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燃魂一戰(上)

旭鳳安葬了穗禾，默默坐在了她的墳前，給她上了一柱香。

從前他對穗禾一直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只覺得她是母親硬要塞給自己的一個頗有心計的女人。

直到現在坐在她冷冰冰的墳前，才發現，他一點都不了解她。穗禾死了，母親和鳥族與他最後的聯系，也徹底斷掉了。

“她想必是恨我怨我的吧。”旭鳳輕聲道。

鎏英站在他身後，“ 其實，我看穗禾最後看你的眼神，是望你好。”

旭鳳笑笑，“你這丫頭又懂了?”

鎏英不服氣道，“一個人的眼睛最不會撒謊。就像兄長看你的時候，全都是喜歡啊。”旭鳳回頭看了她一眼。

鎏英抓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一開始我，也是點別扭。但是，我那日看到你兩個站在一處，一黑一白，甚是養眼啊。反正只要你們覺得好，我也覺得好啦。”

旭鳳笑着搖搖頭，“養眼是什麽活? 信口胡說。”鎏英吐吐舌頭，想了想，小心道，“哥，其實，你以後都可以安安心心的留在魔界的。我和爹爹，我們都希望你能留下來。便是潤玉兄長常來也很好啊。”

旭鳳站起身，對着穗禾的墓碑鞠了一躬， 這才回過身子看着鎏英，“我何時說過要走了?”

“我就說爹爹的擔心是多餘的嘛!”鎏英深深吐了口，眼睛亮晶晶的，“天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哥哥你肯定懶得搭理，還回去做什麽!”旭鳳頓了頓，“ 魔尊大人他，他也擔心我會走嗎。”

鎏英點點頭，“不過爹爹也跟我說， 只要你活得自在，愛在哪處便在哪處!但是魔界的涅粲殿永遠是你的家！”

家

這個字聽來真的讓人無比溫暖。

若有朝一日，結束這紛紛擾擾，與潤玉攜手歸隐， 不論何處，落一個家便好。

旭鳳清了清嗓子，低着頭往前走了兩步，低沉的聲音随風傳到了後面鎏英的耳朵，“ 你随我，去看看父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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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英先是楞了一下，緊接着拍手大笑，跑到旭鳳身邊跳起來勾住他的肩膀，“哥! 走!”天帝逼死母親的事情，旭鳳決定不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了。他是要報仇的，那也只是他與天帝之間的事。

樹欲靜而風不止。

天帝陰恻恻随手一揮，魔獸發出一聲凄慘的嗚咽，甩了甩脖子，被迫吐出一個又 一個屬于旭鳳的夢境球。天帝的手緊攥成拳。

兄弟悖倫，大逆不道，醜态畢露，行跡可恥!果然魔界的血都是下流肮髒的!

魔尊引誘荼姚生下了孽子，如今這個孽子又來禍害自己的兒子!

折斷了翅膀都能起死回生，還真是命大!潤玉看起來溫柔平和，謙虛恭順，原來也是這般不知廉恥!怪不得他要把那太已仙人留在魔界，原來是在替旭鳳出氣。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被那些魔物迷了心智了!太微甩出一段金光，将魇獸打翻在地。魇獸口角流血，翻了白眼，四肢僵硬了。

潤玉既然對那個雜種生了情，便不會再對自己言聽計從，父子之間怕是已經有了嫌隙。

太微一掌捏碎了夢境球，自語道， “潤玉， 我昨日才封了你太子，對你滿心的栽培，實指望你能滅情絕愛做得那人上之人。不曾想，你婦人之仁， 枉生孽緣。辜負了我一番苦心啊。既如此，”他将右手平伸， 聚魂鼎冒着悠悠綠光煞氣落在了掌心，“我便渡你一程。”

潤玉手指輕輕彈着桌面，若有所思。

今日天帝将他叫去，父子二人親切異常的喝了半晌的茶。天帝言辭懇切的說了一大番話，全是勉力他日後要戒驕戒躁，兢兢業業為六界謀福祉的。雖都是好話潤玉卻心裏隐隐不安。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天帝話裏有話。難道他察覺了?

是察覺了旭鳳還活着，還是察覺了自己的計劃?又或者，只是自己多慮了呢?

無論如何，明日就是太子冊封典禮，五方天将府和禦殿将軍也全安排妥當，成敗在此一舉。

潤玉右手支着下巴，仿佛聽到有人在叫他。他搖頭笑笑，自嘲道，“怎的還改不了這幻聽的毛病了，老覺得是...”.“潤玉，是我。”

一陣金風掠過， 旭鳳微笑着站在了他面前。

潤玉又驚又喜的站了起來，白色紗衣帶起一團白霧，匆忙走到門口打算布置結界，卻發現旭鳳已經布置好了。

回過頭，發現旭鳳正歪着頭對他笑，他幾步走過去抱住旭風， “你又胡鬧，怎可随便上天界。”旭鳳拍着他的後背，“ 你不高興我來?”

