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界“傳說”

前情提要:旭鳳聽了彥佑君勸告,決定前去與潤玉剖白。然而潤玉卻始終不能接受。夜河河畔,水火難以相融。旭鳳負氣離開了璇玑宮。

與昴日星君交接過以後,潤玉毫無睡意,遠遠的看着璇玑宮的門口,仙童仙子宮人灑掃往來,心上仿若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耳邊卻傳來兩個小童的私語。

一個小童憤憤不平道,“……現在都開始搶人了嗎?有什麽好的都是他們栖梧宮的,是欺負咱們殿下好脾氣嗎?”

另一個仙童年齡稍長,嘆了一口氣,“不知殿下知道了會多傷心呢。”

搶人?傷心?潤玉不動聲色遠遠站定。

小童越說聲音越大,“這六界誰不知道,璇玑宮的天妃早在四千年前就定下了!怎的說變卦就變卦?”

年長的仙童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些,莫要給殿下惹麻煩!”

潤玉瞬移兩人面前,蹙眉問道,“你們在嚼什麽舌根?”

兩個仙童撲通一聲雙雙跪地,哆哆嗦嗦的說出了事情始末。

傳聞昨夜火神凱旋歸來,便去了紫方雲宮,天帝天後自然一番嘉獎。不知怎的竟聊到了夜神與水神之女的婚約,那火神不知作何打算,一番游說以後,竟使得帝後二人答應重新考慮這樁婚事。

小仙童沒有擡頭,聲音聽起來百般的委屈,“現在整個天界都在傳,說是火神瞧上了那位錦覓仙子,才暗地裏使壞。平日裏他耀武揚威慣了,處處都要壓咱們璇玑宮一頭,怎麽這次變本加厲,連人都要與殿下搶,當真,當真是……”

剩下的話他沒有出口,想必也不是什麽好話。

潤玉心中千頭萬緒,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你們起來吧,此事我未曾聽聞,也不想再提。三人成虎,流言可畏,璇玑宮一向清靜慣了,你們若是毀了這清靜,便也不必再留在這兒了。”

兩個小仙童連連叩頭,表示不敢再犯。

“自去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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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童互相拉扯着站起來,落荒而逃。

潤玉提衣邁進璇玑宮,心下思量,諸事不明,我權當不知便罷。

雖然這樣想着,腦海裏卻湧上昨日旭鳳指天立地的桀骜模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心裏怎會毫無波瀾,只是——

“潤玉,潤玉啊!”一道紅光閃過,月老忽然冒了出來,且不等站定就沖到潤玉面前上下其手,“你怎麽樣了?哎呀呀,哎呀呀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老夫心裏悲苦,心裏悲苦啊!”

潤玉往後躲閃着幾乎戳到自己鼻孔裏的手指,“叔父你這是怎麽了……”

月老越說越激動,索性一把抱住潤玉的肩膀,聲嘶力竭的哭喊起來,“我就說早日給你們兄弟牽個紅線啊,你們都不把老夫放在眼裏啊!如今這可怎生是好啊!手足嫌隙,水火不容,竟為了一個女子大打出手!天界好久沒有這麽精彩的戲碼了嗚嗚嗚,老夫都快等不及了嗚嗚嗚……”

潤玉:……

“老夫遍尋不到鳳娃,你快快告訴我,事情到了哪一步了?”

潤玉:……

“叔父,我跟旭鳳從未像你所說大打出手。想是叔父聽了什麽謠言。”

“謠言?”月老失望的睜大了眼睛, “昨夜夜河漫天星輝閃耀,九耀真氣大盛!”

那是旭鳳在彈鳳首箜篌。

“天界所有鳥雀都應了火鳳感召前去助陣!”

那是百鳥朝鳳。

“你二人鬥法直引得天雷陣陣啊!”

那是,那是旭鳳他……

月老抓着潤玉的前襟,一臉渴望。

“叔父,”潤玉扶額,“絕無此事。”

月老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扯着潤玉的衣袖念叨,“可你的婚事确然因為鳳娃有所推遲,難道我錯了……”

潤玉有些無奈,卻仍然恭恭敬敬道,“叔父并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傳謠之人。”

月老吸了吸鼻子,忽然蹦起一丈高,伸手扯下潤玉的發帶嗅了嗅,“你休要诓騙老夫!你這發帶我一聞就知道被旭鳳燒過!”

