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 愛

第085章 . 愛

周硯池聽到了祝佳夕的話,沒有立刻說什麽,只是握緊了她的手,一直到餘光裏校門口走進了幾個老師,周硯池才清醒地拍了拍她的手。

“老師來了。”他沉聲道,說完,他将她拉開,牽着她的手繞進後面的車庫。

走進車庫裏,意識到不會有人以後,周硯池在一處停下,手仍然握着她的。

再看向祝佳夕,她垂着眼睛,他只能看到她被淚水沾濕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

“告訴我,為什麽要哭?”周硯池問。

一時間,他有了許多猜想,目光也随之透着一陣陰鸷。

祁煦惹她傷心了麽?

“沒什麽,”祝佳夕害怕被他看出來,擠出一個笑容,“就是剛剛和媽媽聊天犟嘴被她訓了,再加上幾天沒見,有點想你和許媽媽了……”

周硯池盯着她,像是辨別她話的真僞。

“只是因為這個?”

“真的,不騙你。”

“那我媽聽到大概會很高興。”

祝佳夕想到許媽媽,心裏有點疼,就聽到周硯池說:“我一直以為,你最近在避嫌。”

“什麽避嫌?”祝佳夕沒懂他的話,擡頭看他。

周硯池想,或許是因為她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她總是和他在一起,所以他這個哥哥也應該識眼色地和她保持距離,可是他一定要這麽做麽?

“沒有什麽。”周硯池看着她,自嘲地說,“搞不懂你。”

祝佳夕聽到他的這句話突然笑了:“喂,這明明是我對你的臺詞。”

周硯池松開一直牽着她的手。

“還是小孩子麽?”周硯池擡手擦了擦她眼睫下的淚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祝佳夕小心翼翼地呼吸,“我們回班級吧。”

“嗯。”

-

立夏以後,北京又接連下了許多場雨。校園裏大多數的學生仍舊穿着秋季校服。

紀詠恩說要住校,真的在勞動節以後向老師申請住進了 315 宿舍。

江雪從聽到紀詠恩提議要住校開始就知道這不會是一個正确的決定,害不害人不知道,但一定會害己。事實證明了,她的直覺從來不會出現錯誤。

自從紀詠恩住進來以後,寝室的角落堆滿了她的東西不止,叫她起床就是很費勁的事,本來祝佳夕起床已經比較自覺了。但是寝室多了詠恩以後,她一看詠恩還在睡,也不願意起床……晚上江雪做作業的時候,就能聽到紀詠恩嘎嘣嘎嘣嚼各種零食的聲音,祝佳夕自然很快就會加入她,兩個人歡快地吃着東西,像是沒有煩惱的兩只耗子。

偶爾她們吃飽了,紀詠恩沒做兩道題,就會出聲:“你們說立夏過了算進入夏天了嗎?為什麽這兩天那麽冷?”

沒等祝佳夕搭腔,江雪就忍無可忍地說:“知道你為什麽學不好嗎?因為當你開始學習的時候,除了書本上的知識你不感興趣,其他你什麽都感興趣。”

紀詠恩想反駁,想了想發現江雪說得好對。

“你真了解我,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周一下午,高二 1 班的自由活動課被用來補上周五沒能上成的音樂課。

下課以後,祝佳夕和紀詠恩手挽手走出階梯教室。

一直到下完臺階,快走到教學樓前的花壇,祝佳夕才聽到身後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回過頭,發現是祁煦。

自從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覺有了變化以後,祝佳夕面對祁煦的時候好像更加自然了。前段時間,因為換了座位的關系,他們比起坐在前後座的時候,交流确實少了一些。不過他好像跟誰的交流都變少了不少,連老師都說祁煦好像變成熟了。

祝佳夕怎麽想都慶幸自己從來沒有向祁煦表示出什麽,不然現在局面一定會非常尴尬……

“怎麽了?”祝佳夕看着祁煦問。

她問完話,才看到祁煦幾步跑過來,手裏還拿着她剛剛落在音樂教室的校服。

“啊,我忘了,謝謝你。”她不好意思地說。

祁煦神情自然,“你真是走到哪裏丢到哪裏。”

祝佳夕笑了笑,祁煦卻沒有把校服遞給她,随手将衣服蓋住了她的頭,就好像他們只是關系很好的可以鬧着玩的同學。

紀詠恩在旁邊看着他,本來慣性地想嘲諷兩句,但最後還是算了。

她摸了摸口袋,想看看有沒有帶錢,一擡頭就看到從教學樓一步一步走下來的周硯池。

紀詠恩對認識的人向來熱情,考慮到他和佳夕的關系,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他打個招呼,只是對上他的眼睛,紀詠恩只覺得他今天又是冷山模式,紀詠恩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只是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祝佳夕正把頭上的衣服拿下來,拉鏈好像勾到了幾根頭發,只好低下頭,讓詠恩幫自己。

班裏走在後面的男生笑着說:“欸?今天好像還是 520 呢?下面到哪個環節了?掀頭紗嗎?”