潤玉迅速的搖頭，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蹭了蹭。

“先前我不該那樣跟你說話，潤玉。”

“別說了。”潤玉摟住他的肩膀，“我都明白。 只是你今日前來太過冒險，萬一....”

旭鳳湊前啄吻潤玉嘴唇，“我很想你。 必須要見到你。”

潤玉輕輕回應着他的吻，還是拿他沒有一一點辦法，見也見了，不可久留。

旭風含着潤玉的嘴唇，一邊笑一邊推着他的身子往前走，“剛來就趕我走?”

潤玉慢慢後退，推到了床邊，站住不動了。“怎麽?”

潤玉按了一下旭鳳的腰，“你給我老實說， 今日前來到底何事。”

旭鳳滿臉的委屈，“ 你不去魔界找我，我只好來找你啊，我的太子殿下。”

潤玉扶額笑笑，“你知道了。”

旭鳳點點頭，“明日魔界還會派人來觀禮。潤玉如今甚是威風了。”潤玉狀似無意道，“ 明日衆仙雲集，你切不可留在天界。”

旭鳳随意應了一聲，攬住潤玉在床邊坐下，溫聲問道，“潤玉可曾想過，做天帝?”

潤玉瞧了瞧旭鳳，略有詫異，“何來此一 問?”

旭鳳肩膀輕松的垂了垂，“太子不就是以後的天帝嗎”

潤玉深深看了他一眼，“ 想過。我做了天帝，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便不會再有任何力量可以傷害你。”旭鳳似乎早就料到潤玉回這樣說，“ 魔尊曾對我說，他日你若榮登大寶，必得一方清平盛世。”

潤玉笑笑，“謬贊。 只是我胸無大志，只想與你做一對逍遙散仙。”

旭鳳看了看潤玉，解開了他的發帶，手指揉搓這那發帶上的鳳首。

滿頭烏發瞬間散落在潤玉育膀，他确然是秋水的神，白玉的骨。

旭鳳将他的發絲撥到腦後，心下暗自思量:潤玉，明日借你冊封典禮，我便要與天帝清算舊賬。不得與你明說，實為怕你憂心思量;你為我所做良多，樁樁件件旭風銘感，不得已署自将你拖延至明日我，與天帝較至明日我與天帝較量以後，如此你不為難，我不束手，若我得報母仇，千刀萬剮，由你處置;若明日有變，有你太子之尊坐鎮，天界亦不會亂。

潤玉看旭鳳溫柔望着自己，擡手握住了他手腕，卻又是另一番心思:旭鳳，明日大典，我要趁機奪權于父帝:我實無必勝把握，不得以實情相告，若我勝，這世間便再沒有什麽能阻礙你我:若我敗，你退居魔界退可安泰無虞，進可東山再起。

此二人相偎相依，互托生死，咫尺溫情，天涯思量。可嘆原也是一樣的心腸。嘆，嘆，嘆。

翌日。

彥佑匆匆忙忙竄進璇玑宮，撲鼻的龍涎香氣讓他翻了個白眼。再看潤玉安穩睡在床上，眉眼溫柔，竟還帶着一絲笑意。

這是要唱哪一出?從此君王不早朝嗎? !

雖如此，彥佑還是難得的輕聲細語道，“潤玉?”潤玉不醒。

彥佑皺了皺眉，潤玉淺眠，不該如此啊。

他撸起袖子，惡向兩邊生的一把掀開被子:潤玉青色寝衣單薄的貼在身上，雙手抱在胸前，黑發安靜的散開在被衾之間，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彥佑咽了咽口水，暗自道非禮勿視，側過身子，推了他一把，放大還是沒有動靜。

彥佑慌忙扶着潤玉的肩膀坐起，綠色光芒将潤玉包裹了起來。

潤玉這才悠悠醒轉，眼神卻十分迷茫，竟如孩童一般對彥佑笑了笑，撲進彥佑懷裏抱住，“ 鳳凰....”軟玉在懷，彥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綠色光芒大盛旋轉在潤玉額間，逐漸凝聚。“鳳凰別走啊.”

彥佑一手扶住潤玉肩膀，一手指向他的眉心，低聲自語，“魔界的醉夢丹?傻鳥怎麽能給你吃這種東西。”

忽然， 潤玉額間散出一股極強極刺眼的幽綠色光芒，迅速将彥佑淡綠色柔光吞噬殆盡。彥佑大驚失色，“潤玉! 你體內有什麽? !”

