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針對

第21章 針對

袁芷蘭的提前回國打斷了兩人的留宿計劃,不得已,他們只能立刻從榮平路出發去機場,車上,駕駛座的江堯皺着眉,一邊留心路況一邊匆匆地跟身邊的關越解釋:“她原本該過幾天才到的,不知道怎麽突然改了行程。”

原本按照最開始的計劃,袁芷蘭從國外回來,第一站應該降落在蒼州,那邊正巧有她的一個姐妹邀她去游玩、再順便參加自己小女兒的結婚典禮;結果似乎是出了些狀況,但具體是什麽她在電話裏并沒講清楚,只是含糊地說沒去成蒼州,現在人已經到了龍青機場,讓江堯叫人去接她回家。

“阿姨真的沒說到底是為什麽嗎?”關越也奇怪,“聽着很倉促,像是臨時決定的,說不定有什麽要緊事。”

“不好說。她的那些姐妹可比她精明,這幾年說是要多多聯絡,維護彼此情誼,實際不過是為了打聽江氏和我的近況,自己倒摳搜得一點好處也不肯從指縫裏漏出來;現在不肯叫她去,說不定是有什麽大喜事,怕她分一杯羹。”

江堯冷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麽,目光在夜色的遮掩下顯得十分幽深:“她原本要參加那場婚禮的女主角,差點就成了我的未婚妻。”

關越:!

他一驚,不自覺地追問:“我沒聽你講過這件事。”

“也不算什麽大事。”江堯答道,“他們家在搬遷到蒼州之前,曾在龍青做一些服飾類的小買賣,有一點名氣,但出了名的不擇手段,我和嘉昱都曾經被安排過和那個女孩見面。嘉昱還更慘些,那天正趕上他連軸轉,加了十幾個小時的班,結果推開臨時休息用的酒店房間門,才發現那女生被灌了藥、躺在床上等他多時了。”

關越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沒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有些憂心:“後來怎麽解決的?”

“那家人原本想靠着這件事逼嘉昱許諾婚約或者其他的好處,但是嘉昱比他們想象中更不好招惹,他原本都準備叫這家人在龍青無法立足,結果一查發現被送到他床上的那女生是無辜的,人家老老實實讀書上學,被自己爹媽擺一道,如果碰上的不是祝嘉昱,恐怕現在都要氣得一頭撞死了。”

“就因為這樣,嘉昱沒下死手,只是給了警告,誰知道這家人後來扒上了蒼州一個富二代,到底還是從龍青搬走了。”

“要是這樣,”關越聽得出了神,喃喃地說,“這女孩不就太可憐了麽,那個富二代是真喜歡她也就罷了,不喜歡,豈不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麽?”

車子很快駛到機場外圍,江堯把車停下,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裏有許許多多的不忍:“也許是喜歡的吧,不然那女生都能拒絕祝嘉昱和我一次了,為什麽不能拒絕第三次?”

-

他們不再聊這個話題,肩并肩按照袁芷蘭給的路線朝裏走去,很快就在角落裏找到了打扮得珠光寶氣的袁芷蘭,不算婚前,這還是關越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見自己現任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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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後江堯半步,稍微垂下了視線,有些緊張;不過袁芷蘭好像也沒把他太當回事,只是将手裏價值不菲的提包丢在地上,幾步走上前擁抱江堯,外加噓寒問暖,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哪個愛子心切的慈母:“最近瘦了點?工作很忙嗎。”

江堯虛虛地收攏過一下手臂便放開,神色晦暗不明:“沒有,都挺好的。”

得到答案的袁芷蘭這才轉頭看關越,不過比剛才要冷淡客氣得多:“小越也比之前長大了很多,我多年不在國內,竟然沒發覺你和江堯還有這樣的緣分。”

關越張了張嘴,想叫聲“阿姨”,臨到嘴邊才記起該要改口,于是生硬地改成一句“媽”,稱呼一出口對面的袁芷蘭和江堯都愣了,片刻後,袁芷蘭撇過頭,看着比先前還要冷淡:“不用這麽着急,你們還沒辦婚禮,我也沒來得及給改口費,還跟以前一樣,叫阿姨就行。”

這下關越再遲鈍也能感覺到袁芷蘭看他好像有點不順眼,不過他應了一聲,倒也沒覺得特別有所謂,從善如流地改口,還順便把對方的提包撿起來拍了拍灰拿在手裏:“好的阿姨,我們現在回家嗎?您的房間已經叫人整理好了。”

也順便把我睡的房間給收拾幹淨了。當然,這話他只是在心裏想想,沒說。

袁芷蘭微微颔首,塗了鮮豔指甲油的手一把扣住旁邊不知道怎麽臉色突然就不好的江堯,後者猝不及防,本能地掙動了一下,随即整個胳膊都被親媽抱住了,袁芷蘭又恢複那副慈母嘴臉:“你們是不是已經睡下了,我看你臉上有好重的黑眼圈。”

