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鳳玉露（上）
前情提要：見過鎏英之後，龍鳳在客棧住下，共處一室。旭鳳的春門恰巧被潤玉撞見。
鎏英一早過來的時候，就發現潤玉與旭鳳之間氣氛尴尬。
旭鳳想伸手拿一個包子，潤玉恰好也要去拿，兩個人手指碰到了一起，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這兩位卻都像被燙了一樣，火急火燎的把手同時縮了回去。擡頭對視一眼，同時又伸出手再去拿那只包子，然後再次尴尬的縮回了手。然後齊刷刷的拿起筷子去夾一碟小菜，筷子與筷子再次碰到了一起。緊接着旭鳳的手裏的筷子冒出刺啦的火苗，瞬間燒成了灰。潤玉沉默不語的又遞上了一雙筷子，自己索性喝起了茶。
鎏英樂了，“二位殿下還真是兄弟情深，吃個飯都這麽有默契！”
潤玉淺笑，“聽聞公主有兩個哥哥，想必平日裏也是十分熱鬧吧。”
鎏英撇了撇嘴，“他們啊，整日在外面鬼混，我都很少見到他們的。”她杏眼含了笑意，側頭看着潤玉，“若鎏英有二位殿下這樣的兄長，惟願足以了。”
潤玉莞爾，“潤玉亦願有鎏英公主這樣的妹妹。”
鎏英喜上眉梢道，“既如此，不如我們便結拜吧！”
潤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鎏英如此爽快，潤玉榮幸之至。”
鎏英連連點頭，看向了一旁半天沒出聲的旭鳳，“二殿下以為如何？”
旭鳳：你們把事情都講好了，終于想起我來了？
“求之不得。”
鎏英一拍桌子，引得衆人都看向了他們，她卻毫不在意，“痛快！鎏英拜見兩位兄長！來人啊，上酒！我要與兩位兄長痛飲一番！”
潤玉笑着拉了一下鎏英手腕，“賢妹且慢，我們皆有事在身，飲酒易誤事。不如等此間事了，我們三人再痛飲如何？”
鎏英抱拳，“兄長說的是，鎏英一時高興，叫兄長見笑了。”
潤玉搖搖頭，“鎏英性格爽快灑脫，潤玉羨慕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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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你們又把我忘了是吧。
“公主，不知今日可否帶我二人前往七寶閣呢？”
鎏英嗔怪道，“方才結拜了，二殿下竟還是公主公主的叫，莫非是瞧不起我等魔女？”
旭鳳連忙解釋，“自然不是。鎏英。”
潤玉心情極好，指了指旭鳳，“日後定要罰你的酒給鎏英賠禮道歉。”
旭鳳一抱拳，“自當賠罪！”
鎏英笑道，“如此甚好，有長兄作證，權且記在鳳兄你的賬上了。”
嬉笑一番，鎏英正色道，“既然我三人已是兄妹，鎏英也就不能再隐瞞兩位兄長了。我知道你們此番來魔界必是要到七寶閣徹查一番的，但那是我魔族聖地，父王又因為火系術法之事耿耿于懷，若我直接帶着你們過去，恐生事端。是以，最好是能避開與我父王的直接接觸前去方好。這幾日鎏英一直在尋找去往七寶閣的合适時機，”鎏英一拱手，“未能言明，還望容晾。”
旭鳳這才想起前日問起鎏英，她似乎頗有為難，原來是這原因，“哪裏話。你思慮周全，公私分明，甚好。”
鎏英輕舒了一口氣，“正想與你二人說呢，我已經都安排妥當了，明日醜時，我帶兩位一探七寶閣！”
七寶閣分為金、木、水、火、土、風、雷七重，每一重外面都有重兵把守，內部都是該系術法煉化的最精妙的機關。旭鳳一路走來，方知鎏英所言非虛，且不說他自己，便是他與潤玉連手，也無十分的把握。
鎏英把他二人扮作守衛模樣，拿着魔尊的令牌順利的到達了最後一重。揮退了守衛以後，鎏英掌風輕松，一個黑金蟠龍紋形似筆山的物件緩緩出現，只是上面已然空無一物。
鎏英嘆了口氣，“這是蟠龍赤練方尊，原是存放隕魔杵用的。”
旭鳳伸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鎏英湊到潤玉耳邊小聲道，“鳳兄這是？”
潤玉亦小聲解釋，“旭鳳正在用他的火之靈探查周圍所有火系術法的痕跡。只要是被火系術法碰過的東西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鎏英點頭，看着潤玉一副驕傲的神色，心想，果然兄弟厚密，看來之前傳說他們兄弟不和當真是謠傳了。
蟠龍赤練方尊随着旭鳳的動作慢慢懸浮到了半空，旭鳳皺了皺眉，眼睛未睜開，低聲道，“怎麽可能。”
鎏英忙欲上前詢問， 潤玉輕輕拉住了她，“莫急，旭鳳還沒有探查完畢。”
蟠龍赤練尊緩緩落了下去，旭鳳仍舊閉目，手中身前出現了赤紅火光，他便尋着這火光邁步向前。
探查一圈以後，他回到了原地睜開了眼睛，表情頗為凝重，緩緩開口道，“盜走隕魔杵的人，用過我火系的高階術法，南明離火。”
此言一出，潤玉也變了臉色，與旭鳳交換了一個眼神。
鎏英望着他，“還請鳳兄解惑。”
