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名谷
無名谷
秦善也是人,他可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當然會有親人,有師父,有故交。
只不過這些人,不是已經離開人世,就是退隐江湖早已不問世事。眼前的這位白眉客,可以說是僅存的一位認識少年時代的秦善的故人,也是秦善師父的友人。
話題在談論及秦善師父的時候似乎有片刻僵硬,須臾,像是為了打破這沉默的氣氛,秦善笑道。
“白叔千裏迢迢來與我敘舊,不會就是為了懷念逝去的師父吧。”
白眉客看了他一眼,嘆氣。
“善兒,你可知這幾年,你實在是招惹了太多的仇人。”
秦善不甚在意。“在其位謀其職,我所做的這一切,也只不過是盡本分而已。”
“本分?秦衛堂?你又何必把自己牽扯進江湖和朝廷的恩怨中,當年我若是把你帶走……”
“白叔。”秦善打斷他。“進秦衛堂是我自己的選擇,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選擇進宮。您大老遠地跑來找我,還是說點正事吧。還是說,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外面相商?”
白蓮緊緊握着爺爺的手,有些害怕地看着這個黑衣男人。
雖然爺爺說這個人是故人,但是她卻十分害怕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沒有生氣,沒有活力,要不是還有生命,她幾乎會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只不過是個死人。
“唉……”白眉客輕嘆口氣。“的确,我此次是有要事找你,還是進屋細談吧。”
“蓮兒。”他轉身對自己的孫女道。“你就乖乖找個地方先自己呆着,聽話。”
“我可以安排屬下騰出一間房讓她休息。”秦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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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這個女孩,按照輩分算的話,她應該算是他子侄輩的。
白蓮很懂事地跟在一名秦衛堂侍衛身後離開了,而秦善和白眉客則是進大堂議事。
“不瞞你說,我這次其實是專為你而來。”在只剩下兩人獨處後,白眉客終于開口。“最近江湖上有些異動,你可知曉?”
秦善微微抿唇。“大略知曉一二。”
白眉客看着這個已非當日少年的秦衛堂統領,又道。“不僅是武林正道,連魔教那邊也開始有所行動。而我得到消息,無論是哪邊,他們的目的都是在你。”
白眉客說完,緊緊盯着秦善,看他會有何反應。
秦善只是輕揚眉角。“白叔這些消息,又是從哪裏得知的?”
“這……自然是有故人相告。”
“我差點忘了,白叔交友甚廣。”秦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可不知又是您的哪一位友人這麽好心,願意将這消息透露給武林公敵秦衛堂統領?”
“善兒!”
白眉客被他那嘲諷的語氣所激,也不由高聲起來。然而看到秦善毫不示弱的眼神,最終還是放軟語氣。
“當年你師父的那件事,知情者中,也有幾位是心懷愧疚……”
“所以現在想來彌補我?”秦善冷笑。“我倒還要感謝他們這份好意。”
看着猶如披着一層盔甲,不讓任何人觸碰到他內心的秦善,白眉客終究還是妥協。“不論如何,這消息是真,江湖上有人要對你不利,最近一段時日你還是小心點。”
他放棄了與秦善争執是非對錯,而是以長輩的語氣真心關懷。
秦善自然聽出了這份真摯,語氣也不由放緩。“白叔千裏迢迢趕來,只為提醒我小心,秦善自然感激。”像是想起什麽,他又道。“善兒這裏有一疑問,還想請教白叔。”
他這自稱的改變,似乎也影響力白眉客的态度,這位白須老人臉色寬緩許多,和藹問道。“何事?”
“在白叔的故交好友中,可有人認識一個名叫莫北或者相近似的名字的人?”
秦善的話剛一出口,白眉客的臉色陡然大變。
“莫北?你認識那人?他相貌如何,年齡呢?”
秦善道。“我只是偶然結識這人,他自稱為莫北,年約二十一二,外貌俊朗,似乎身有內傷。”
“是了,是了!一定就是他。”白眉客神色激動,連忙問秦善。“那他現在人在何處,和你可還有聯系?”
秦善沉着一會。“他日前已獨自離去,未有聯絡。”
“善兒。”白眉客神色嚴肅。“這人,你還是少和他打交道為好。”
收在袖中的手指輕微地抽動了一下,秦善面不改色地詢問。“白叔既有此說,可是認識他?”
