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去往事（一）
過去往事（一）
順陽縣。
有馬的腳力，到達順陽縣的時候，接近傍晚。
城門還沒有關。
衆人付了進城費用，一路就往城裏的酒樓趕。
雖然他們事先沒有打探過順陽城裏的情況，但是伊天佑和伊康平原先是做酒樓的。
對順陽縣裏面的同行還算比較清楚。
他們現在要去的就是順陽縣最大的酒樓和順樓。
這家酒樓與和滿樓是同期的酒樓，當初和順樓還不是和順樓這個名字的時候。
當家劉少卿和和滿樓的伊康平夫婦就頗有淵源。
劉少卿本人心思單純，心地純良，家中只他一子，唯一的家産就是如今這家酒樓，到他當家之時，這酒樓雖然還是酒樓，卻已經盈利不多，不足以支撐全家人的生計。
伊康平夫婦初來順陽縣游玩的時候，遇見了劉少卿，見劉少卿這人老實，就給他支了幾招，慢慢的酒樓的生意才好了起來，劉少卿才将酒樓改名為和順樓。
也因此，劉少卿視伊康平夫婦為恩人，時常與他們保持聯系。
而伊康平夫婦也時時提點他幾招，兩家一直保持友好的關系。
直到伊康平的妻子過世，過世之後，劉少卿雖然與伊康平仍然保持聯系，但伊康平卻很少再指點他酒樓上面的事情。
如今的和順樓生意日漸減少。
不過再怎麽樣，都比和滿樓要好，它起碼還能堅持下去，而和滿樓是已經開不下去了。
劉少卿這人心思單純，基本酒樓發生了什麽事都會告知伊康平，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間斷，所以伊康平一直知道和順樓的情況。
此次去賣蔬菜，孫慕凡和伊天佑從伊康平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就第一時間鎖定了這家酒樓。
蔬菜的味道極好，能幫上劉少卿不說，就伊康平與劉少卿的關系，三人認為，此次合作應該會談得很輕松。
然而，當他們到達和順樓的時候才知道，劉少卿先前竟然被流民砍傷了，花了大把的錢治傷，但傷一直沒有好，而酒樓也因為銀兩周轉不足，堅持不下去了。
劉少卿打算這幾日就把酒樓賣了，帶着家人回農村。
三人面面相觑，被劉少卿的家仆引進了後院。
酒樓的後院居住着劉少卿一家，一共五口人。
劉少卿的屋子在後院最大的一間，三人進去就被濃重的藥味嗆得咳了起來。
而劉少卿本人就睡在裏間的床上。
人很憔悴很消瘦，明明年紀不大，跟伊康平一樣應該只有三十歲左右，卻看起來宛如四、五十歲一般蒼老。
面上帶着淺淺的皺紋，兩鬓花白了頭發。
看得出他為經營酒樓沒少操心。
“老爺，伊老爺來了。”家仆在劉少卿床前恭敬的回了一聲。
劉少卿疲倦的睜開了眼，看見了伊康平，面色微喜，他被攙扶的坐起，看向伊康平道：“康平，沒想到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
“說什麽傻話！”沒想到第一句話劉少卿就說就這麽的不吉利，伊康平難受道：“你一定活得好好的。”
伊康平上前，握緊了劉少卿的手。
劉少卿反手輕輕拍了拍伊康平的手背道：“先前聽說尚元縣有難民攻城流民占城，我還擔心你，如今看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我倒沒有聽說流民有對付順陽縣……你怎麽會受傷？”伊康平疑惑。
“順陽縣是離尚元縣最近的一個縣城，尚元縣遭到了攻擊，順陽縣自然也不例外。”
劉少卿緩緩的道：“只是，我們這新派下來了一個縣官，那縣官足智多謀，将難民和流民都擋在了外邊，而順陽縣裏面的人，在縣令的帶領下，也幾乎沒有傷亡。”
“但……咳咳……也有少數中招，我……咳咳……就是其中一個。”
劉少卿苦笑。
那麽多人都沒有傷亡，就那麽幾個中招了，劉少卿就是其中一個？那運氣還真是不怎麽好，孫慕凡和伊天佑互相對望了一眼。
伊康平心酸道：“你也真是，怎麽就不機靈點躲開呢。”
劉少卿哭笑不得：“這人哪有刀子跑得快。”
“對了，康平，咳咳……我聽安叔說了，你本來是要把蔬菜賣給和順樓的？”