旭鳳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火系術法分為九層，六層以上才可稱之為高階。第六層是九耀真火，第七層是南明離火，第八層是琉璃淨火，第九層是紅蓮業火。”
鎏英急切道，“依鳳兄來看，能使用如此高階術法的，可能是何人？”
旭鳳皺緊了眉頭，思忖半日，終于沉聲道，“據我所知，六界之中只有三個人，我，我的父帝，我的母神。”
鎏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潤玉看了看她，溫聲道，“今日旭鳳據實以告，也表達了我天界最大的誠意。只是旭鳳剛才所言的三個人，皆斷無可能做出這等偷盜之事。”
鎏英有些茫然的點點頭，“我明白兄長的意思。只是，恐怕這個結果難以對父王交代。”
潤玉想了一下，對旭鳳道，“此人能夠闖過這重重機關而不驚動任何人，且能使用如此高階的法術，必是極有門道手段的。旭鳳你不妨在仔細勘察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留下的什麽蛛絲馬跡。”
旭鳳點頭。
鎏英只覺得平地起了一陣熾熱的風，似乎有什麽東西正擦着她的身體、頭發絲絲縷縷的向旭鳳方向飛去。
忽然一道白光，一股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水汽摻雜着火星倏地一下飛向了旭鳳。
旭鳳睜開了眼睛，發現手裏攥着的居然是潤玉的發帶！
有那麽一瞬間，旭鳳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不過他随即反應過來，這發帶之所以被吸了過來，是因為之前被他的九耀真火燒過。
擡眼看了看青絲散落潤玉，旭鳳低聲道，“抱歉。”
潤玉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根羊脂白玉龍紋簪別在了頭上，微微一笑，“無妨。”
鎏英眼巴巴的看着，一臉詫異。
旭鳳忙解釋道，“因為此前我不慎燒灼過潤玉的發帶，留下了痕跡，是以方才我搜尋的時候，這發帶就過來了。”
鎏英了然的點點頭，“想必是兩位兄長切磋武藝的時候不慎燒到的。鳳兄你改日也要跟鎏英好生過過招啊！”
旭鳳暗道：這個招我可與你過不得。
潤玉向前一步問，“可有發現？”
旭鳳眸色陰沉，搖了搖頭。
潤玉輕嘆，“高手。”
鎏英也蹙起眉頭，“敢問鳳兄，若是依你的修為，一路闖入這七寶閣，可能做到無聲無息，且不留任何痕跡？”
旭鳳負手，語氣十分肯定，“斷無可能。不僅是旭鳳，即便我母神前來，若一路硬闖，也絕不會這般踏雪無痕。”
潤玉深深看了鎏英一眼。
鎏英自語道，“六界之中，天族的火術已然登峰造極。還有誰有這般本領，一路硬闖也……”說到此處，鎏英恍然大悟，“難道說，此人不是硬闖進來的，是我魔族內部有人裏應外合？”
潤玉與旭鳳對看一眼，沉默不語。确然只有這一種可能，只是涉及魔界內務，二人都不便說話。
鎏英手指一點，方尊回歸了原位，她抿着唇，似乎在腦內排查着名單。
潤玉看了看旭鳳，旭鳳點頭，上前道，“我有一個想法，想與鎏英你打個商量。”
“鳳兄請講。”
“無論是有幾方勢力牽扯其中，必然要拔出蘿蔔帶出泥。現下我們所有的結論都只是猜測，我以為，暫時不便知會魔尊，待事情明朗再據實以告，以免加深誤會。當然這只是我的淺見，鎏英若覺得為難，我也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鎏英擺擺手，“鳳兄不必如此，的确是這個道理。我私下帶兩位兄長來，也正有此意。鎏英雖是女兒家，卻追随我父王征戰千年，見多了流離失所和骨肉分離，深知仙魔之間和平實屬不易。此事鎏英自有分寸，請兄長放心。”
鎏英拱手行禮，瘦弱的肩膀上似有萬鈞之力，撐起了一方安樂祥和。
潤玉動容，躬身行了一個全禮，鄭重道，“鎏英公主高義，潤玉不及萬一。且代六界生靈，拜謝。”
離開了七寶閣，三人商量好了分頭行動。鎏英自去排查魔族內部人員，旭鳳與潤玉回到客棧，準備繼續調查火靈之事。
旭鳳慨嘆，“若這六界皆如鎏英，善莫大焉啊。”
潤玉點頭。
旭鳳擡頭瞥見潤玉頭頂的白玉簪子，想起發帶還一直攥在自己手裏，遞了過去，“險些忘了。給。”
未等潤玉伸手接過，旭鳳卻忽然捂着胸口，單膝跪了下去。
“旭鳳？”潤玉一把攙住他，“怎麽了？”
旭鳳只覺得有一股陰寒之氣在體內四處亂竄，刺的五髒六肺都痛不可抑，眼前一陣陣發黑，緊接着是身上一陣陣發冷。痛冷交加，讓他幾乎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渾身顫抖，口內溢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潤玉雙指探在他額頭試了一下，“水系寒毒？你怎麽會……”
旭鳳搖頭。
潤玉扶住他的肩膀，一面把他扶到床上，一面輕聲安撫，“旭鳳莫怕，此毒我可解得。”
旭鳳迷迷糊糊，怕倒是不怕的，只是到底為何會中了此毒呢？
