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應筵有兩張房卡,一張随身一張備用,備用的那張他一直扔在客廳的茶幾抽屜裏,岑谙之前幫他找弄丢的鋼筆時翻到過。
備用卡放在車上或辦公室顯然是更保險的做法,岑谙摩挲着房卡上的燙金凸紋問應筵,當時應筵在檢查助手送來的文件,回答得心不在焉:“沒必要。”
暗藏的心思沒有被看穿,岑谙從沙發下來,伏在應筵膝上小聲索求:“你剛才誇我夾得舒服,能不能給我這個備用卡作為獎勵?”
放低的文件夾上方露出應筵的眼,他雙目銳利,問:“要來幹嘛?”
岑谙不太有底氣地說:“想多見見你。”
應筵又把文件舉高了:“我要見你的時候自然會跟你說,你過來我給你開門不就行了。”
岑谙懂分寸,就沒再問了,可在他心裏,他始終認為“應筵要見他”和“他想見應筵”,是全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光是生理需求和心裏渴望就差了一大截。
一年多前的事了,岑谙也不知自己怎麽突然想起來了。
他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按響了門鈴,等了足有兩分鐘,應筵才過來給他開了門。
應筵身上還是昨晚洗完澡後穿的那件睡袍,岑谙跟着他進屋,問:“應老師,你今天沒出門?”
“忙着收拾行李。”應筵端過茶幾上的馬克杯續上水,“勃艮第那邊的酒莊入庫了批新的半成品酒,我去盯一盯,下周你別摸上門了。”
“哦,好。”岑谙對應筵時不時的遠門習以為常,“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早上十點登機。”應筵偏了偏頭,“手上拿的什麽?”
岑谙将東西放到桌上:“紅絲絨蛋糕,我一個人吃不完。”
應筵沒聽懂弦外之音似的,擱下水杯折身回卧室:“你什麽時候轉了性子愛吃這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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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饞了,昨晚回去經過蛋糕店打了烊,正好今天過來順路買了。”岑谙随在應筵身後進房間,走了沒幾步就被攤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擋了道,“需要幫忙嗎?”
衣櫃幾扇櫃門全敞着,應筵站在領帶架前挑選:“床頭櫃有抑制劑,幫我拿一盒吧,以防萬一。”
“好。”岑谙應了聲,又無端想起中午烏林晚說過的那番話,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上乘的alpha,有什麽理由要留他一個毫無用處的beta在身邊一輩子?
伸向抽屜拉環的手猛然收住,岑谙分散的目光剎那定焦在櫃面的那只白金邊高腳杯上。
地位遠不夠格,閱歷尚且淺薄,容貌稍顯遜色,除了一副對上應筵胃口的身軀,他還能憑什麽?
別說一輩子,他連一張備用房卡都争取不了。
“不是說有事情要問?”應筵将挑好的領帶填進分格收納盒,“有什麽話是必須得當面說的?”
岑谙指着內裏空無一物的高腳杯回身,問:“你把那個項圈也帶上了?”
應筵的動作只停滞一瞬,旋即神色坦然道:“對,反正礙不着行李箱多大空間。”
岑谙如遭冷水澆淋:“那是別的omega用過的東西。”
應筵眉宇微擰,脫手将收納盒擲入箱子:“你今天過來是為了給我找不痛快?”
“我沒有,”岑谙背抵着櫃子,嗓音甚至沒拔高,“應老師,你昨晚說的,別人用剩下的東西,拿它當寶似的做什麽?”
應筵隐有幾分不耐煩:“我易感期快到了,随便找的omega我嫌髒,借項圈殘餘的信息素舒緩一下而已,你緊張什麽?”