糟了,昨夜與旭鳳不歡而散以後,确然沒有時間換上新的發帶。

潤玉故作驚訝的看着月老,“怎麽可能,待我仔細檢查一下……”

月老得意洋洋的把發帶遞過去,潤玉長袖一卷,發帶瞬間沒了蹤影,“叔父是長輩,斷然不會被一兩句閑話左右的。只是潤玉方才值夜回歸,有些倦了,我這兒也着實無趣的很,就不留叔父了。”

說罷,便也不再理他,信步踱進內殿去了。

月老捂着胸口,趴在璇玑宮門口聲嘶力竭,“毀屍滅跡,毀屍滅跡啊!潤玉長大了,一點兒都不可愛,不可愛啊!”

潤玉兩耳不聞窗外事,烹了一壺香茶。袅袅香氣之中,輕輕撫摸着被燒的褪色的發帶。乳白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散射,手指微動,就着被燒焦的邊緣描畫了一番,一只栩栩如生的鳳首躍然而出。展開發帶,那冰藍色鳳首只有成人指甲大小,輕易發覺不到,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指尖一挑,發帶纏纏繞繞的束住了青絲。

白天的璇玑宮甚至比夜晚還要冷清,而火神的栖梧宮則因為軍務繁忙,常常不分晝夜,更別提昨日旭鳳又添新功,整個栖梧宮都與有榮焉。

不過燎原君瞧着,雖說二殿下戰功赫赫,早就沉穩持重不喜形于色了,但今日看起來倒像是吃了敗仗,與什麽人賭氣一般。眼圈發黑,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危險氣息。

是了,燎原君心下靈光一現,一定是為了那花界的錦覓仙子了。現在整個天界都傳開了,兩位殿下因為這位仙子已經生了嫌隙。更有不少仙子仙童拍着胸脯表示,昨夜親見兩殿在夜河河畔激戰,約定勝者迎娶錦覓仙子。大戰三百回合以後竟沒有分出勝負,二殿一怒之下召喚了雷公電母,衆仙深感茲事體大,急急忙忙勸住了狂怒的火神。九耀真氣暴起,又引來了衆鳥族,好說歹說生拉硬扯才把二殿勸走。夜神為此也是肝火大動,今日閉門謝客,連前去充當和事老的月下仙人都吃了閉門羹,在璇玑宮門口悲痛欲絕。

看着自家殿下第十九次燒着了戰報,燎原君咽了口口水,仿佛預見了自己被燒糊了的樣子,默默站的遠了一些。

旭鳳卻不知道外面的留言,他正在仔細回想昨夜與天後的對話。

“鳳兒,你與穗禾……”

“母神,”旭鳳躬身行禮,打斷了天後的話,“現下魔界作亂,四海不平,旭鳳怎有心思在女私情之上。況我一直把穗禾當做妹妹,絕無非分之想。”

天後不悅,“你莫要尋些無用的借口搪塞我。感情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穗禾是我鳥族的公主,這六界之中只有她對你是一心一意,也只有她的身份地位配得上你。以後你若成為天帝,想娶多少天妃都可以,但是天後只能是穗禾,這樣才能讓鳥族世世代代于你身後成為強大的助力……”

“母神!”鳳目直射出淩厲光芒,竟讓天後的話生生卡住了。

“請母神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孩兒只想替父帝分憂,替六界謀福祉,從未貪圖帝位。至于鳥族,”旭鳳放緩了聲音,“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我的母族,這些年孩兒也從沒虧待過他們。成親之事,就此作罷吧。”

這孩子态度如此堅決,倒是不能與他如此硬碰硬的說了。天後垂下了眼睛,雙手交疊于膝,深深嘆了一口氣,“母親年紀大了,只想為我兒多做些籌謀,他日我身歸混沌,也得瞑目。”

旭鳳連忙跪地叩首,“孩兒不孝,讓母親傷心。”

天後招了招手,旭鳳趕忙上前。

天後攜了旭鳳的手,又滿身滿臉的摩挲,眼中隐隐似有淚光,“鳳兒,你一直是母親最大的欣慰和驕傲。只是你還年輕,你不知這日後的多少坎坷荊棘皆因年輕氣盛的一招棋差。母親活了這十幾萬年,滄海桑田,見得太多了。實在也都是為你着想。”

旭鳳低下頭,沉默不語。

天後擡手把旭鳳的頭發細心的一根又一根的理到耳後,“你既生在了這帝王之家,就別再做那小兒女的打算了。你不想娶穗禾,那我且問你,在這六界之中可有屬意之人?”