黑眼圈那是前幾天看關越有心事,他夜裏睡不着自己熬的,江堯腹诽,今夜他可一點也不困;但表面上他還是雲淡風輕地開口:“還沒睡,正巧接到您電話了。”

“說起來,”他停頓幾秒,假裝不在意地問,“您不是說了先去蒼州,怎麽突然就到龍青了。”

彼時三人已經快走到車前,袁芷蘭聽了他提問就有好一段時間沒說話,一直到開了門上車,他才聽到對方說:“趙家的婚事黃了,趙姜雨臨時悔婚,現在人不知所蹤,整個趙家都焦頭爛額,沒功夫招待我這個客人。”

趙姜雨,就是差點被送到祝嘉昱床上的那個年輕女孩。

怪不得。他在心裏暗道,視線瞥向副駕的關越,正看見後者長長舒出一口氣,好像這個結局很皆大歡喜似的;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他看見關越眨眨眼睛,在袁芷蘭看不見的目光死角,悄悄地豎起一個大拇指,用嘴型說:好厲害。

厲害什麽?他哭笑不得地想,現在通訊信息技術這麽發達,萬一這姑娘哪天被找到,不得被兩家合夥扒掉一層皮?

仿佛為了印證他所想,沉寂了幾秒的袁芷蘭再度開口:“年輕人做事真是不考慮後果,把婚姻當兒戲,結婚悔婚都在一念之間,但哪裏那樣簡單?趙姜雨代表的是整個趙家,她一走了之倒是痛快,把整個趙家架在火上烤,現在齊家因為這事震怒,恐怕要不了多久,趙家就又得搬遷到別的城去了。”

她話裏話外都将這事的過錯歸在趙姜雨一人身上,并且還隐約地譏諷了車上剩下兩人略顯倉促的婚姻,聽得關越和江堯雙雙皺眉;江堯發動車子,一瞬的發動機鼓噪聲裏,他漫不經心地怼了回去:

“結婚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你情我願是最基本的,悔婚只能說明這樁婚事當事人不同意,至于什麽懂不懂事、考不考慮後果,我倒一點看不出。”

袁芷蘭啞口無言,車內陷入長久的靜默,托這樁事的福,回程路上幾乎都沒人說話;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一點,夜晚的奔波讓三人都十分疲憊,關越倒是有心,想問坐了一夜飛機的袁芷蘭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夜宵,但他看江堯仍因為生氣有點冷硬的面色,還是将這話給咽了回去,自己跳出來做和事佬:“阿姨,您今天辛苦了,房間在二樓左轉第一間,您早些休息。”

江堯和他現在常住的房子其實面積不算大——至少相比起關家和江家老宅來說是如此。

因為兩人都不喜歡過于空曠的房子,彼此也都不是會常邀請親友過來做客的個性,結婚時一商量,關越便直接攜家當搬來了更方便他們通勤的這裏,故而這間房子到現在唯一的變動就是室內重新裝修過一遍,加了些東西,變得更像是兩人生活的樣子,除此之外,幾乎和以前沒區別。

原本關越是住在二樓一間卧室的,結果搬來沒幾天,他熬夜寫一份結項報告,第二天腳步虛浮,早起下樓一腳踩空,膝蓋磕得青紫不說,手肘還蹭掉一大塊皮;

當時江堯沒說什麽,但他去醫院躺了半天,再回來,就發現自己的房間從二樓搬到了一樓,江堯把整個房子原本的布局都給倒了個個,書房卧室這些放在一樓,什麽客卧啊之類的都挪到了二樓去,他問起,江堯只說,這樣比較方便。

自此,兩人開始在二層的小別墅裏過上了一層大平房的生活,直到這次袁芷蘭突然要來,關越才驚覺,家裏的布局是不是有點太反人類了?

此時此刻,他站在親婆婆面前,在心裏瘋狂後悔自己怎麽就沒來得及攔住江堯搞這些幺蛾子,然後就見袁芷蘭環顧一圈,問:“你們住一樓?”

“嗯。”始作俑者江堯并不覺得這很奇怪,冷淡地開口道,“一樓幹什麽都很方便。”

“……”袁芷蘭好像是失語了一瞬,顯然并不能理解這種放着二樓不住全擠在一層到底是怎麽個事,“你們拿二樓幹什麽用?”

好問題,那可多了。關越站在一旁沒吭聲,心裏盤算着:他的游戲房,江堯的健身房,玻璃花房,家庭影院……等等等等,盡管他們沒什麽時間去用。并且他相信,如果不是親媽臨時要來住,江堯一定會把唯一看上去沒用的那間客卧改成他的琴房,而不是選擇在另一處房産折騰。

那到時就更可笑了——一個二層樓的小別墅,愣是找不着一間能住的客卧!搞得像是他們倆多麽不願意別人來打擾自己的二人世界似的!

