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轉租

第26章 轉租

關越到底還是沒回自己房間。

白天兩人都折騰得夠嗆,晚上情緒又各自大起大落一陣,誰也沒那個心思再挪一回窩;江堯原本打算等第二天叫家政阿姨來将東西收納回原處,今晚自己再睡一宿的地板,但他看了眼床邊坐着的關越,最後只道了句“晚安”,轉身就要朝屋外走,到門口時又叮囑:“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就叫我,我在外面能聽到。”

關越的病沒好全,他怕今晚對方又哪裏不舒服,不敢離得太遠;但是也不敢離得太近了,對方片刻前說的話像把利劍一樣懸在他頭頂,他怕自己多在對方跟前一秒那把劍就會落下來,盡管他事實上也不是很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因為席澤和袁芷蘭嗎?他是這樣猜的,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別的理由,這兩人也實在讨嫌,三番五次地蹦出來礙眼。

他思索着,腳步不自覺有些凝滞,心裏盤算着一會兒再給祝嘉昱打個電話,問問席澤在那邊的情況,忽然聽見關越叫他:“你去哪兒?”

關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躺下了,身量清瘦颀長,只占了窄窄的一道床邊,被子蓋得沒過下巴,露出的半張臉上黑漆漆的眼珠存在感分明,執拗地盯着他看,半晌,似是疲倦地說:“哥,外面休息不好的,你留下睡吧,床很寬敞,我們兩個也睡得下。”

他的心猛地一跳——被吓的,若是之前關越這麽和他提,他雖也會推拒,但大部分是怕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可剛剛兩人才那樣說了一通,他生怕關越覺得自己惡心還來不及,怎麽敢再和對方睡同一張床?

“不、不了。”他結巴了一下,“我——”

“我記得你認床的。”關越看着他說,“沒有別的意思,我想你能睡個好覺,還是你還在記恨剛剛我說錯的那句話?”

“……”

他站在原地和關越對峙,終于還是敗下陣來,一言不發地上了床。

記憶裏兩人睡一張床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但這次和之前又都不同,他們一人裹着一床被子,分睡在床的兩邊,中間隔出的空地簡直可以停下祝星緯和他的寶貝摩托,再躺兩三人都綽綽有餘。

江堯連呼吸都盡可能放得很輕,他側着身,面向自己那邊的床頭櫃,大腦一片空白,剛剛想的什麽和祝嘉昱打電話或者是讓曹雯去确認席澤在國外的履歷這些正事都被他忘了個精光;他閉着眼聽想象中關越平緩悠長的吐息,但可惜不如他所願,關越一點動靜也沒有,安靜得好像沒這個人,又過一會兒,他聽到對方翻了個身,好像面對着他背影,然後突然開口:“哥,你睡了嗎?”

“……沒有,今天累過頭了,反而不知道困。”他盡可能平靜地回答。

“我就猜到了。”關越好像是笑了一下,“你睡不着的時候就特別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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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像你不是一樣。”

他幹脆也轉過身,兩個人變成面對面,幸虧燈已經關了,此時除了模模糊糊地看到彼此輪廓,倒也觀察不出個所以然,他不知道關越消氣了沒有,嘴巴在黑暗裏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挑了個其他的話題來問:“聽祝星緯說你和唐诰已經看過兩個工作室的地址了?”

“嗯。”關越輕輕應了一聲,“還有最後一個,就是我跟你說覺得地方有點小的那個,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那個了,我們看前兩個都不太滿意。”

“其實可以再等等,我已經在留意有沒有更合适的地方了,畢竟有些寫字樓看你和他初出茅廬,不肯租借給你們或者刻意指給你們一些老破小的地方,這種情況很常見,但如果有人做擔保從中牽線的話,可選擇的範圍就會再大許多。”

更多的江堯其實沒說完,譬如他白天在公司的時候就已經找人去問了附近适合租用的寫字樓,原本有一家十分合适,距離江氏大樓也只隔了大概一條街的距離,老板向他透露,只要他能作為引薦人再簽一份擔保合同就基本可以拿下;但是下午曹雯替他去交涉擔保事宜的時候,卻被告知已經有另外的人提前預定,老板和那個預定的人有舊交,因此沒什麽猶豫地就爽了他這邊的約。

他不打算告訴關越這個小插曲,畢竟有希望然後再落空是很難受的事情,故而這會兒承諾自己會幫忙看上去就很像在畫大餅,好在關越看上去不怎麽計較——甚至根本沒打算接受,還沒等他說完就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兩人之間陡然陷入沉默,關越似乎還想找補,但說出的話卻更像是火上澆油:“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這件事我們能解決,而且哪個工作室初創不吃點虧呢,這都是人成長必經的路程。”

什麽叫添麻煩?什麽叫已經幫了很多忙?