有人在唱:“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的臉……”

還有人在哼《婚禮進行曲》,铛铛铛個沒完,祁煦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無聊,制止道:“閉嘴吧。”

看着紀詠恩笨手笨腳地在那裏弄,他也只是站在原地。

視線裏,周硯池從花壇繞了過去,祁煦對上他的視線,兩個人面無表情,都在下一秒移開了目光。

“行行行,新郎發話了。”哼唱《婚禮進行曲》的說完話一溜煙跑沒了。

等祝佳夕終于将衣服拿在了手裏,只感覺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頭發有沒有扯到?”祁煦問。

祝佳夕搖了搖頭,“沒有。”

祁煦點點頭,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可以說的。祝佳夕拉着詠恩,正準備往樓上走,就看到詠恩指了指小賣部的方向。

“他在那邊。”

祝佳夕往詠恩指的方向看過去,真的看到了幾天沒見到的周硯池。

上周他參加化學競賽的集訓,不知道結果怎麽樣?

祝佳夕看着他的背影,好久沒看到他雙手插着口袋的樣子了,祝佳夕直覺他心情不是很好。

紀詠恩看了一眼祁煦,還是說:“你要去聊兩句嗎?”

祝佳夕內心有些躊躇,但眼看着周硯池好像是往琴房的方向走去,她忍不住地想:他不會是過去偷偷抽煙吧?

有了這個想法,她像是終于找到了合理靠近他的借口。

她回頭對詠恩說:“那我去問問他競賽結果怎麽樣。”

說完,祝佳夕頭也不回地往周硯池的方向跑了過去。

祁煦看到她手裏因為她的奔跑被甩起來的校服,不禁想:她有這樣跑向自己過麽?

-

“周硯池。”一直到周硯池真的走進了琴房外的小徑,倚在牆面上,祝佳夕才叫了他的名字。

他真奇怪,明明潔癖那麽嚴重,但是她已經兩次看到他就這樣靠在牆磚上了。

周硯池正站在光與陰影的過度處,聽到她的聲音之後轉過頭。

祝佳夕看向他,只覺得這裏的光線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格外冷淡,眼神也是。

“怎麽過來了?”周硯池低聲問道。

“我看到你往這邊走過來,想來看看你是不是跑來抽煙了。”祝佳夕試着用一種很俏皮的語氣說道。

周硯池扯了扯嘴角,“不會。”

是很想抽煙,但是他答應過她,不會再碰了,只是無法言說的焦躁讓他将手背靠在唇邊。

“好吧,那你到這邊幹嘛呢?”祝佳夕走近他。

祝佳夕低下頭,看到腳下的海棠花花瓣,很小心地沒有踩上去,她注意到那道光影的交界就橫亘在他們之間。

“透氣。”

周硯池發覺自己原來也是一個忘性大的人,有段時間沒有看到她跟祁煦,他幾乎就要忘了這件事,忘記她親口對他說她的喜歡。

有那麽一些時刻他曾經想過,或許佳夕的三分鐘熱度在這件事上也有所奏效,沒有看到的時候周硯池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但是原來看到還是會讓他透不過氣啊。

“化學競賽怎麽樣?”祝佳夕關切地問。

“這次一般,”周硯池看向她,“不過不用擔心。”

祝佳夕笑着接話,“因為是偶發性的對不對?哈哈這個詞還是我從江雪那裏知道的。”

“嗯。”

琴房裏經歷了短暫休息的音樂生又開始胡亂地彈起了鋼琴,祝佳夕甚至可以聽到樓上有人在大笑。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搭配今天的日子,祝佳夕很快就聽出了對方彈的是《婚禮進行曲》,今天真是被這首歌纏上了嗎?

祝佳夕看得出來周硯池情緒不是很高,于是換了個話題,很有興致地問:“籃球賽你參加嗎?我們班但凡會拍球的都被要求參加比賽了,你長這麽高,是不是也被強制要求參加了?”

