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我沒有朋友
第062章 . 我沒有朋友
半睡半醒間,祝佳夕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和人聲由遠及近。
祝佳夕睜開眼睛,頭微微地擡了起來,朦胧的視線裏,不遠處的書桌前坐着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無論什麽時候都是筆直的。
祝佳夕迷糊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她到哥哥家學習,學累了就自己脫掉鞋子爬到哥哥的床上睡覺。
門外是不是媽媽在叫她回家吃晚飯?一切似乎都和從前沒有任何不同。
陰影中的人在這時回過頭看她,表情嚴峻。
“你打算在這裏睡到什麽時候,祝媽媽叫你沒聽見?”
祝佳夕愣神地點頭:“我聽見啦,哥哥。”
她再不回去,媽媽就該生氣了。
祝佳夕掀開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蓋上的被子,下一秒才真的睜開了眼睛……
周硯池正站在床邊,低着頭注視着她。
祝佳夕看不清他的表情,茫然地往他身後望去,那扇載滿她童年記憶的窗臺早已消失不見,變成了厚重的沒有溫度的白色的牆體。
這裏是北京啊。
“起床了。”周硯池将她的校服外套放到被子上,沉聲說,“可以去學校了。”
“知道了。”祝佳夕突然發現離開了被窩的身體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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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佳夕穿好自己的校服出來,許宜已經将洗幹淨的草莓放進了一個飯盒裏,遞到她手邊。
“帶着下午吃,和同學分着吃。”
祝佳夕看着草莓漂亮的紅色,上面的籽黃澄澄的,她好像可以聞到草莓的清甜味。
“我不用,”祝佳夕擺了擺手,“可以留給……他吃。”
許宜執意讓她拿着,笑容中帶着一絲慘淡。
“太久不見面,不好意思叫哥哥了對吧?沒事,冰箱裏還有,這是特意給你買的。”
周硯池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他看了一眼祝佳夕已經系好的鞋帶,說:“時間不多了,走吧。”
“真不用我送你們?”許宜問。
周硯池搖頭,“你去上班就好。”
許宜又伸手摸了摸佳夕的臉,不舍地說:“今晚有事嗎?周末呢?不嫌棄的話,來許媽媽這裏住兩天,好不好?”
祝佳夕想說不嫌棄,永遠都不會嫌棄的,但是……她最後還是艱難地找了個借口。
“我二姨說有事情找我,這周可能不方便……”
許宜點點頭,“沒事的,以後常來。身體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你睡覺的時候,我和你媽媽要了你的號碼,已經存下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祝佳夕垂下眼簾,“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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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時候,和來時一樣。周硯池和祝佳夕坐在後座的兩側。
祝佳夕對于他的沉默甚至感到一絲慶幸,只是,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比去見許媽媽時更加壓抑了。
她說不清楚是為什麽,只是覺得心裏好迷茫悵惘。
她很早就不喜歡追憶小時候的生活了,那樣很傻。
似乎是從去年開始,穿越劇開始流行起來,班裏大部分的人都愛看,但是祝佳夕卻很難投入其中,她明明是很愛看電視劇的。
不只是因為不相信,而是,祝佳夕怕自己也會有這種荒謬的期待,因為人是根本不可能回到過去的啊。
到學校附近的巷口時,司機停下車把他們放下。
春風和煦,祝佳夕看到街道上文具用品店裏不少學生不緊不慢地走出來,打打鬧鬧的,面上還帶着初春的懶散。
祝佳夕沒再往前走,遲疑地望向周硯池,他也在這時停下腳步。
兩個人就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祝佳夕嘗試着開口:“那個……”
周硯池看出她的局促,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不知道叫什麽的話,就叫周硯池好了。”他說。
祝佳夕點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好,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雖然,她并不知道該怎麽講。
周硯池靜靜地看着她,“我有在聽。”
祝佳夕聽着他低沉的聲音,手搭在銀杏樹粗糙的樹幹上,另一只手握着裝滿草莓的飯盒。
她開口道:“嗯,我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再次見到你跟許媽媽,我大概還是高興的,知道你們現在過得不錯,我心裏記挂的事少了一件,因為我一直有點擔心你們。”
祝佳夕思索着措辭,“但是……”
“但是。”周硯池聲音很低,目光帶着隐隐的了然。
“但是,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早已經沒那麽了解對方了,也都有了新生活。我知道,如果不是湊巧在北京遇上,我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見面了。所以,我已經沒有想過會再遇到你……”
“有點難以忍受,是麽?”周硯池突然開口,他深沉的目光讓她有些無處遁形。
但這依舊是祝佳夕完全沒有作準備的回應,“忍受什麽?”
“幾年沒有見過面的人,像什麽也沒發生過,再度靠近你,關心你,”周硯池看着她說,“這讓你很不自在,對麽?”
祝佳夕不知道他是在說許媽媽,還是在說他自己。如果說的是他自己,他憑什麽?
“我不可以不自在嗎?”她試圖保持平靜,“是不是我應該表現得受寵若驚,那樣才可以?”
街道旁經過他們的一個學生在一旁站定,看了一會兒熱鬧又離開。
她想,在周硯池離開她的那一天,她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和他說話。
祝佳夕有些無力地說,“你看,我已經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了。”
周硯池久久地注視着她,最後輕聲問:“你希望我之後不要再來找你,就像我們沒有遇上一樣?”
他用陳述的語氣問出了疑問的話。
祝佳夕順着周硯池的話開始思考,她希望這樣嗎?應該是這樣吧。
“你呢?只有我一個人不自在?你很自在嗎?你看到我,開心嗎?”祝佳夕一口氣地問道。
周硯池沉默良久,對她笑了笑。
“開心。”他的笑容在陽光下才帶着一點溫度,“我很開心。”
祝佳夕對着他的笑容,不知道說什麽好。
突如其來的沉默就這樣停滞在兩個人之間。
“可能我們都長大了,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如果平常遇見的話,可以打個招呼,但是就是,不用刻意去照顧我,聯系我,”她垂着頭說着自己的想法,“因為,沒有你的這些年,我也長大了,我現在在北京過得很好,現在也有了自己的朋友,班主任也對我很好,每一天都很開心。”
“這樣很好,”周硯池幾乎是帶着笑意聽她說完這番話,“那就,按照你說的做。”
祝佳夕聽到他的回答,發覺心裏很沉悶。她其實并不擅長傷害別人的,雖然對方可能并沒有被傷害到。
她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不是有些狠,擡頭看了周硯池一眼,有點補救地說:“但是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話,還是可以找我的。就是,我可能幫不到你什麽,你很厲害,你的朋友肯定也都很厲害吧。”
“我沒有朋友。”周硯池說。
祝佳夕終于擡頭看他,她猶豫着問:“為什麽?”
周硯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忘記了,不過不重要。”
祝佳夕聽到這句話,又想起剛剛許媽媽對自己說的話,她的內心變得有些掙紮,她發覺自己好像還是有些心軟,這種感覺真讨厭。
周硯池卻沒有再等祝佳夕說話,他擡起手,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後,輕輕地覆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
“你的話我明白了,照顧好自己。”
“我想,你應該不會想跟我一起進學校,”周硯池平靜地陳述事實,收回了自己的手,最後看了一眼佳夕,“走了。”
三月的風吹得祝佳夕開始有些透不過氣,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無可避免地想起 2007 年的那個秋天,她也是在學校門口送走周硯池的。只是當時的心情,她早已不願意回憶。
她看着街道上周硯池的背影,越發孤立,不知道為什麽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她依然會感到低落。
只是,他們距離 2007 年那個寄托着她無盡等待的初秋已經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