江堯心裏倏地竄起一股無名火,連帶着今晚所有被曲解的委屈一起湧了上來,他還顧及着關越不舒服,不敢将話講得太重,但語調無可避免地冷了一些:“我不想讓你吃虧不可以嗎?”

“我願意被你麻煩,小越,那對我來說也不叫麻煩,”他講,“我希望你有什麽問題都第一時間想到我,這是我作為年長者存在于世的意義。”

不然,那虛長的幾年,除了将他和關越的距離拉得更加遙不可及、讓他在青春的末尾回看剛開啓燦爛人生的年輕愛人時更加自慚形穢,還有什麽作用呢?

人世間踽踽獨行的那幾年,為心上人提前嘗遍世間冷暖是支撐他不倒下的執念。

他還是覺得關越在生氣,因為對方并沒有回答,倦意上湧,他就帶着這點不甘心堕入了夢鄉。

中間又醒過幾次,摸到關越溫涼的腦門才倒下繼續睡,這麽來回折騰,第二天他罕見睡過了頭,醒的時候關越已經和曹雯坐在客廳裏嘀嘀咕咕,面前擺着幾樣早餐,都是清淡的口味;

兩人見他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間,立刻停止交頭接耳,曹雯反應還更大些,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要不是關越按住她,恐怕現在整個人已經貼牆根立正,就這也還是緊張,立刻向他解釋說:“給您打電話被小關先生接到了,他讓我過來等。”

“嗯,”關越也道,“看你太累,本來想讓你多睡會兒,等下再叫你呢。”

對方神态自若,好像沒昨晚的記憶,他盯着關越的臉癔症了幾秒,才點點頭:“哦。”

洗漱完他終于意識到不對,趿拉着拖鞋往客廳探頭一瞧,那兩個腦袋果然又湊在一塊叽叽咕咕,他想起昨天倆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忍不住問:“你們背着我幹什麽呢?”

曹秘書有點害羞似的不說話,關越替她回答:“小曹姐姐找我拍了組寫真,她爸媽想拿去相親用。”

——本來最開始只是想問問關越有沒有合适的攝影師,沒打算找本人拍的,但關越那段時間正好有空,摩拳擦掌地非要自己上陣,美其名曰自己就愛拍漂亮的姐姐;目前看來雙方對這次拍攝都很滿意,只有剛了解真相的江總略有些無語:

“拍照就拍照,你們倆搞得像特/務接頭一樣。”

“小曹姐姐害羞嘛。”

曹雯被講得耳朵根紅紅,她嚴肅地向江堯保證:“老板,我不會影響工作的。”

“我說這個了嗎?”江堯無奈,“而且這不是好事嘛,你這幾年跟着我也沒多少假期,就算真要請假去辦點自己的私事,我也沒有不批假的道理。”

這話很明顯沒說進曹秘書這個事業腦心裏,看她表情似乎打定主意要工作第一戀愛第二,讓人很擔心她的相親到底能不能成功。

三人又閑聊幾句,氣氛很是輕松和諧,直到坐上車,江堯才交代了正事:“你去查一下席澤在國外——”

他話停在那兒,半天沒下文,曹秘書坐在副駕駛,聞聲投去探詢的目光,又過一會兒,他終于接着道:“先查一下他的履歷是否屬實,和袁芷蘭的來往如果能查到也一并報給我,還有病情。”

袁芷蘭說席澤的病是好轉了許多才回的國,但看昨天對方突然昏倒的表現也不像是多麽健康,他對這病有些陰影,總覺得不太放心。

“好的。”曹雯應下,記在自己的工作表上,片刻後又擡頭,“祝總那邊對席澤先生提供的定期體檢報告也抄送您一份嗎?”

“嗯,這個你不用管,我自己去跟嘉昱說,中午你先幫我預約一家餐廳。”

“好的。”

他在中午之前給祝嘉昱打了個電話,十二點半兩人準時聚首在曹雯預定的包廂,祝嘉昱來時臉色不太好,坐下先給自己灌了兩杯去火的涼茶,瞥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一邊,頓了頓,沒好氣地道:“說吧,要問什麽?……我可事先說好,我是按你的說法走正常流程接待的席澤,他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然我也不會留他這麽個病秧子。”

這是他讓曹雯在帶席澤去祝嘉昱那邊時捎的話,大致內容就是公事公辦,該走的流程一步也不要省。

“我知道。”他也喝了口涼茶,“就是問你他在那邊表現得怎樣。”

“挺好的。”祝嘉昱看了他一眼,“聽說他是沈臨珺的弟弟?”

