傻瓜。

第二天,傻傻的溫柔終于回來了。

被他抱着的時候,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黑眸綠眸明明都是一個人,可是當一個離去,心裏總會莫名失落,就像看見綠眸我期盼傻男人回來,而傻男人回來了,我卻有些想念那雙總是壞笑的綠眼睛。

庸人自擾。

淺淺抿嘴,牽着傻男人的手,他亦乖乖地跟我走出客棧,随即一路朝寒都走去,他傻笑着,很快樂的模樣。

當着是旅行了麽,笑得這樣開心。

受到他情緒影響,我亦不由得笑了笑,總之路漫漫其修遠兮,與其苦面愁容風塵仆仆,倒不如懷揣一顆愉悅的心情去求索。既然過程都是一樣的,那麽何不保持一顆好心情?

離去山月小棧的時候,那裏的掌櫃聽我們要去尋找傀儡人,含糊隐晦地告訴我們,雖然他們都沒見過傀儡人,但是聽寒都的親戚告知,那群殺人傀儡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鮮血淋漓,恐怖異常,就連寒都知府都對那些人束手無策,派去的官兵不是無功而返,就是永遠回不來,至今屍首都找不到。四周百姓對他們都是談聞色變,無人敢提,所以山月百姓聽到我們要去尋找傀儡人時,無不驚疑,但又不敢言論,只有膽大的掌櫃小聲告訴我們一二,最後他勸我們趁早回頭,不要去惹那些殺人傀儡。

并非是惹不惹的問題,只是關乎于清,我不能不在意。

本來不想摻一腳,可見到公孫一家死得那麽凄慘,我又怎能置之度外?而且答應了蕭北辰前來查探,半途而廢不是我的作風,再說對于這些傀儡的由來我也十分好奇,如果真像方淨玉所說,小宇還活着,那麽十有八九那些傀儡都是出自他手……或者還有其他隐情?這麽多,我沒辦法不關心。

寒都并未有太多變化,只是由于入冬,天氣有些微冷,除此之外,并無太多奇怪的地方,由山月小棧掌櫃那裏了解到這裏忌諱談論傀儡人,但若無人告知,我們便很難查探下去,而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尋找寒都知府。

被拒之門外那是肯定的,畢竟我和溫柔看上去并未達官貴人,看門狗總是勢利眼,我早知道,只是溫柔吵吵鬧鬧不依不饒,終于惹得知府師爺出來看個究竟,那個中年發福的師爺冷眼望了望我,低低嗤笑道:“一個小鬼和一個傻子,你們難道不知道現在知府府衙要務繁忙,大人公務纏身?你二人找葉大人有何事?若無要是,就速速離去,莫要搗亂!”

恭敬作揖,我禮貌地遞上尚君給我的信函,和氣地說:“小生從鳳京而來,受我家主人所托前來拜見葉大人,還請先生将此信函呈與葉大人。”

通常說一個人好說話,其實是因為自己尋到溝通要領,是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于這個一看就是儒生出身的師爺,禮數有加的言辭自然比較說得動他,畢竟我們是有求于人,自然要投其所好。

果然,中年發福的師爺捋捋羊胡子,點頭沖我說:“既然如此,我将信函先交予葉大人,你們在此稍等片刻。”

“多謝先生。”再次拱手。

真的只是稍等片刻,知府葉青便跟着方才的師爺急忙出來,葉青亦是微微發福的體型,眼圈很黑,看來應該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他連連向我拱手迎道:“原來是聖上派來的特使,我等早有耳聞,不知特使到來,有失遠迎,還望兩位莫要見怪。”

沖葉青拱手,我搖頭笑笑:“葉大人身為父母官,為黎民百姓忙于公務又何來見怪之說。”

見我并無責怪之意,于是放寬心,葉青擡頭說道:“長路漫漫,旅途疲憊,還請二位裏面先歇息着吧。”

出乎意料,有些陳舊殘破的府衙令我不由懷疑這裏是否是西北最大的城市的官邸,在泷城,就算是最低級官員的官邸都比這裏要好得多。

看出我的疑惑,師爺向我解釋道:“大人自上任以來一直忙于公務,幾次想叫人修葺一番,但都被大人拒絕了,他說有這個閑錢,倒不如給夜晚無家可歸的人多修幾間停駐的房子,以免他們被夜晚寒氣凍傷凍死。”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葉青,似乎是個好官。

是夜,他擺了一桌較為豐盛的酒席為我接風洗塵,面對作為皇帝欽點前來查探殺人傀儡的特使,他顯得有些喪氣:“想不到這件事都驚動了聖上,都怪本官辦事不利,查了這麽久也沒查出頭緒,還死了不少百姓和衙役……”

“葉大人切莫如此喪氣,聖上深知那些傀儡之人不好對付,所以才特此派遣我到這協助大人,以除百姓心頭之懼。”

其實尚君早有打算讓我來查探,之所以當時我提出要來寒都的時候,他沒問原因,是因為尚君早知道我要去做什麽,他知道我會需要這些幫助,所以他才給我這封信函。

比起我,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清的動向,可就算知道,他也明白以他根本奈何不了清,而且他身為一國之君,身在其位,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由着他去做的。