潤玉不敢大意，匆匆布置了一個簡單的結界，盤膝坐在了床邊。若尋常人中了寒毒，以自己的修為，只需用水之靈力探入經脈，慢慢把毒素推出即可。只是偏偏旭鳳是個火系的體質，自古冰炭不同器，他無法直接接受水系的靈力，只能先用一部分靈力催熱體內水系靈力，再将簡單轉化成火系的靈力渡給他。逆勢而為，損害極大，稍不留神不說救不了旭鳳，只怕自己也要搭進去。
潤玉深深吸了一口氣，見旭鳳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便毫不猶豫的左掌立于胸前，右掌推向旭鳳。灼熱的氣息瞬間自內府竄到渾身脈絡，陰寒體質不耐這火熱之氣，在他體內産生了反噬對抗。潤玉提起一口真氣，強行讓這兩股相悖的力量在體內完成轉化。右掌生出橙色的光芒，慢慢滲入旭鳳體內，尋着那陰寒毒氣的同時也梳理着旭鳳受損的經脈。
如是三個時辰。
潤玉的靈力被他自己分成了三股，一股催熱轉化，一股渡給旭鳳，一股充盈結界。饒是他靈力精純強大，此刻也快要只撐不住。好在旭鳳體內的寒毒已經全部清理幹淨，他自身的火之靈力也在引導之下開始自行運轉修複，應無大礙了。
潤玉撤回手掌，發覺自己單薄衣衫全部被冷汗濕透了。看了看旭鳳臉色已經恢複如常，自覺渾身力氣仿佛散盡，卻又堅持加固了結界，終于一頭栽倒昏睡過去。
旭鳳醒來時，一時有些摸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使勁眨了眨眼睛，運行了一下體內真氣，發覺流轉順暢，周遭是已經變得十分稀薄的水靈結界。潤玉此刻正昏睡在自己身側，面白若雪，眉心隐隐閃着微弱的青光，想必他即便昏睡過去也在勉勵維持結界。伸手探查，見是靈力透支導致，元氣受損。
“怎麽這麽傻。”旭鳳懊惱的看着他緊閉的雙眼，枯瘦的手腕保持着有些僵硬的起手式，指尖纏着他的發帶。
當日這發帶被燒了以後，原以為他會換一個新的，卻沒想到他竟一直帶着，這是不是說，他心裏是有他的？旭鳳摩挲着被燒着的地方，驚訝的低頭細看，竟發現那黑色的焚痕跡竟被人描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鳳首！
潤玉！
旭鳳情難自己的伸手撫摸着他冰冷的臉，“你明明心裏有我，為何不讓我知道啊……”
潤玉皺了皺眉，不太舒服的動了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清是旭鳳在身邊，迷迷糊糊笑道，“好了？不疼了吧？”
旭鳳牽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疼，這裏很疼。”
潤玉神志還不太不清楚，詫異的眨眨眼睛，“怎會？餘毒明明已經……”
旭鳳俯身在他毫無血色才唇上輕輕一吻。
潤玉呆住了，“你……”
“噓……”旭鳳伸出手指封住了他的唇角，“等你好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現在先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我給你護法。”
旭鳳的吻和旭鳳的話，似乎有着強大的催眠作用。又或是，潤玉實在是太累了，睜眼見到旭鳳無事，心下徹底放了松，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清醒，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潤玉提了一口氣，雖然靈力沒有完全恢複，卻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不知旭鳳怎麽樣了。
“醒了？可好些了？”
旭鳳的聲音從自己上方響起。
潤玉一驚，這才發現旭鳳撐着手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眼睛裏滿是笑意。
“額，好多了。你也無事了吧？”
“嗯。”旭鳳随口應了一聲，随即招呼也不打一聲，額頭直接貼上了他的額頭，“體溫也正常了。”
潤玉驚訝之餘忘了躲閃，腦袋裏徹底清醒過來：昨夜似乎旭鳳對自己說了什麽，還有一個吻！
看着潤玉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旭鳳好笑道，“看來是想起來了？”
“你怎能，怎能……”潤玉臉龐微微泛紅，倒是給他蒼白了臉上添了一些血氣，只是他怎能了半天，卻也沒了下句。
旭鳳索性翻身趴在了床上，低頭看着潤玉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只覺得心裏愛的不行，有心要逗逗他，“怎能什麽？我還沒問你呢。”他拿過發帶晃了晃，“昨日我撿到了一條發帶，卻不知上面的鳳首是何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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