周硯池聽着祝佳夕的聲音,注意力卻無法不被樓上的音樂所吸引住。

他扯了扯嘴角,說:“有。”

未來她的婚禮會用什麽曲子作為背景音樂?周硯池分神地想。

耳邊,祝佳夕的聲音他聽得不是很清楚,想象已經覆蓋了一切,周硯池只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壓着他,音樂什麽時候會結束?

“但你是不是不是很想參加啊?去年運動會你沒參加也好像一點都不遺憾。”

周硯池聽到她提起去年的運動會,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在備賽,偶爾有一些瞬間會忍不住地去想:或許她會在他比賽的時候替祁煦保存着他的校服?會麽?

周硯池極度矛盾地低頭注視着祝佳夕,倏地開口:“知道我為什麽一點也不遺憾麽?”

祝佳夕本來只是随口講的一個話題,沒想到會得到他認真的回應,于是搖了搖頭。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為祁煦做任何事。”他一字一頓地說。

祝佳夕對上他的視線,心髒在一瞬間驟然地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是她以為的原因嗎?

祝佳夕愣愣地問:“是因為你……讨厭祁煦?”

“嗯,讨厭。”周硯池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說出口,決絕又陌然。

人壓抑久了,總會出現那麽一個缺口,引誘着他深陷其中。周硯池知道等到他清醒以後,會後悔的,他一定會後悔的。

“我讨厭他是不是讓你很不高興。”周硯池看着她,血液在血管中加速地流淌着。

為什麽毀壞某樣他維持已久的關系也會讓他覺得興奮?

“但是怎麽辦?我不止讨厭他,”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就要被這不知停歇的鋼琴聲蓋住。

誰都可以名正言順地注視她、愛她,只有他不能。

心痛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口不擇言。

“你不知道,”他低聲說,“很多次,我都很想跟他動手。”

在他将手覆在你頭上的時候,在他說會擁抱你的時候……

“為什麽……要打他呢?”

周硯池看着祝佳夕明顯有些受驚的表情,嘲弄地說:“但是我不會這麽做。”

他看到祝佳夕用那種一無所知的眼神看着自己,內心升起一陣悲哀。

為什麽要來北京?為什麽會愛別人?

萬一他打了他,她心疼怎麽辦?

“你心疼他,”周硯池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嗓音喑啞,“我會受不了。”

周遭悄無聲息,祝佳夕無措地站在原地,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愈發的熱烈,風從小徑的外面吹了進來,周硯池今天的每一句話都……她像是終于從周硯池的目光中确定了什麽。

祝佳夕攥緊了手裏的校服,“你……喜歡我嗎?”

喜歡?周硯池聽到心底某個聲音在發出危險的信號,不。

他靜靜地看着她,欄杆外樹上的花被風吹散,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場冷雨。

“我愛你。”

風聲在這一刻靜止,他還是說:“我愛你。”

祝佳夕定定地站在原地。

“我愛你。”周硯池的聲音很輕很低,像是對雲,又像是對風,唯獨不該對眼前的這個人。“你不懂嗎?”

祝佳夕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周硯池捧着她的臉,就這樣對着她的目光緩緩地俯下身,直到唇與唇就要觸碰到。

他再望向祝佳夕,目光無法聚焦,他還是能看得到她的眼神霧蒙蒙的。

這道從小就開始無條件信任他的目光在這一刻深深地刺痛了他。

即使說到這種程度,她也不會懂的,連推開他都不會。在她的眼裏,他是絕對安全,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會是她的愛人。

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出局了,不是麽?

周硯池終于感到一陣乏力。

“我剛剛說的話,你就當作沒有聽見。”周硯池松開她的臉,手指還在顫抖。

“以後,我還是你的哥哥、朋友,就和小時候一樣。”

說完這句話,周硯池往後退了一步。

一直處于震驚中的祝佳夕在看到他要離開時,才驚慌地拉住他的胳膊。

她飛快地踮起了腳,湊近了他。

短短的三秒鐘,周硯池清楚地感覺到了臉頰上柔軟的觸感。

祝佳夕很快又将背靠回牆面上,回神一般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眨了眨眼睛,又擡眼看向周硯池,眼神濕漉漉的,像是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麽做出這樣的舉動。

周硯池沉默着低頭望向祝佳夕,就看到祝佳夕有些害羞地開口。

“你說你愛我,是這種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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