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江南 阿梧,回到我身邊
第33章 下江南 阿梧,回到我身邊
雖然兩世加起來祝卿梧在大涼已經生活了十四年, 但只有上一世出逃時曾短暫地看過外面的世界。
因此離開皇宮後,祝卿梧對于外面的一切都很新鮮。
雖然此時北方旱災未定,邊關動亂不平, 但郢都畢竟是天子腳下, 擁有百年積累的底蘊, 因此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影響。
城內高樓林立,酒肆開張, 行人來往,甚至還有異國的面孔,看起來熱鬧非凡,處處都彰顯着天家氣象。
祝卿梧從重生起便一直為這一天做着準備,這幾年在宮裏攢下了不少銀子,離宮時慧妃娘娘又賞了他許多錢, 因此雖然稱不上有多富有,但也足夠他和玉珠平平淡淡地把這一生過完。
更何況他還識字, 若是哪天錢不夠花了, 還能去鄉裏當一個教書先生來賺錢。
這麽多年來日日纏着他的痛苦郁結似乎從他踏出皇宮的那一刻便全部煙消雲散。
這麽久以來, 祝卿梧第一次以自由之身行走在街頭,明明在二十一世紀是如此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卻是數年的努力才換來的自由。
從此他不再是那偌大的皇宮中任人驅使的奴才, 不必再日日察言觀色, 提心吊膽,生怕行差就錯,為未來而擔憂。
他是祝卿梧, 也只是祝卿梧。
“祝哥哥, 我想吃那個。”祝卿梧正想得入神, 突然聽見玉珠指着不遠處的糖人說道。
“好。”祝卿梧聞言立刻掏出一錠碎銀子遞給她, “去買吧。”
“謝謝祝哥哥。”玉珠拿了錢立刻開心地跑了過去。
祝卿梧望着她的背影,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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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和他預料的一樣,最終還是選擇留在皇宮。
因此一開始祝卿梧也不确定玉珠願不願意跟自己走,畢竟上一世她還有兩情相悅的小張公公。
然而不知是時間線提前還是玉珠太遲鈍沒有開竅的緣故。
玉珠聽了他的話,竟毫不猶豫地回道:“祝哥哥,我當然跟你走。”
“你不會舍不得嗎?”祝卿梧問道。
玉珠聞言愣了片刻,似乎這才想起了什麽,“确實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什麽?”
“舍不得六殿下和小張公公,他們都對我很好,尤其是小張公公,總是偷偷塞給我各種好吃的糕點。”
祝卿梧看着她尚且懵懂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就知道,玉珠的心裏只有吃的。
他不知道帶玉珠走是對是錯,但确實不放心将她一個人留在那險象環生的皇宮。
“祝哥哥,給你。”玉珠很快便買來了兩個糖人,分給了他一個。
祝卿梧伸手接過,和她一邊吃一邊繼續向前走。
玉珠看着面前的路,突然問道:“祝哥哥,我們要去哪兒?”
祝卿梧也還沒想好,于是說道:“四海為家,都去看看。”
“行。”玉珠素來捧場,立刻回道。
“等我們把郢都逛完便向南走。”
一方面祝卿梧确實想去看看江南的小橋流水,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堂溪澗此時正在西北,祝卿梧還是希望離他越遠越好。
“好。”玉珠應道,“聽說南方的糕點好吃,我還沒有吃過,那我們就一路向南,吃遍所有的好吃的。”
祝卿梧聞言笑了笑,正想說好,突然想起玉珠是郢都人,于是問道:“你想回家看看嗎?”