潤玉一掌重擊彥佑，擡起頭，邪魅猙獰的臉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發出嗜血的寒光。

這日乃太子晉封大殿，天界一大盛事。衆仙雲集，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只是眼看吉時将近，這典禮的主角，太子潤玉卻遲遲沒有露面。

天帝面露不悅，譴一仙侍速速将太子傳來。

那仙侍方出九霄雲殿，整個天宮便都傳來了他的大喊聲，“火神!火神旭鳳!火神回來了!!!”衆仙錯愕，-一時之間人群分成了兩撥，一撥看 向了天帝，另一撥則滿臉期待的望着宮門方向。

旭鳳黑發高高束起，赤金鎏金鳳扣光耀奪目，黑色長袍的金色鳳紋随着他的步伐熠熠生輝。鳳翎箭斜在他後背，泛着赤金色火光。

他雙目肅殺無情，不用任何的仙術，便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天帝面前。

天帝心道，你終于還是來了。

面上卻不露，滿臉驚喜道，“ 我鳳兒竟然還活着?此乃天界第一喜事啊!”

旭鳳輕聲哼笑，鳳目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望了望天帝，他雙手在兩側擡起，沖天的火光化作鳳凰模樣盤旋，将周圍仙家全部震飛。鳳翎箭自後背旋起至半空幻化成了燃着九曜真火的寶劍，旭鳳将其握住手裏輕輕往地下一磕，整個人氣定神閑的借着手勁兒靠着，看着天帝的眼睛，淡淡道，“今日我要與天帝清算一筆舊賬，與衆仙無關。不想擔幹系的，速速退下。”

天帝一副錯愕的模樣，“旭鳳! 你莫非在魔界誤入了歧途?怎如此胡言亂語!”

旭鳳不怒反笑， “勞天帝記挂，旭風的的确确是在魔界滞留許久，明白了些許道理，”他一次一頓道，“我非魔，你非仙。”

衆仙中有人大聲道，“火神 怎可對君父大不敬?此等放誕言辭，大逆不道啊!”

旭鳳朗聲道，“天帝非我君父，我乃魔尊之子。”滿座嘩然。

原來傳聞屬實。

天帝變了臉色，厲聲道，“來人! 把這蔑視天規，不忠不義的孽障拖下去!”無人動作。

天帝心裏真真正正的沉了一下，“ 禦殿将軍何在? !”

破軍上前一一步，遙遙的忘了旭鳳一一眼，滿是欣喜和崇敬，又對天帝拱手道，“ 火神起死回生，陛下怎忙着要将他推出門去呢?還望陛下對衆仙解惑!”

“放肆!此等狂徒出言不遜，本座自然可以收拾他!”

天帝站起身子，雙臂伸開，便要使出雙龍盤海。平地拔起一道冰藍色屏障，将他團團圍了起來。

困龍陣!

潤!玉!

你竟然敢用困龍陣對付我!

你既這般手毒，便怪不得我心狠了!

天帝一時不能沖破，破軍兩步走到旭鳳身邊，低聲快速道， “太子殿下吩咐過，他不在時，一切以火神馬首是瞻!”

旭鳳心裏一顫，潤玉，你竟早就預料到今日了嗎。旭鳳重重拍了拍破軍的肩膀，“你且保存些實力，退到一旁。等潤玉來了，再做計較。我無意天界紛争，此來只為報仇。”

戰神可為六界生靈生，為六界生靈死，然戰神也是有

父有母，非那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有血有肉， 有愛有恨。

“可是，殿下.....”“退下吧....”

如此場面，天家秘辛，衆仙面面相觑，進退都沒了主意。且凡勇武善戰之輩，或為火神舊部，或為夜神新寵，他們保持觀望，一時局面竟出奇的安靜下來。

破軍一面指揮殿中将士驅散衆仙，一面暗自退到了一旁，心下疑惑:原本今日是要追随夜神殿下起事，萬事俱備，只待一聲令下，卻不知殿下為何遲遲不肯露面;而火神竟然還真如殿下所料，起死回生了。果然天家心思，為臣者不得揣測啊。

人群中忽有人高呼，“火神妖邪， 弑君篡位!保護陛下!”

一時便如那靜水之中投下了巨大石塊，群仙騷動，衆天兵天将各為其主，扭打在一起。

身後靈力暴起的光影錯亂，各種法器呼嘯往來，砍殺之聲不絕于耳。

旭鳳提着劍，慢慢走向了天帝，“ 屠我母，害我命，你可認?”

天帝冷笑， “你們母子做下那等醜事，本座誅了你們，天公地道!”

旭鳳輕輕搖頭，“ 多說無意。你養育我幾千年，此恩我不會忘。今日我站在此處受你三掌，以報鞠養。三掌以後，父子之情，恩斷義絕!”

天帝嗤笑，“ 你與潤玉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對我設下這困龍陣。又何必故作姿态?”

旭鳳觀其周遭翻滾的靈力陣法，确是出自潤玉。他正待試圖解開這陣法，卻見天帝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殺雞焉用宰牛刀？你便回頭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