伊康平道：“現在就別管這些了，蔬菜我們再想其他辦法，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劉少卿阻止伊康平道：“尚元縣如今還回不得，這我是知道的，你們能想到賣蔬菜肯定是已經困難到了極點。”
“安叔。”劉少卿叫了安叔一聲，安叔上前給劉少卿掏出了一個錢袋。
劉少卿将它遞給伊康平道：“康平，你以前就待我極好，我也沒什麽可回報的，這些銀兩你先拿着……”
“這不行！”伊康平拒絕，似乎怕劉少卿硬塞一樣，還後退了兩步。
劉少卿見此，一時情急去拉伊康平，卻牽扯到了傷口，面色白了幾分，他怨念的看着伊康平：“康平，現在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倔強了，拿去吧，過幾日我把樓賣了就有錢了，你不用擔心我們……咳咳……”
“……”聽劉少卿這麽說，伊康平更加不願意接了。
但是劉少卿卻意外的固執，這錢非要交到伊康平手裏不可。
眼見着兩人僵持不下，孫慕凡上前将劉少卿手中的錢袋拿到了自己的手裏。
“好了，伊叔，這錢也是劉叔的意思，您就拿着吧。”
孫慕凡将錢塞給了伊康平，對劉少卿道：“劉叔，我是孫慕凡，您應該是第一次見我，我是……”
“他是我們家的一員，是爹的義子。”伊天佑上前搶先道。
孫慕凡一愣，就見劉少卿呆愣的看着孫慕凡道：“康平收義子了？”
伊康平也愣了，随即他猛然驚醒道：“我……對啊，小凡這孩子很聰明，我很喜歡就……”
“這麽重要的事不告訴我。”劉少卿有些不高興。
伊康平道：“這不是最近發生的事有點多，沒來得及告訴你麽。”
說着，伊康平道：“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再邀你去認子宴。”
劉少卿聞言，暗了暗神情道：“……也……不知有沒有……機會……”
“劉叔，有機會的，怎麽會沒有機會呢。”也沒有顧忌伊天佑突然的話，孫慕凡在大庭廣衆之下，在伊康平認了自己這個“義子”的身份下，也沒辦法去反駁，只得岔過這茬說道：“劉叔，我懂一些醫術，你讓我看看你的傷，指不定我能治好呢。”
劉少卿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道：“這城裏最好的大夫都沒有辦法，你怎麽可能有辦法呢？”
孫慕凡笑了笑道：“劉叔讓我看看，也不會損失什麽，說不定我真能治好呢？”
只要是傷口，孫慕凡就有把握，空間裏頭的愈合草效果可是極好的。
說了這麽久的話，劉少卿的身體已經極限了，但不知是因為伊康平的到來高興還是回光返照，他的精神勁頭倒還好。
他顫巍巍的用自己的手解開了自己的單衣，露出了滲出星星點點血跡的胸膛。
孫慕凡上前将他包紮好的傷口解開，發現裏面的傷口見骨，傷口雖然清理過了，但似乎清理不幹淨，周圍已經紅腫，甚至有些地方似乎開始腐爛了。
孫慕凡默不作聲的将繃帶系了回去。
他只要确認這個是傷口就行了。
“怎麽樣？小凡，能治嗎？你真的懂醫術嗎？”伊康平在旁邊急道。
孫慕凡笑道：“伊叔安心，我能治的。”
“伊叔？不是爹嗎？”劉少卿在這個關鍵時候，竟然還關心稱呼問題。
孫慕凡眼角抽了抽，看向劉少卿，劉少卿這才呆傻一般反應過來，眼睛發亮的道：“小凡說我能治？”
因為高興，他聲音高了許多，還因此扯了傷口咳嗽了起來。
孫慕凡見他咳得辛苦，扶着他躺下道：“劉叔，你先休息吧，明日我配好藥再過來。”
“嗯……”不知是傷口嚴重還是怎麽了，劉少卿的目光逐漸混濁，表情呆滞、失神，狀态很不好。
孫慕凡皺了皺眉，跟着伊康平幾人出了劉少卿的房間。
“幾位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客房夫人已經安排好了。”劉少卿的家仆安叔說道。
伊康平也察覺出劉少卿的狀态不好，便沒有拒絕道：“好，勞煩前面帶路了。”
“夫人可還好？”伊康平問着安叔。