玉珠聞言愣了一下,随即搖了搖頭,“不想。”
“為什麽?”祝卿梧聽她平日所言,對家人感情應該是深厚的,卻不想竟回絕得如此幹脆。
玉珠似乎有些失落,但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低頭吃着手中的糖人,許久才說道:“太久了,我不記得家在哪兒了。”
祝卿梧聽得心中一澀,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似有所感道:“我也忘了。”
“不過沒事兒,今後跟着我,我就是你的家人。”
“嗯。”玉珠的情緒來的快也去的快,“祝哥哥,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從前祝卿梧只有站在離桧宮的屋頂才能看到外面的場景,而今真的置身其中,卻反而有了些不真實的感覺。
因此兩人吃吃轉轉,一直到下午才找了個客棧準備休息一晚。
玉珠害怕,因此祝卿梧讓掌櫃的開了相鄰的兩間房,若是有什麽事他能第一時間趕過去。
掌櫃以為他們是游客,還好心地介紹道:“客官,今兒是陰歷六月二十七觀蓮節,今日男女老少都會到荷塘劃船、觀蓮放荷花燈,極為熱鬧,若第一次來郢都,可千萬不能錯過。”①
“有好吃的嗎?”玉珠聞言瞬間被掌櫃的話所吸引。
掌櫃聞言笑道:“全是好吃的,尤其是那楊記賣的荷花酥,可謂一絕。”
玉珠一聽,立刻轉頭看向他,“祝哥哥……”
祝卿梧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思,連忙說道:“好,吃完飯就去。”
郢都作為大涼的都城,富貴繁華不可言說,哪怕到了晚上,路上依舊人馬未減,處處燈火通明。
祝卿梧和玉珠一路詢問,走了許久才來到了掌櫃所指的荷塘。
今日果然過節,處處都是年輕的男女手捧荷花燈四處游玩,兩邊的荷塘裏生滿了蓮花,水中飄着無數載滿祝福的荷花燈。
他們還找到了掌櫃所說的那家荷花酥,外面排滿了人。
祝卿梧見狀給了玉珠銀子讓她去玩,自己則留下來幫她排隊買荷花酥。
這隊伍太長,因此祝卿梧排了許久,然而好不容易排到他,卻見店家抱歉地對他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客官,最後一籠被剛才那位公子買完了,還請您明日再來。”
“一個也沒了嗎?”祝卿梧問道。
店家滿臉歉意地搖了搖頭,“真是不好意思了,讓您白排這麽久,明天第一籠給您留下,您看行嗎?”
祝卿梧聞言有些為難,“多謝,只是我明日便不一定在這兒了。”
“這……抱歉抱歉。”店家再次道歉。
祝卿梧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然而原本排在他前面的人還未走遠,聞言轉過身來看了祝卿梧一眼,走過來說道:“我買的多,可以分給你半籠。”
祝卿梧看着面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有些驚訝地擺了擺手,“不必那麽多,是家中小妹貪嘴,如果閣下願意,賣我兩個便可。”
“瞧你說的,兩塊糕點還說什麽賣不賣的。”那書生是個爽快人,找店家又要了一張油紙,包了兩塊遞給他。
“多謝多謝。”祝卿梧連忙說道。
“不客氣,我一個人本也吃不了這麽多,你是來游玩的嗎?”
祝卿梧也不知道自己在大涼到底算是哪裏人,反正出門在外,誰也不認識他,因此點了點頭。
“你也是嗎?”祝卿梧一邊和他說着話,一邊四處尋找着玉珠。
“我是郢都人,只是過幾日便要南下求學,突然想起這一口,便來買了些,想着可以帶在路上吃。”
“南下求學?”祝卿梧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見玉珠抱了許多好吃的向他跑來。
“祝哥哥,你買到荷花酥了嗎?”玉珠滿臉興奮道。
“沒買到,但這個公子方才贈了兩個。”祝卿梧說着把手中的荷花酥遞給了她。
玉珠聞言轉頭看向旁邊的人,道:“多謝。”
“不客氣。”
畢竟男女有別,既然玉珠也在,那書生也不好多呆,于是便向他們告辭離開。
天色已晚,他們玩了一天也已經困倦,因此他們也沒停留多久便回了客棧。
不知是不是住的房間臨街的緣故,祝卿梧夜間總是聽見街上車馬往來,但如今遠離皇宮,他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因此還是一夜好眠。
之後的幾日他們将郢都大致逛了個遍,吃遍了好吃的美食,這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掌櫃是個熱心的人,知道他們想要南下,特意建議他們走水路,還給他們畫了大概的路線。
祝卿梧感激地和他道別後,這才和玉珠一起去碼頭坐船。
碼頭人來人往,祝卿梧為了安全起見,特意挑了一艘較大的船,正準備詢問價錢,卻聽身後傳來一道有些驚喜的聲音,“诶,是你!”