屬意之人嗎。

耳邊似乎飄過一陣清涼的夜風,白衣袖帶迎風起落,青絲搖曳柔軟,旭鳳的臉頰微微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紅。

“孩兒,沒有。”

天後看着旭鳳有些失神的眼睛,拍了拍他的手,了然笑道,“凡人常說,賢妻美妾,這是不無道理的。我兒若看上了哪位仙娥又或者哪位上神的掌珠,只管來告訴母親。穗禾一向識得大體,必定也不會計較。”說到此處,天後眼中隐隐透出一股怨毒,“倒是便宜了潤玉。日後洛湘府,乃至整個水族豈不都要聽了他璇玑宮的調遣?這潤玉,平日裏在你面前做出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實是可惡!也只有你這個傻孩子還當真與他兄友弟恭。”

這幾千年來天後究竟手段如何,旭鳳一向是知曉的,只是一邊是自己的生母,一邊是心上人,他也只能委婉從中調和。雖不知自己與潤玉到底前路如何,卻不能眼睜睜的看他娶了別人無動于衷。

思忖片刻,旭鳳終于開口道,“孩兒認為此婚約不妥。”

天後頗感意外的挑了挑眉,“我兒有話但說無妨。”

“魔界猖獗,前日孩兒不過涅槃失敗,他們膽敢陳兵十萬于忘川河畔,可見其野心。當此之時,六界皆望我天界項背,惟願一個海晏河清。若此時讓兄長娶妻,倒像是我天界不把六界福祉放在心上,小家子做派,贻笑大方。”

旭鳳這一番話其實都是私心。魔族紛亂千年來何曾斷過,且夜神也極少涉足這些事情。更沒聽說弟弟在外征戰,兄長就不得娶親的道理。只是他今日見得母親對于這樁婚事頗為介懷,順口胡謅來幾句,先看看母親是個什麽意思,再做打算。

不想卻正中天後下懷,她除了厭惡花神梓芬,更加不想讓水神和夜神多了這一層翁婿的關系,只是這話若自己出口,天帝必然多心。如今旭鳳提出來正好,料那潤玉也不敢多言。先暫且将這婚事拖上一拖,至于水神那裏,哼,這錦覓也不見得能活到她當上天妃那一日。

思及此處,天後不禁滿面春風,“我兒當真是長大了。你方才一番言論極有道理,我便去與你父親商量一番。大敵當前,孰輕孰重,你父帝必然也是明了的。”

旭鳳回過神來,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倒茶。”

只見了聽一溜小跑過來,頭也不擡的烹茶倒水,然後又刻意的站遠了一些。

旭鳳掃了他一眼,“毛手毛腳的,是怎麽了?我平日不在宮中,想必你們也是懈怠了。給我去校場領罰!”

燎原君傳音入密:你一定是故意的!太不義氣了。

了聽一面躬身應聲後退,一面得意洋洋:我就先去校場躲一躲了,你自求多福吧。

這人人自危的氣氛,直到旭鳳奉命被天帝召喚才稍得緩解。

旭鳳到了紫方雲宮的時候,竟發現潤玉已經等在那裏了。潤玉心裏的驚訝不輸于他,雖是努力維持了表面的平靜,但那雙眼睛裏一閃而過的茫然無措和躲避卻是被旭鳳看的清清楚楚。

天帝出現的時候,就看着這兄弟二人遠遠站開,各自垂着頭,氣氛莫名的尴尬。

“怎麽各自站着,倒像是一同闖了什麽禍似的。”天帝掃了他們一眼,自去斂衽坐了,微微一笑,“還是說,你們兄弟有了些許矛盾?可需要父帝給你們斷個公道啊?”

