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那張一落筆就出錯了的邀請函被岑谙對折好放進了背包,偶爾睡前就翻出來看看,靠在床頭借小夜燈的暖光對着冒號前不成形的錯字發怔。

他控制不住一遍遍地想,應筵寫好給季青森的邀請函了嗎?為什麽非要親自提筆?會不小心寫錯嗎?只要求留一份邀請函就足夠,那一定很自信不會出錯吧。

岑谙捏着邀請函翻了個身出溜進被窩,硬紙卡上的字體泛着淡雅的銀色投進他眼底,他又想,應筵向他求和那天明明說過要帶他一起參加沙龍的盲品,還能當真嗎?還是說根本就是為了哄他而使出的緩兵之計?

隔壁床吱呀作響,覃晖剛在陽臺跟女朋友聊完電話回來,邊抖被子邊隔着床簾小聲問:“你還不睡啊。”

岑谙将邀請函對折好放回信封:“我複習一會,睡了。”

明天下午考金融數學,覃晖聽着岑谙那邊紙張翻動的輕響叫苦不疊:“你可別卷咱們了。”

于是岑谙把小夜燈一關,打消了覃晖的憂心。

随即他摸出手機解鎖,戳開置頂那個毫無動靜的聊天框。

應筵自打一號那晚回去之後就特別忙,兩人日常聊幾句的機會屈指可數,據他所知應筵除了要為月末的沙龍講演撰稿,還預備為開拓新酒莊而物色合适的土地。

岑谙将磨磨蹭蹭輸入的“睡了嗎”删掉,摁熄手機塞到枕頭底下,不知道他們的複合有何意義,無非是他再次把自己身上解松的繩索又束緊。

離沙龍舉辦的日期越來越近,王睿分批指揮着員工在俱樂部一樓大廳做足準備,門外立上展板,統籌好要用的酒水和冷餐,投影和音響設備多次檢查,抽獎箱和獎品也要設計……

岑谙正趴在吧臺上寫抽獎卡時,後腰被人輕輕拍了下,他猛地挺直腰杆,扭過頭便瞧見了應筵的臉。

“王睿又給你分派任務了?”應筵低頭看了看滿桌寫好的抽獎卡,“這活兒輕,不錯。”

距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快半個月,在岑谙心裏就相當于應筵又出了趟遠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應筵的側臉,問:“應老師,你寫好講演稿了?”

“豈止寫好,都爛熟于心了。”應筵将臺面散亂的卡片攏好塞進一旁的抽獎箱,“你呢,弄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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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谙就差最後一張,他忙低頭繼續,筆尖還沒觸上紙卡,左手邊的屏顯接收器顯示有人按響了服務鈴,岑谙扔筆跳下吧臺椅:“應老師你等一下。”

才走一步,岑谙的胳膊就被人強行拉住,應筵不悅地問:“店裏那麽多員工,其他人都是白養的嗎?”

他轉頭沖一個端着托盤匆匆經過的侍應生擡下巴:“你,去B32桌看看。”

岑谙還在愣怔,應筵又回頭掃了眼岑谙的胸牌,口吻跟方才無異:“工號018,你,跟我到外面搬點東西。”

瑪莎停在街對面的樹蔭裏,被枝影籠罩的暗紅像一杯潑在夜色中凝固了的紅葡萄酒。

應筵走在前頭,岑谙小步跟在後面,對應筵只喊工號不提姓名的行為感到黯然,轉而又替對方找補,店裏那麽多人,應筵是為了避嫌,像他上次被應筵生拉硬拽到外面,不也害怕他倆過分親密被別人撞見。

車子感應到解鎖指令閃了兩下,岑谙終于追上了應筵:“要搬什麽東西?”