不過就眼下來看,這種改動也已經稱得上出格,因為袁芷蘭視線在他們倆身上掃了一圈,最後還是停留在他身上,就像車裏把所有罪過都歸在悔婚的趙姜雨身上那樣:“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麽?我們江家費心費力養出來的兒子,結婚不久,竟然就被新婚丈夫帶得這樣小家子氣。”

這話裏明晃晃的針對意味已經到了再假裝聽不懂就不禮貌的程度,他聞聲倒不覺得生氣,只是覺得可笑——事實上他也确實笑了,難怪袁芷蘭都不肯給他一個好臉色,真是國外過得久了人也飄了,還妄圖拿身世地位壓他一頭,她有什麽資格?

“您現在沒有資格評價我的婚姻。”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江堯和他心有靈犀似的,精準無比地概括出他的所思所想,他轉頭看過去,對方只留給他下颌線分明的側臉:“裝修和布局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是覺得小家子氣,那說明我本就是這樣的人,如果您不習慣,我明天會叫人幫您在江氏酒店裏開一間套房,或者您想回老宅住,我也可以派人去打掃。”

說罷,就牽着他的手要回主卧,只在臨走前丢下一句:“……或者現在走也可以,我待會兒把電話發您手機上。”

主卧的門被咔噠一聲合上,兩人靠在門板上對視兩秒,沒忍住都笑了。

“你幹什麽呀,”關越笑了兩聲便收住,“這下阿姨真覺得是我把你帶壞了,你剛才好兇,都吓到我了。”

“很兇嗎?”

江堯抿唇:“對不起,我就是生氣她那麽說你,她突然回國這件事總是讓我覺得不安心。……她和我爸都一樣,在國外待得久了,就以為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江家還能和之前一樣、我也和之前一樣由他們作主。但這次結婚我只是通知他們,國內各種報道又将我們感情描述得甚篤,超出了他們的預期,我很怕她借這次回來找你的麻煩。”

“這樣說是不是顯得不太好啊?”江堯很無奈地笑了一下,神情有點局促,“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親媽,未免有點太不孝順。”

關越搖頭,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我以為你會很想要一段健康的母子關系。”

所以容忍了袁芷蘭的譏諷,讓對方堂而皇之地入住了被自己視作私人領域的這間小屋,他并不是真的傻或者沒脾氣,只是他覺得,這世界上除了她,沒人能給江堯想要的那種感情了。

“那是以前。”江堯反過來握緊了他的手,“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兩人誰都沒看着誰,氣氛卻好像前所未有地融洽,仿佛回到了各自都更年輕的時分;江堯原本靠着門板,這會兒卻突然一轉身,裹挾着淡淡香氣與陰影覆在關越身前,後者微微睜大了眼睛,剛要說話,就被騰空抱起,整個人無措之下摟住了他的脖子,像樹袋熊似的挂在了他身上。

關越隐在黑發下的耳朵發紅,輕聲地向他抱怨,盡管聽起來更像是撒嬌:“…吓了我一跳。”

“膽子見小。”他取笑說,“以前在你家的時候,每次玩累了睡着,都是我把你抱回房間的,那時候也不見害怕,中途迷迷瞪瞪睜眼看我一下,還知道往我懷裏拱一拱,然後一歪頭就又睡過去了。”

“那、那是之前!”關越耳朵都要熟透了,“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是嗎?”他故作傷心,“那我也要老了,馬上就抱不動我們阿越了。”

這話讓關越愣了兩秒,然後想起什麽,輕輕推了他兩下:“哥,哥哥……江堯!你先放我下來,我去拿個東西!”

叫來的家政将兩人的東西搬到了一個房間,因此這會兒關越下了地,就一頭紮進與主卧配套的洗手間裏開始翻找,然後過了幾分鐘,又拿着一個褐色的小圓罐跑了出來。

“試試這個!”關越将一臉莫名的他推在床邊坐下,自己帶着香甜的蜜瓜沐浴露味道湊近了看,“是哦,阿姨說得對,黑眼圈已經好重了……這是沈一簇推薦給我的眼霜,據說消黑眼圈很有用,我給你塗一點!”

“只能消黑眼圈嗎?”他閉着眼仰頭,任由對方在自己眼下塗塗抹抹,嘴裏輕快地說着一點不着調的話,“拜托皺紋也消掉幾條吧,人老珠黃的江先生好想青春永駐。”

“對我許願可沒用。”

關越被逗笑了,塗完眼霜,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發:

“年輕的江先生,還是自己努力早睡早起吧。”

作者有話說:

走近江堯第不知道多少期——關于江總為什麽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如被下架請自行咨詢江氏)

江堯:(生氣)憑什麽不讓我老婆喊你一句媽,你以為你很高貴嗎,呵呵明天我就把你備注改成阿姨

江堯:(生氣委屈中)為什麽老婆你不罵她,她都不讓你喊她媽啊,嗚嗚,老婆果然就是不愛我,我明白的,嗚嗚,強扭的瓜不甜還栓栓的

還是江堯:開心了,老婆原來是因為我才忍着她啊,嘿嘿,我就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也解渴,我就樂意吃不甜的瓜

依然是江堯:更開心辣!全世界都來看我和老婆抱抱!老婆記得我黑眼圈還給我塗眼霜!你們都看看!都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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