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弦月
下弦月
武林大會告一段落,但是對于許多人來說,這才只是一個開始。
在一般人看不見之處,暗潮緩緩湧動着,牽動無數人的命運和未來。
在秦衛堂看來,這次武林大會處理得還算成功,沒有造成周圍平民誤傷,也沒有引起大規模的群毆事件,這就算是成功地制止了這次不法聚會。
不過在那些江湖人看來,除了第一天冒出的神秘小子外,之後幾天的武林大會實在是太過于平淡。既沒有奪人耳目的奇人異事,也沒有出色的後輩新秀。唯一出彩的打敗過萬成軒的神秘人,第二天卻還不見蹤影了。
但對于另外一些人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白眉客來訪的第二天,秦善接到了一個消息。
“他在幫人家打短工?”統領大人似笑非笑。“哪裏來的消息?”
“禀告統領,顏漠北并未特意掩藏蹤跡,他打工所在的米店位于鬧市,布置的暗哨很輕易地便發現他。”黑衣侍衛似乎有些疑惑。“屬下懷疑,這是他的欲擒故縱之計,必有陰謀。”
“陰謀?”秦善掀起嘴角。“這倒未必。不過,他想要有人去找他倒是真的。”
“十三,吩咐下去,将顏漠北可能藏身在洛安附近某個小城的消息散發出去,不要太興師動衆,只要讓該知道的人知道就可以。”
“是!”衛十三領命退去。
秦善坐在屋內,想着剛才得到的消息,顏漠北故意藏身于容易被官府搜查到的地方,無非就是想要等秦衛堂找上門去。
可惜,若到時候他發現,去的不是秦衛堂統領而是其他人,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呢?
“你現在在想的這個人,一定讓你很感興趣。”
就在秦善默默想象着顏漠北到時候的悲慘境況時,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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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望去,只見門邊站着一位青衣文士。文士面目俊朗,高額深目,尤其那一雙眼竟然是蔚藍色的,倒不像是中原人。他手中拿着一把鐵扇,時不時把玩翻轉着,倒像是握着普通的紙扇那樣輕巧。可見,這文士也是個懂武的。
“阿謀。”難得,并沒有因為有人意外闖入而生氣,秦善輕聲道。“原本說好前幾日就來,你卻今日才到。”
沒錯,眼前這位青衣文士,正是秦衛堂不為外人所知的堂內第一謀士,也是秦善少數幾個能夠交心的友人。除了秦善,沒有人知道他全名是什麽,平日裏僅以謀先生代稱。
謀先生笑道。“我也以為我前幾日就可到,哪知路上卻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不,或者說,還是因你而起的意外。”
秦善不語,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也知道,我從宮內出來,就是為了查清楚前些時日蟬鳴寺的滅門慘案。這不知來路的殺手,殺了人也不留下身份,徒叫我們秦衛堂背了黑鍋,豈不是令人不快。而我下定決心調查後,也确實查出了一些線索。”謀先生頓了頓,看向秦善。
“你可知道那隐匿多年的魔教,他們最近又有了些動作。”
“魔教,如果說是魔教左護法的話,前幾日倒也見識過。”秦善冷笑。“這件事,果然是他們所為?”
“大致就是如此了。”謀先生輕搖鐵扇。“不過,我奇怪的是另一件事。聽說魔教左護法絕紅蓮曾當衆向你示愛,是真是假?”
“……這和你的調查有何關系。”秦善不悅道。
“當然有很大關系。”謀先生大笑。“從來沒有走過桃花運的統領大人,卻遇到這麽一朵豔麗嬌花,對于我來說豈不是解悶時的好消遣?要是我解悶了心情好了,調查自然會更有進展,對于秦衛堂來說也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啊。”
秦善冷冷白了他一眼。“不如把你送給那絕紅蓮做床上客,更是件美事?”
“受之不起,受之不起啊。”一點也不為秦善的氣勢所迫,謀先生談笑風生。“對了,我差點忘記,你不僅有這一位送上門來的紅顏知己,更是有一位藍顏客卿。怎麽,剛才難道不是在想他?”
“是啊。”秦善陰陰一笑。“我在想,他明晚會是怎樣一副處境。”
無名谷出逃弟子,被谷內追殺?這是真是假,就待他試一試才知曉。
“好。”謀先生拍掌而笑。“那麽這一出戲,沒人看豈不是不熱鬧。不如我們明日動身,去看個究竟?”
秦善冷眼望他,不做聲。
謀先生做恍然大悟狀,道。“我差點忘了,說不定你一見到那小子被追殺,就忍不住上去幫忙了,哪能驗證真假呢?不去不去了。省的某人心疼。”
秦大統領面笑心不笑。“去!怎麽不去?”