“嗯。”

“難怪。”祝嘉昱笑了一下,笑容裏沒多少愉快的含義,“他被袁芷蘭帶回國,你竟也沒直接讓他滾回去,反倒還送來我這邊……阿堯,你越發會算計人了,你把我和君祝當成你私人的保镖和看守所嗎?”

這話罵得不虧,真論起來,其實江堯本人私下裏也覺得不太地道,對不起自己這麽多年的好兄弟。

別看他面對袁芷蘭時嘴上說得信誓旦旦,一會兒說什麽“自己只是提供一個機會,并不為結果負責”,一會兒又道“和祝嘉昱沒有親近到夠對方賣給自己這麽大一個人情”;實際大半都是胡扯,事實上他确實真能讓祝嘉昱賣他這個面子,也确實得為席澤這事負責,到頭來什麽都逃不掉,還平白被袁芷蘭罵沒良心。

将席澤送去君祝,一來确實如他所說,江氏并不适合席澤,二來就如同祝嘉昱剛剛所講的那樣,這世界上他能信得過的人不多,祝嘉昱絕對算其中一個,将席澤放到君祝,總比交由其他人要好,萬一将來對方有什麽小動作,他也能及時知悉。

“抱歉,确實是我做得不對,讓你費心了。”他坦然道歉,“但誰讓我只信得過你,而且你自己不也說了,席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快閉嘴吧,說一套做一套的狗東西。”

祝嘉昱氣急敗壞地罵他,罵完看他不反駁,又覺得沒滋味:“算了,你記住,現在你欠我個大人情,席澤那邊我會在保證他對你對我都沒威脅的前提下,盡可能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也算是我對沈學長的一點心意。”

沈臨珺和祝嘉昱也是認識的,志同道合的人總是關系不錯,因此對往事知道得也很多。

江堯默然,給自己和對方添茶,半晌才慢慢地說:“我有時候會覺得如果沈學長還在,那他應該也不會想讓我們這樣明裏暗裏地照拂他的親人,他一向最追求公平公正不是嗎?更何況當初席澤和那個女人連來給他送行都不肯,所以我才讓曹雯捎話給你,叫你不要刻意放水,但到頭來我又——”

“正常,因為你我都知道學長是多麽好的人。”祝嘉昱安慰他,“學長還活着的話,一定不會怨他們這幾十年來對他不聞不問,所以現在落到我們頭上,我們也很難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苛責甚至懲罰,反而會因為這份血緣關系心軟。”

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苦笑,江堯不再聊這個話題,打量了對面的人一眼:“不說這個,你剛剛進門是什麽情況?誰又惹到你?”

“還能有誰?”祝嘉昱提起這個又來氣,“祝星緯和季崇那兩個混賬,今天季崇親自上君祝給我送了喜帖,還叫我到時候去做婚禮致辭,我能出現都是給祝星緯面子了,這不是純蹬鼻子上臉麽?”

祝星緯和季崇結婚這事最後祝嘉昱還是默認了,也不知季崇那次回國兩人到底交流了些什麽,總之盡管頗有微詞,但祝嘉昱好歹反對得不像以前那麽激烈;現在婚期将近,這位龍青知名弟控卻又像是後悔,總之看見他弟和季崇在一塊就不樂意,江堯跟他往來,不知聽了多少埋怨,耳朵都快要起繭子,聞聲忙道:

“這不是說明重視你麽?你還不高興?”

祝嘉昱從鼻孔裏哼出一聲氣:“我才不管。”

江總暗罵自己幹嘛閑着沒事觸黴頭,嘴上又找了個話題:“好了好了,你別氣了,我不說了還不行。……我還有個忙要請你幫我,你這段時間得空,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麽寫字樓招租。”

祝嘉昱一愣:“江氏要倒閉?”

“滾你的。”他笑罵,“小越要和同學開家工作室,我幫他留意一下。”

“這樣,”祝嘉昱思索了一會兒,才貌似不太情願地說,“你可以去問問季崇,我好像聽星緯說他有個分部要合并到總公司,現在空出來一層,應該是要轉租的。”

“誰負責的來着——”他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個叫倪子骞的吧。”

作者有話說:

樂響是陶家的公司,樂響的一個品牌分支叫無華,君祝是祝家的公司(我記得應該之前沒明确起名,如果有我會屁滾尿流地進行一個改的動作),江家的就叫江氏,季崇有一個做茶葉的公司叫臣茗,現在是倪子骞在負責。

相信大家可以看出,大祝總也是一個嘴上不太把門的男人,只不過祝大比祝二會裝,外人一般看不出,都只嘲笑更不把門的祝二(祝星緯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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