應筵拉開後排的門:“裏面。”

岑谙不疑有他,矮身就往裏鑽,還沒看清什麽,只感到車身一沉,車門甩上擦起的一股風刮過他的耳畔。

他受驚回頭,下一刻應筵扳過他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座椅上,臉埋進他的肩窩處輕呼出一口氣,胳膊也箍緊了他的腰身:“太好騙了你。”

岑谙沒想到應筵會來這一招,更想不到應筵會對他做出這種黏人的動作。

在他的認知裏,擁有優質基因的alpha是強勢而倨傲的,他們不屑在所有人面前袒露脆弱一面,而打破這個規則的,大概只能是被alpha标記過的、他所認定能無條件信任的omega。

過往的日子裏岑谙見識過太多次應筵易感期時的暴躁和低沉,也逐漸認清自己永遠不能成為那個被應筵認定的人,他或許能對應筵傾注于自己身上的感情額度抱有期待,但他不得不屈服于基因所帶來的事實。

然而現在應筵把他環得那麽緊,仿佛連氣息都要一縷一縷纏繞他,岑谙又覺得基因的存在也不能說明什麽,應筵會用擁抱驅散他連日來的患得患失。

他遲疑着擡起手落在應筵後背,問:“那你把我騙出來要幹什麽?”

昏暗中應筵擡起頭,探進車廂的枝影太密了,其中一道恰好覆上了岑谙的脖子,看起來就像一根尺寸合适的項圈。

在勃艮第那些天難以自控的欲望以及壓制不了的燥熱恍如在當下這一秒找到了發洩的關口,應筵像是易感期延時,也像是這時候才尋到比抑制劑更有效的藥物。

“你說幹什麽,”應筵埋首在岑谙的頸側,滾燙的氣息盡數撲打到那片皮膚上,手也沒閑着,“我想你想得……太難受了。”

應筵對岑谙向來都是下重手的,岑谙沒按住應筵伸進自己衣服裏的手,後果就是被擰得又酸又疼,他礙着在室外,把痛呼咽回嗓子眼兒:“還在外面……”

侍應生的褲子是西裝面料,穿在瘦的人身上很有垂感,應筵挑開岑谙腰間的紐扣,毫不費力把他的褲子剝了下來:“怕什麽。”

車廂用作親熱的場地實在是太逼仄了。

岑谙拼命夾緊腿,明知抵抗不了alpha的力氣也還是抓住應筵的手腕:“待會兒他們下夜班了會經過的。”

“誰敢沒事兒趴老板車窗上偷看?”應筵幹脆托抱起岑谙,一使勁兒調換了兩人的位置讓岑谙坐在他腿上,“把指套拿過來。”

岑谙還企圖負隅頑抗:“我幫你吹出來好嗎?”

“都多少天不讓進了?這回不許躲了。”應筵往岑谙屁股上甩了一掌,“快點。”

被賞過巴掌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岑谙攥着應筵的衣襟半晌,到底是沒拗過,擰身從前面的扶手箱摸來一個潤滑指套,磨磨蹭蹭地捋上應筵的手指,任由對方粗暴地幫他擴開。

車後排能施展開的空間就那麽點,盡管應筵做起這事兒來還是一股狠勁,但對于岑谙來說今晚相比平日已經溫柔了很多。

雖然身處寒冬,岑谙卻像深陷火海,他伏在應筵的肩上輕喘,襯衫被後背滲出的汗打濕一片,屁股底下也是濕的,他熱得不行,無意識地扯掉了自己的領結,垂眼便觑見應筵的後頸在昏黃的路燈下泛着淡紅。

一開始,岑谙只想觸碰一下這個位置,當他将掌心輕輕覆上去感知到這片皮膚底下自alpha的腺體散發的異常溫度,他又想,應筵此刻的信息素會附着在他身上嗎?信息素消散之前,他可以當作自己被應筵短暫地标記了一下嗎?