接過信函的一刻我就知道他的意思,反正也是順水推舟的事情,便沒說什麽,如今還要感謝他這封信,不然到了寒都還真是寸步難行。

喂飽溫柔,他趴在我肩上靜靜睡着了,我小心将他放在床榻上,蓋好被子。

然後,我便去到葉青書房,細細詢問關于殺人傀儡的事情,而葉青對那些不明出處的殺人傀儡亦是模棱兩可,只知曉他們殺死的都是一些有權勢的幫派富商,而且全部都是被殘忍碎屍,以致于連一具完整屍首都找不到。

派過很多次人去調查,但根本尋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那些殺人傀儡仿佛就是憑空生出的怪物,令人生畏,不僅如此,派去的人之中,也有人似乎察覺到什麽,但最後還未來得禀報,便一命嗚呼。

導致現在有些人都開始奉勸葉青不要去管這些事,以免引火上身,自身難保,但身為一方父母官,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有人惹出腥風血雨而置之不理,這樣不僅不能向聖上交代,更不能向百姓交代。

我明白葉青的想法,只是我深知那些傀儡并不是這麽好對付,堂堂天下第一大幫都曾因此受到重創,死傷無數,現在才慢慢恢複元氣,且有正面交鋒,那些傀儡的可怕之處非三言兩語就可道明。

現在越來越弄不清楚清的想法,他以傀儡差點滅了歸元幫,依葉青所言,他又是可以對付那些有權勢的幫派,難道他的目的是一統江湖?可是按照他的武功修為,若是争奪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有光明正大的方法他不用,而要這樣一一滅掉幫派……我看他并不是為了權力,而是像要對付什麽人似的。

可他要對付……什麽人?

帶着這些疑問,我帶着溫柔在街上四處徘徊。

沒錯,如果這裏真的有殺人傀儡,那我就必定是最好的誘餌,來回走動便是要引起他們的注意,既然自己找不到他們,那我有自信他們一定會主動來找我。

只不過,盡管我不想帶溫柔出來涉險,但他一直死活黏着我,也只好無可奈何。

來回走了半天,期待的動靜依然沒有發現,而傻男人已經疲乏得肚子叫,随意找了間飯館,點了他愛吃的飯菜,溫柔傻傻的抱着我蹭。

捏捏他的臉,等着飯菜上桌,但不期然的,我忽然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四周沒有什麽異樣,但我就是莫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多心麽?

待飯菜上桌,溫柔基本是不會自己動筷子的,而我亦是習慣性地拾起筷子,不料溫柔蹭我的動作大了些,我筷子上的菜不小心落地,見我臉色微凝,溫柔委屈地咬了咬手指。

為了小小懲戒他,我便不喂他,自顧夾菜吃進嘴裏。

然後,我放下筷子。

冷冷環視周圍,猛地拉起溫柔,放下銀兩便轉身要走。

此時,原本看似正常在一旁喝酒吃菜的人統統掏出刀劍,向我這邊攻擊而來,溫柔反應極其迅速,提着我閃開那些刀鋒利刃。

溫柔擋在我前方,我吐出嘴裏的食物,一嘗進嘴,便察覺那上面都是劇毒,若不是我為溫柔先吃一口,恐怕這個傻男人就要死于非命,幸而我的身體仍不怕這些毒物,不然連我也難逃厄運,真是為剛剛抹了一把汗。

想不到這些人動手這麽快。

蹙額,望着把我們逼向角落的那群目光呆滞的傀儡,他們把所有可能逃出去的路線團團封閉,甚至連一個蒼蠅都逃不了。擋在我身前的傻男人也沒有想逃的意思,緩緩抽出隐藏在腰中的軟劍,對峙着。

無人喘息,一旦有任何動靜,戰争便一觸即發。

然而,前方零落飯桌上傾倒的酒瓶慢慢滴落一滴酒水,輕微的聲響,于寂靜的空間顯得尤為刺耳,剎那,每個人揮刀相向,刀光劍影印滿眼。溫柔身手自然了得,但人數太多,盡數糾纏着他,便無人管我,與此同時,一把利刃已經向我直面沖來,而我根本沒有躲閃的地方,傻男人亦抽不開身,眼看那把閃耀着冰寒銀輝的刀離我不過一寸之遙,那個要殺我的殺人傀儡卻突然斃命倒下。

不解望着斃命的傀儡,他們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被暗器襲入的痕跡。

這是……

然而,戰鬥還未結束,沒有空給我思考這麽多,危險仍舊擺在眼前,死了一個傀儡,還有無數個傀儡在我周圍。

就在我想這一次不知要吸多少陽氣才能重新恢複身體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擋開圍繞在我四周的傀儡,手法快速而淩厲地将那些人殺死,然後一把攬着我,輕輕一躍,飛快地遠離那個是非之地。

有些蒼白的漂亮的臉蛋,但依然足以魅惑衆生,他沖懷裏的我迷離地抛了個媚眼:“小臨兒,我終于找到你了。”

昨晚發呆,發出萊兒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