統領說到做到,當晚即刻啓程,向洛安附近某座小城趕去。
臘月天,天氣幹燥,打更的更夫瞧着鑼鼓剛剛走過,顏漠北卻是睡不着,一個跟頭翻起身來。
“我到底圖的什麽呢?”枕在胳膊上,顏漠北翹着腿看着窗外的月色。
下弦月半隐在雲中,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更顯的微弱。
就像是一個原本就不顯露心性的人,還總是特地掩藏自己的心思,不願意被人知曉。顏漠北發現自己又想到了秦善,這是第幾次了?恩,今天算的話,才不過第八次,再加上做夢時候想個一兩次,一天想起那個人也不過十次。
也不是很多,哈哈,哈哈,哈……
嘴角的笑容變成苦笑,顏漠北一個翻身把自己埋到被子裏。
這樣想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面閻王,還是背地裏計劃着怎麽利用自己的家夥,顏漠北,你魔障了吧?平日裏見二師兄和三師姐眉來眼去,你不總還嫌他們礙眼嗎?如今自己卻在這犯相思病,難道這就是報應?
顏漠北摸着下巴深思,那下回再見到二師兄和三師姐胡訴衷情的時候就不去搗亂了,這樣秦善會不會也對自己好點?恩,值得一試。
“臭小子!總算找到你了!”
半夜一聲大喝,穿透紙窗直接傳入耳中,伴随着呼喝聲還有一道迅疾的銀光。
顏漠北迅速回神,翻身一躲。
他不待轉身,立馬推門飛身而出,借着微弱的月色離開小院,向屋外飛去。
身後雖然沒有聲音,但是被追擊的緊迫感還在,顏漠北不敢停留,直到用輕功飛至偏僻些的地帶,才敢停下步伐。
“怎麽,不繼續跑了?”
顏漠北停下,轉過身望去,笑道。
“我哪裏是跑?只是尋個安靜點的地方而已,二師兄。”
“哼。”追擊之人從樹陰下走出來,只見正是一個束冠的年輕男子,手裏佩着劍。“你這次內傷在身還未痊愈,你以為你打得過我?”
“內傷?大師兄是從哪裏得知這消息,那人唬你吧。這不,師弟我剛剛還在想你……和三師姐。”顏漠北緩緩道。
無名谷二師兄,外人眼中絕頂神秘的高手神色一緊。你又在謀劃什麽缺心眼的事!上回因為你,你師姐到現在還沒理睬我!臭小子,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哪能呢?我只是在想怎麽撮合你和三師姐而已。”
“你小子有這麽好心?”二師兄冷笑。
“有,絕對有!”
即便不是為了你倆,為了我将來的幸福也要多多努力啊。顏漠北心裏默念。
“信你有鬼!”二師兄冷哼,緩緩抽出劍來。“廢話少說,今天便把你逮回去。”
“恩?想逮我回去?”顏漠北輕笑。“那可不行,我想等的人還沒等到呢。”
二師兄不等他廢話,已是一劍劈出去。
“我看你等的人,永遠也不會來!”
顏漠北收起臉上笑容,腳輕踏地面,騰身而起,點着攻來的劍尖飛過二師兄身後。不等落地,又旋身扔去一把暗器。無名谷二師兄冷哼一聲,揮劍擋下暗器。随即發現觸感不對,不是與金屬相撞擊的感覺,他提劍一看——
這哪裏是暗器,分明是不知牛羊還是豬狗幹燥的糞便!二師兄怒了,顏漠北這小子,也太缺德了!
“哈,師兄,我看你還是別用劍為好。”顏漠北陰謀得逞,笑開道。“你這使劍的架勢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還不如棄而不用。”
“用不着你說。”二師兄橫劍。“等你擋得下我這一劍再說!”
說完,他微抿起唇,默默調用內力。
周圍一片塵土飛揚,以二師兄為原點,陣陣無形之風吹起。在這無風的夜晚顯得格外詭異。
顏漠北暗暗叫糟,他這是把他師兄逼急了要出絕招了!這一劍,即使師兄的火候還不足師父的五成,以他現在的身體承受,也是不死即重傷。
“師兄,你還真舍得下手?”
二師兄不語,只是揮劍的動作已經帶他作答。不僅下得了手,還一定會下狠手!
顏漠北神色收斂,準備調用內息防禦,可剛剛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內傷又隐隐作痛起來,不能再動彈分毫。看來他今晚不是死在同門劍下,就是因走火入魔而死。
眼看銀光即将劈至眼前,顏漠北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早知道等不到,我就賴着他不走了,死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