安叔搖頭道：“伊老爺，老爺如今這樣，夫人整日以淚洗面，現在面容憔悴，也不敢出來見你們，只讓我好生招待。”
伊康平會意道：“也對，少卿的那位，從前就特別注意儀貌，與少卿的感情特別好，如今這樣，确實怕是難為她了。”
“伊叔，別太憂心，我有辦法的。”孫慕凡信誓旦旦的道。
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讓伊康平的心微安。
“慕凡，別叫伊叔了，叫爹吧，爹剛剛不是認你做義子了麽。”
“……”孫慕凡微傻，總覺得伊天佑另有目的，可他面上又瞧不出什麽。
不過，伊康平雖然掉鏈子了一些，可溫和親人，對兄弟倆也特別照顧，這聲“爹”叫來也并無不願。
“天佑別鬧。”孫慕凡剛想叫出聲，伊康平卻開了口，硬生生讓他把喉嚨裏頭的那聲“爹”給咽了下去。
伊康平道：“總要給小凡時間準備的。”
“……”孫慕凡沉默，最終還是沒能叫出口。
到達房間的時候，孫慕凡掏出了從空間裏拿出的愈合草。
其實愈合草長得跟外邊的止血草很相似。
也因此，孫慕凡也毫不忌諱的拿給伊家父子看。
“這是止血草？”伊康平先認道。
伊天佑看了一眼藥草沒有說話，只定定的看着孫慕凡等待他的下文。
孫慕凡道：“這不是普通的止血草，伊叔，你也知道，我種菜特別厲害。”
伊康平點了點頭。
孫慕凡道：“其實我不僅種菜厲害，我是種什麽都比普通人厲害，包括藥草。”
孫慕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種的藥草效果要比普通的好，這止血草就是先前我在山野間看見的，就摘回來養了幾天，今早出門的時候，我怕路上咱們有什麽磕碰就帶上了，這藥草的效果能遇傷口即刻愈合。”
“怎麽可能……”伊康平有些不信。
“……”孫慕凡抿了抿唇，舉起手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咬出了點點血跡。
“慕凡……”伊天佑動手去阻止他，然而沒來得及，孫慕凡手上還是留下了傷痕。
孫慕凡用摘了一片愈合草的葉子，擠出汁水滴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不出一刻，那傷口消失的無影無蹤。
伊家父子驚愕的互相望了一眼。
“小凡，你這……”
“所以，這藥必定能救劉叔。”孫慕凡道。
伊天佑道：“如果是這樣的效果的話，那确實。”
“劉叔的情況不太對，我現在就把這藥配好，拿出給他。”
“我來幫忙。”伊天佑道。
“我也……”
配藥很簡單，其實就是那些水将碾碎的藥草混合，弄成藥劑，然後叫來安叔去給劉少卿敷上。
劉少卿的傷口很大，藥劑敷上去後，他的傷口還沒有明顯的變化，不過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好。
三人見此，稍微安心，便被請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劉少卿竟然能下床走路了。
一大早就飛奔向伊康平三人，一通的感謝，并且表示，自己好了，不會賣掉酒樓，而且願意收下幾人帶來的蔬菜。
也願意今後都只收孫慕凡的蔬菜。
價格随便孫慕凡幾人出。
商場上，很少見到這麽老實的人，孫慕凡三人也沒有欺負劉少卿，按市面的價格一車十五兩成交。
換到了銀錢，來順陽縣的目的也完成了。
幾人擔心家裏的一老兩下，就打算趁早回去，這樣傍晚還能趕回老宅。
可劉少卿家裏卻來了位特別的客人。
是新上任幫助順陽縣躲過危機的新縣令。
聽說孫慕凡用藥治好了劉少卿，對孫慕凡表示好奇，要見一下。
幾人不想惹麻煩，想推掉。
可縣令已經到了門口。
孫慕凡只能将門打開。
縣令看起來很年輕，風度翩翩、斯文有禮。
孫慕凡正想對他行禮，他卻意外的錯開了孫慕凡，朝伊康平走去，并且腳步些微的急促。
“康泰……”
孫慕凡聽到新縣令滿含驚喜的叫喚着伊康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