還沒肖想完,扣在他後腰的力道一松,應筵岔開腿把他往座椅下按:“乖,舔幹淨。”

不知是不是車裏空氣不夠流通的緣故,岑谙幫應筵弄完後就不太舒服,光着兩條腿爬回座椅便側卧着蜷曲起身子,偷偷地咽着唾沫努力将想吐的沖動給壓下去。

車窗只降下了一道縫散味兒,外面是半人高的常綠灌木,不用擔心被人窺見。

應筵搭着車門,盯着前面停止了晃動的車載香片想了會兒事情,周遭濃烈的苦艾酒信息素幾乎蓋過了香片的清淡白松香,應筵想在勃艮第時打了抑制劑又緊握着抑制項圈卻依然狂躁得想毀壞一切事物的自己,又想剛剛岑谙輕輕撫摸他的腺體而他差點為此繳械的一瞬。

身旁的beta還是悄無聲息,應筵側目看去,發現岑谙沒睡着,還睜着眼觀察他的琺琅袖扣。

應筵沖岑谙還沒褪紅的屁股蛋又添上一掌:“褲子不穿了?”

岑谙的左手一直護在自己腹前,這次做完不像前兩次那樣肚子疼了,但就是悶悶的不太好受,他也說不上來這是種什麽感覺,像是有個有點分量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內髒。

他忽然慶幸今天是在車裏做,起碼應筵不會趕他走,等下還會把他送回學校。

他知道他不該形成這種慣性思維,一旦出現這種想法,就代表他自動把自己放在了下風位置,哪怕是應筵提出的複合,是應筵先說的舍不得,他分明能借此機會讓自己硬氣起來的。

可眼下岑谙沒閑心思慮太多,他将身子撐起來一點,仰着臉看向應筵:“應老師,我可以問你要個禮物嗎?”

哪有人這樣直白地向別人讨要禮物的,但岑谙知道,只要他把想要的東西換成“禮物”二字,應筵的重點就會放在“想要什麽”而不是“為什麽要”,他的成功率也會大一些,這是他在那張争取不到的備用房卡上得來的教訓。

果然,應筵饒有興致道:“說說。”

岑谙霎時恢複了精神,俯身撿起褲子穿上,邊套鞋子邊說:“你在車上等等。”

他下了車,一刻都等不及似的,瞅着兩邊沒車便疾步跑向對面的俱樂部,鑽進員工休息室,從包裏翻出那張邀請函。

夾着包下班前岑谙還盡職地抓起筆把躺在吧臺上剩餘的那張獎品卡給寫完扔進了抽獎箱,這才緊趕慢趕回到了車上。

他拉開後座的門,遲鈍地發現應筵已經坐到前面去了,馬上轉頭去拉副駕駛的門。

應筵剛查完快遞物流放下手機,岑谙就把一張對折過的淺綠色紙卡往他眼底下一送,說:“不是喊我一起參加盲品嗎,正好多了份邀請函,你給我寫一張好嗎?”

似是沒料到這種發展,應筵先是有意無意地瞥一眼剛查過物流的手機,然後接過紙卡:“就這樣?”

“嗯,這樣王哥問我的時候,我就有證據攤給他看了。”岑谙笑了起來,擡手打開車頂燈,扒着扶手箱等應筵的回答,“應老師,可以嗎?”

應筵看着岑谙笑眼裏的期待,很突然地就聯想到了岑谙前段時間跟他提分手時豁出去的無畏,不知怎的心裏頭就有點堵。他伸出手,說:“筆。”

岑谙身上的工作服還沒換下來,他掏了掏馬甲兜,将圓珠筆遞了過去。

應筵摁了下筆,将紙卡墊在手掌上:“難怪剛才做的時候老感覺有什麽硌着。”

冒號前的線條有錯字被劃掉的痕跡,應筵就在這一抹黑色劃線上方的空位落筆,習慣性寫了一撇,随即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改成了“今”字,又在上面挨着補了個“山”。

等整個名字寫好,“岑谙”倆字就離原本橫線填寫的位置高出好大一截。

岑谙那個視角看不到應筵的動作,他接過邀請函,目光在自己毫無出錯的名字上停留良久,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對折塞回信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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