眼看着應筵朝這邊步步逼近,岑谙扣緊櫃沿,将對方不加掩飾的厭煩瞧得明明白白。
Beta不受alpha一切信息素的影響,然而這一刻,岑谙竟被應筵施加給他的壓迫感攥得喘不過氣來:“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你改變不了alpha的本能需求。”應筵停在他跟前,伸手握住抽屜拉環,“讓開。”
岑谙沒挪動半步,在近乎絕望的狀态下,他居然還能梳理出他今天上門來是為了求證什麽。
原本他是打算跟應筵分享那個紅絲絨蛋糕的,紅酒戚風很符合應筵的口味,他想試探應筵記不記得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還想問清楚應筵,當初見他的第一眼是否真的有過心動,還是純粹因為他像誰。
可惜這些在他尋不到應筵眼中的自己時已變得無足輕重,也許他早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願承認自己在所有人心中都不太重要。
應筵的左手依然握在拉環上,岑谙巋然不動擋在床頭櫃前面擡頭凝視着他,他沒法進行下一步動作。
距離過近,他很難忽略岑谙每個眼神的細致變化,那層層如濃雲厚重的失落漸漸沉底,堅定與無畏随之漫上。
岑谙将不舍藏得很好:“應老師,我們分手吧。”
這一句比岑谙的前幾句輕聲質問還要輕,卻彷如針錐在應筵心頭重重劃拉了一下,惹得他瞳孔微縮:“你再說一遍。”
岑谙終于為他讓出位置,側身閃到一旁:“我說,我們分手。”
應筵親眼見着岑谙抽去了按在櫃沿的手,離櫃沿不足三寸的地方放着只空杯子,昨晚他喝光了岑谙調的檸檬蜂蜜,随後沾枕睡了個無夢的好覺。
內心也就錯亂了一秒,應筵屈指拉開抽屜拿出一盒抑制劑,轉身扔進行李箱,直接無視了岑谙眼裏的認真:“成熟點行麽,別在這跟我耍小性子。”
“……行。”岑谙點點頭,舉步朝門外走,将要踏出卧室時應筵突然喊住他。
垂在腿邊的手指微蜷,指甲輕掃手心握住了緊張,岑谙回頭,等着應筵開口。
應筵卻沒看他,屈膝蹲在行李箱旁将固定帶抻緊扣上,這才面無表情地擡眸:“把你的蛋糕帶走。”
拳心松了,岑谙不發一言,拎起餐桌上的蛋糕盒離開了。
回學校的那班地鐵,岑谙總算尋到空位坐下,他環抱着腿上的蛋糕,後仰挨住車廂壁放空思緒。
兜裏的手機靜悄悄的,昭示着他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無人在意。
坐對面的兩個女生湊近了腦袋聊天兒,臂彎托着文件袋,胸前挂着工作證,岑谙從她們的對話內容中依稀捕捉到“展會”的字眼,估計是參完什麽展下班的工作人員。
這個詞出現頻率頗高,岑谙說服自己屏蔽也很難不記起近兩年前的那場葡萄酒展會。
應筵拿兩張展會入場券哄他,他太好哄,應筵迎着車內的氛圍燈噙笑等他的回答,他心一軟就答應了。
後來他才知道應筵是展會的特邀講師,穿一身勾勒身形的定制西裝筆挺地伫立在臺上受萬衆矚目,語速不疾不徐,舉手投足間自如又幹練,三五次言語停頓的間隙中總會朝他投來遙遙一眼。
結束講演後應筵回到他身邊,利落的步伐變相婉拒了身後正欲追上來結識的人。
“怎麽樣?”應筵問,“肯不肯改口?”
那之前岑谙一直稱呼這個alpha為“應先生”,他們相識于西下俱樂部,相熟于你來我往的酒間交流,這句“應先生”包含了岑谙對應筵的敬重和仰慕。
但就在應筵下臺走向他的一剎那,再多的感情也通通沉澱為喜歡。
岑谙遂了他的意,改口喊他“應老師”,應筵笑着揪了下他的衛衣帽繩,道:“走,帶你逛逛。”
這個國際酒展擺了幾百個展區,應筵駕輕就熟地領岑谙在混合的葡萄酒香之間穿梭,為他介紹日常叫不上名字的小衆葡萄品種,引導他與國外的參展商交談。
其中一個展區應筵逗留了挺長時間,品酒與談話也更随心,岑谙才反應過來應筵在法德兩地都有自己的私人酒莊,而參展的這個攤位則屬于勃艮第的傾林酒莊。
那天岑谙喝了很多酒,他至今仍記得具體數字是三十七杯,喝到最後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期間應筵好幾次提醒他不愛喝的可以倒進吐酒桶,但岑谙一杯都沒浪費,因為每一杯都是應筵親手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