祝卿梧聞言轉過身來,這才發現身後站着的竟是那日送他荷花酥的書生。
他今日依舊是一副書生打扮,穿着淺色長衣,手裏拿着一把折扇,身後跟着兩個書童,替他拿着書箧和行李。
祝卿梧這才想起他那日說過要南下求學,卻沒想到這麽巧,竟能在這兒碰見。
“你也要去江南嗎?”書生問道。
祝卿梧點了點頭。
“那剛好一起,我正愁路上無聊,還能結個伴。”
祝卿梧自然沒意見,付了錢和他一起上船。
在船上的第一日因為興奮和新奇,玉珠還神采奕奕,但到了第二日,船上空間只有這麽大,外面又只有一望無際的江水,很快便無聊了起來。
祝卿梧也一樣,但那書生健談,和他一起聊天倒也能打發時間。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書生問道。
“祝卿梧,祝福的祝,卿卿的卿,梧桐的梧。”
“我叫齊松止,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你也可以叫我齊三。”
祝卿梧聞言點了點頭,但兩人畢竟還沒相熟到那個地步,因此還是稱他為齊公子。
齊公子十分健談,因此只一日,便已經快把他的家底透露完。
他家境不錯,父親應該為官,因為父母太過寵愛,從小嬌縱,所以大哥二哥都已經成家立業,只有他還在混日子。
如今他已老大不小,眼看就要及冠還一事無成,父母終于狠下心來,把他趕出家門,讓他自己南下求學,考取功名才能回來。
齊三雖是一身書生打扮,卻并不怎麽愛學習,因此提起父母對他的要求便感到頭痛,“祝兄,我就不明白了,我大哥二哥都那麽有出息了,我們家也不缺錢,養我一個米蟲又不是養不起,非要我自己出來讀書博功名。”
祝卿梧也不好說太多,只是委婉道:“求人不如求己,你父母也是為你好。”
“我知道,只是我看那書本便頭疼。”齊三嘆了口氣,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轉移了話題,“祝兄去江南是幹嘛?回家嗎?”
祝卿梧搖了搖頭,“游玩,或許會小住。”
齊三聽到這兒,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那我們豈不是還能結伴,反正我們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住在一起還能照應。”
“好啊。”祝卿梧這麽多年一直呆在皇宮,對大涼處處陌生,有人結伴總是要好一些。
水路畢竟快,十幾日的時間便到了江南。
江南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般,煙雨蒙蒙,小橋流水,處處溫婉,白牆黛瓦,如在畫中。
只是他們在船上呆了這些時日,已疲累至極,實在無心欣賞。
好在齊三的兩個書童伶俐,很快便租好了一座院子供他們休息。
他們足足休息了三日才終于緩了過來。
到了第四日,祝卿梧一推開門便見齊三穿戴整齊站在院中,然而臉上的神情卻滿是痛苦。
“你這是?”祝卿梧問道,
齊三無精打采地道:“今日要去書院拜見先生了。”
祝卿梧聞言本想恭喜,但看他滿臉痛苦的模樣,終究還是收回了祝福的話。
只是轉身回去拿了些吃的遞給他。
齊三這才開心了些,“多謝祝兄。”
齊三去上學,祝卿梧便和玉珠四處閑逛。
江南的美食果然多,因此玉珠每日都格外快樂。
這裏的日子緩慢而安逸,因此祝卿梧漸漸生出了要不要長久住在這裏的念頭。
然而安逸的日子還沒過多久,這日祝卿梧和玉珠吃了一家酒樓的飯菜,覺得味道極好,于是打包了一份回來,正準備讓齊三和書童也嘗嘗,卻見他回來時臉上是難得的憂心忡忡。
“怎麽了?”祝卿梧敏銳地問道。
齊三聞言嘆了口氣,道:“今日收到家書,父親說朝中局勢或将有變,他和兩位兄長皆有些憂心,今日我剛到書院,便聽他們說,先帝退位,新帝登基。”
祝卿梧一聽,握着茶杯的手不由一抖,“新帝?”
“是。”齊三說到這兒,不由壓低了聲音,“之前朝中聲望最高的是五殿下,但誰也沒想到登基的竟是那位一直戍守邊關的六殿下。”
“六殿下,堂溪……”
祝卿梧還沒說完就被齊三擡手捂住了嘴巴,“直呼新帝名諱,你不要命了!”