旭鳳一日沒出栖梧宮,也沒人敢跟他說那流言,心下并不知天帝這是何意。

潤玉卻是猜到了,他上前一步,廣袖一甩,低頭道,“父帝說笑了。莫說我們一向和睦,便是有些許摩擦,親兄弟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對吧,旭鳳。”

清澈若水的目光滿是笑意的望着一旁的旭鳳,仿佛昨夜的不愉快從沒發生過。

旭鳳回過神來,對着他輕輕颔首,“兄長說的是。”

天帝也不預戳破他們之間的事情,只是點點頭,“你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本座甚是安慰。今日召你們來,是有一樁棘手之事,你們看看吧。”

旭鳳上前一步接過折子,湊到潤玉跟前展開,兩人不可避免的有了肢體接觸。

以前靠近潤玉,便是再大的火氣也立刻偃旗息鼓,整個人都被他散發出的柔和清冷的氣息淡淡包圍。但是現在,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來,旭鳳只覺得心猿意馬,幾乎都不能集中精力的看那折子上的字了。

潤玉一向最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此番借着旭鳳的手看那折子倒是沒有分心。只是他慢條斯理的從頭看到了尾,卻不見旭鳳任何的反應,餘光發現他正有些發呆的望着自己。心下又好氣又好笑,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用沖天帝端坐的地方使了個眼色。

旭鳳這才收回了心神,“父帝,隕魔杵乃魔界第一聖物,被盜非同小可。牽扯進了火系術法之事,孩兒身為火神更是責無旁貸。願親自前去魔界一探究竟。”

“潤玉也願前往,協助旭鳳,定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天帝颔首,“隕魔杵遺失不宜大肆招搖,這也是我把你們單獨叫來紫方雲宮的原因。此番前去,切記言有物,行有格,不可惹出事端。”他和顏悅色的看着潤玉,“潤玉啊,你是長子,父帝對你的要求便也更嚴格一些。你從小性格穩重,待人寬厚,為父很是欣喜。只是你看事情不妨格局再大一些,切莫拘泥于小小私情,方得大道啊。”

潤玉心下明白,這婚約八成是要取消了,心裏竟暗暗松了一口氣,只是面上不露,躬身行禮,“孩兒受教了。”

天帝含笑點頭,“去吧。你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好生查訪,盡顯我天家威儀。”

走出紫方雲宮很遠,潤玉才開口道,“父帝讓你我二人同去,看來對留言有所介懷。”

旭鳳這才反應過來,問道,“方才我就覺得父帝意有所指。什麽留言?”

潤玉停下來腳步,很是意外的看了看旭鳳。

旭鳳連忙解釋,“今日我一直在栖梧宮,确實不知發生了什麽。”

潤玉一臉欲言又止,“你去問問你宮裏的仙侍吧。具體怎樣,我也不甚明白。我還要回璇玑宮交代一番,半個時辰以後南天門見。”

旭鳳摸了摸鼻子,自去找人詢問去了。

半個時辰以後,火神殿下殺氣騰騰的奔到南天門。

回去問了燎原君才知道,留言竟傳成那般不堪的模樣,難怪今日父帝說出那樣一番話,又難怪潤玉一直尴尬又禮貌的微笑。火神鐵血手段,不到一刻鐘整饬的栖梧宮上下叫苦不疊,哀嚎遍野。

看着已經在等他的潤玉,頓時氣勢洶洶的問道,“這麽大的笑話,你怎的不加解釋?你我豈能白白被人恥笑了去!”

潤玉怒極反笑,“火神殿下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潤玉倒要讨教一二,若依着殿下你,卻便如何澄清呢?”

旭鳳自覺失了顏面,火氣仍未消減,“你我二人為了一女子大戰三百回合?無稽之談,愚蠢至極!”

潤玉拊掌輕笑,“妙極妙極,那火神請了,”指了指呆立兩旁的銀甲侍衛,“你倒是說與衆仙吧,恕潤玉不能奉陪了。”說完,他單手背于身後,足下生風,把旭鳳留在了原地。

“我……”

可憐火神在戰場上所向睥睨,讓無數敵人聞風喪膽。偏偏對着潤玉使不出一點厲害,也只能說是一物降一物了。

狠狠的盯着兩旁的侍衛看了許久,直到把一個侍衛吓得心裏發毛,咣當一聲掉了長矛才稍稍緩解了一下情緒,駕雲追潤玉去了。

下集預告:龍鳳二人前往魔界追查隕魔杵遺失的事情,在見過了奇形怪狀的任務以後,邂逅了鎏英公主。各懷心事的兩人沒有同寝而免,卻不想,旭鳳竟被魇獸盜走了夢境。兩人面對着旭鳳春夢裏的“龍鳳”,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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