“不,我只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白眉客撚須緩緩道來。“他真名不叫莫北,而是顏漠北,你可知他是何人?說起來,這還和無名谷有關。”
“無名谷?”秦善神色一動。
“無名谷數月前出了一件大事。谷內一輩分極高的弟子打傷谷主出逃,無名谷正派其他幾位弟子追殺。這件事,江湖上也只有寥寥數人知道。而這名出逃弟子就叫顏漠北,聽說原本在谷內就是一個桀骜不馴的人物。善兒,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你還是不要和這人有何瓜葛為好。否則,惹上了無名谷,便是如你也吃不消啊。”
武林聖地無名谷,三百年來,出了十一位位武藝冠絕江湖的宗師,也就是俗稱的天下第一。從初代谷主開始,無名谷便奉行隐居獨行的态度,甚少在江湖行走。因此對于大多數江湖人來說,這無名谷是一個神秘之極,也是令人敬仰之極的地方。
沒想到,莫北竟然是無名谷出身。不,該稱他為顏漠北了。
對于白眉客的警告,秦善只道。“白叔,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勞您費心了。”
他想,難怪莫北前幾日會連夜出逃,估計是在武林大會上聲名顯揚之後怕被谷內弟子找上門來,這才着急離開。只不過,這追殺是真是假,還有待考證。
秦善嘴角掀起。無論真假,既然這莫北身份如此特殊,對于他來說,不失為多了一副好牌。
白眉客看他一副深有考量的模樣,明顯不會把自己的勸告聽進去,只能無聲一嘆。
而此時,話題人物顏漠北,又在何處呢?
“還敢給我偷懶!”
後腰被人一踹,在米店打工的年輕人被踢了個踉跄。
“快給我去幹活!”
五大三粗,長得像豬肉店殺豬的米店老板橫眉豎目道。
被踹的短工扶着腰站起來,抱怨道。“老板,我只是休息一會嘛。”
“休息!個個都像你這樣偷懶,誰有飯吃啊?幹活!”
“是,是。”
從牆角站起身來,被奴役的短工伸着懶腰,去後倉庫搬運米糧。他擡頭看了看天色,豔陽高照,百裏晴天。按時間算,今天應該是武林大會的最後一天了,那個人,現在在幹什麽呢?
是一臉冰霜地看那些江湖人比鬥,還是在暗暗和誰較勁呢?想起心中的那個人,他嘴角就不由浮現一抹微笑。
“喂,顏北!”附近的一個麻子搬運工湊了上來。“我說你一個外鄉人,沒事大老遠地跑到北方來幹什麽?看你這年齡,應該也娶妻了吧。”
顏北眯眼笑道。“恩,是啊,娶了娶了。”
“那你老婆一個人在家,你就不擔心他紅杏出牆?”
“這個嘛。”顏北鄭重其事地想了想。“我想我家那位,應該不會随便對別的男人感興趣。”
“呦,這麽有自信啊?”
顏北無聲一笑。
當然有自信,這樣欲擒故縱,又來歷不明,最後還離奇出走。秦善現在對他一定是充滿了探知欲,應該是在想着怎樣最好地利用自己吧。
自己這一招實在是高明,最好讓那秦善一天到晚就這能想着自己。哈哈,哈哈哈哈。
麻子臉看着莫名其妙一個人傻笑起來的顏北,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人,想媳婦都想瘋了。
晚上,顏漠北收拾收拾,回到一個破舊小院休息。他化名顏北在這裏打短工,已經快有五天時間。
在這座離洛安不遠的小鎮,顏漠北奉行着大隐隐于市的做法,就此紮根躲藏起來。他想自己那些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總不會想到,在谷內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的顏漠北,竟然會幫別人打短工吧!
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會想到在這種鬧市店鋪查找了。
能躲一天是一天,在內傷沒完全恢複以前,還是不要和谷內的那些家夥碰面為好。要是被他們逮到了,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群毆上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顏漠北現在有點開始反省,往日裏自己在谷內是不是有點太嚣張,如今才會引起衆怒?
他借着窗外月色,有些無聊地把玩着手中的小草蚱蜢。
“秦善啊秦善,你究竟什麽時候才會追上來?”
不然這一出戲,他一個人演的可不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