祝卿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身份,連忙閉上了嘴。
“那五殿下呢?”祝卿梧終于想起了最關鍵的問題。
“貶為庶人,終身不得入郢都。”
祝卿梧這次松了一口氣,五皇子活着,那小豆子應該也沒事。
齊三說到這兒,眉頭不由緊皺,“這位新陛下确實讓人琢磨不透,先帝被逼退位後竟被移居觀星臺,而且聽說第一道旨意還是一道秘旨,直接下達九州各級官員。”
“秘旨?”
“是,不知道陛下這是賣的什麽關子?”
祝卿梧也不知。
但古代和現代不同,沒有那麽便利的交通和随處可見的監控,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因此祝卿梧并不覺得堂溪澗能找到自己。
之後的日子依舊是一日日的重複,但祝卿梧還是感覺到了似乎有什麽不同。
街上不知為何彌漫起了一股緊張之意,家家戶戶都在囤着東西,不時路上還能看到有人拖家帶口地離開。
祝卿梧雖不知會發生什麽,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于是也和玉珠減少了外出。
齊三也沒了之前的吊兒郎當,開始好好去書院上課。
明明看似一切平靜,然而不知為何,祝卿梧卻突然覺得有風雨欲來之勢。
是夜,祝卿梧正準備熄燈休息,卻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正準備去開門,然而齊三身邊的小書童已經先一步去開了門。
祝卿梧正想着這麽晚會有誰來時,便聽見書童一聲尖銳的驚叫。
祝卿梧一愣,連忙起身向外走去。
然後便見院門打開,院子裏站滿了手持官刀的官兵。
住在正屋的齊三聽見動靜也走了出來,他應當是在做功課,手裏還拿着毛筆和書,看見外面的動靜,滿臉驚訝地和祝卿梧對視了一眼,這才走過去問道:“各位官爺,不知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少套近乎!”為首的那個展開手中的一張紙看了一眼,随即推開了他,“誰是祝卿梧?”
祝卿梧心中一驚,但還是上前認道:“是我。”
為首那個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自己走還是我們捆了你走?”
“不是,你們到底是誰啊?抓人也要有個理由吧。”旁邊的齊三聞言,立刻惱了。
“理由?禇大人的話在這兒就是理由。”那為首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說道,“把他一起帶走。”
祝卿梧不知道他們口中的禇大人是誰,但這一路頗受齊三的照顧。
因此見牽扯到齊三,祝卿梧連忙想要上前阻止,然而那些人卻聽也不聽,将他們全部帶走。
祝卿梧一出門便被蒙眼塞進了車馬,等眼上的黑布被去下去時,已經到了一間裝潢富麗的屋子,看起來像是官宦人家的客堂。
正中間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穿着常服的中年人,衣飾上雖沒有什麽花紋,但布料由天蠶絲制成,可見非富即貴,身份不低。
這應該就是剛才那些官兵口中的禇大人。
“你就是祝卿梧?”那中年人說着,端起旁邊天青釉的茶盞喝了一口,眼中透着審視與好奇。
“是。”祝卿梧回道,“不知禇大人找我來所為何事?”
那中年男人沒有反駁,因此這也印證了祝卿梧的猜測。
那些官兵就是他派來的。
“不是我要找你。”禇大人說着放下茶盞,緩緩起身,把他扶了起來,“我手下都是兵魯,祝公子莫怪。”
祝卿梧被他這兩極反轉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不敢輕易放松警惕,因此只是試探着問道:“那大人可否告知是誰在找我?”
“祝公子不知嗎?”禇大人摸了摸胡須,眼中俱是打量。
“不知。”祝卿梧如實搖了搖頭。
然後就聽禇大人對着郢都的方向拱了拱手,“是當今陛下。”
祝卿梧聞言,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
“當今陛下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親下秘旨,傳于九州,尋找祝公子。”
禇大人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張明黃色的宣紙遞給他。
“因此在下偶然聽聞祝公子竟在江南,便立刻着人将你請了過來。”
禇大人此時還摸不清他的身份,因此語氣雖恭敬,卻又帶着試探。
“不知祝公子與陛下……”
祝卿梧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緩緩張開手中那封明黃色的敕令。
這是一道尋人的敕令,上面只有一句話。
【阿梧,回到我身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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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堂溪澗找到阿梧,就要開始追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