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應筵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貪婪的。
七年,不見岑谙的二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可以守着一部如同禁地般不對他開放的手機,可以長久居住在再無人探訪的公寓小家,可以重三疊四流連在可能會發生偶遇的舊地,他變成一座緩慢行走的鐘,一支數着時間的指針。
可重逢後,他嫌談判桌上的握手只能觸碰到指尖,嫌生意上的合作只能維持點頭之交,嫌對望的一雙眼總是隔着人影與觥籌。
既然對視了,他要目光産生黏度,既然碰了,他要懷中的軀體為他滾燙,既然岑谙縱容他,他就要讨得更多——讨別人不能要的、要不走的。
天際的最後一層灰藍被落下的白日拽走了,屋裏只閱讀室桌上充着電的筆記本閃着燈,應筵埋在岑谙肩窩太久,将那裏蹭得一片熱,但都不及他的氣息:“岑谙,你知道麽,今天小愉一下樓瞧見是我,吓得都打嗝兒了。”
岑谙的呼吸像是被應筵染上了溫度,他後退挨住門板,勾了下應筵的皮帶扣:“這麽不禁吓。”
“他很聰明,怕我動手,就讓我把手揣進兜裏,湊過來嗅我的信息素,确認我是不是酒味兒。”應筵褪下大衣扔在玄關的沙發凳上,而後抓住岑谙勾他皮帶扣的雙手按在門板上,低頭與對方抵着腦門,奇怪怎麽即使周遭黑暗,他也能從岑谙的眼中取到一盞燈,“你猜他說什麽,他說——怎麽就是你了呢,表情特別崩潰。”
應筵這把低沉的嗓音讓人毫無代入感,但岑谙很輕易就能想象到岑愉那會兒的模樣,他剛要勾起嘴笑,應筵就湊上來在他嘴角親了下:“我說不上來那時候什麽心情,又爽又不爽的吧,就是我怎麽了呢,除了我他還想要誰?他嘴撅老長也沒法改變的事實。”
岑谙偏了偏頭:“那後來他妥協了?”
“應該算是吧?他讓我對你好一點,說你很不容易……岑谙,你是怎麽把孩子教這麽乖這麽體貼的啊。”應筵既感慨也遺憾,他兜着岑谙的後頸,讓人仰起臉接住他落下來的吻,輕緩而耐心地描摹戀人的嘴唇,以舌尖上的溫度和濕意加以繪色,是他用時間學來的溫柔。
并不太深入,直吻得人順從了,垂眸逸出心滿意足的輕哼,應筵稍微松開,手從岑谙的後頸下移一些,勾住西裝外套的後領往下扯:“本來我挺高興的,我沒想到他能接受得那麽快,即使他更多的是為你考慮而不是為他自己——結果他到學校門口了,下車後扒着車窗跟我說什麽,謝謝叔叔……”
縱是岑谙對自己的兒子再了解也沒意料到這一句,他沒憋住,埋在應筵的肩上吭哧一聲笑了。
應筵記仇,有點粗魯地把外套從岑谙身上剝下來揚手往凳子上一甩:“去他的叔叔,我才不想當他的叔叔。”
岑谙問:“那你想當他什麽?”
應筵不溫柔了,扣住岑谙的後腰,把人撕離門板往自己身前一勾,貼緊了,手掌在岑谙的尾椎處磨熱一片,磨牙鑿齒般的:“你說呢?昨天接他放學你還這麽自然跟他說起什麽‘嚴叔叔’,普通叔叔會給他爸爸做飯嗎?會跟他爸爸接吻嗎?會……”
“會什麽?”
剛問完,岑谙腰間一緊,應筵強硬地往他圍度調整合适的褲腰裏塞了只手掌,探下去隔着單薄的內褲在他屁股上狠捏了一把:“會對他爸爸做這種事情嗎?”
岑谙感覺自己幾乎是一下子就濕透了,室內的暖意當然不算什麽,是因為他的身體熟知應筵的觸碰,在那些或溫柔或粗暴的吻之後所一并産生的連鎖反應。
他出生于嚴冬,鐘愛炎夏,陰雨暴雨都淋不透他,偏生為應筵長出一口不會結冰不會蒸發的潭水。
“他那麽小,你難道要逼迫他懂這些……”
“我哪有逼迫他,你懂我懂就好,我就是——”應筵聲音低下來,沒什麽把握似的,“他拿我沒辦法,我也拿他沒辦法,追根溯源本就是我的錯,除了我本身,我怪不了任何人,我不求他改口,只希望他能慢慢接納你們的家裏從此會多一個我。”
“錯啦,”岑谙糾正,“是我們的家。”
七年前是岑谙不懂這個概念,七年後是岑谙教給應筵這個字眼。
這句話說完,兩人又吻在了一起,那麽幹燥的天氣,仿佛只剩下他們貼合纏綿的唇舌是潮濕的,應筵兜着岑谙的屁股,一用力把人托抱起來,邁開腳就要往卧室裏走,岑谙離開他的唇發號施令:“到沙發上。”
應筵說:“沙發上你不舒服。”
岑谙不依,用箍在應筵身後的腳跟輕磕對方的腰窩:“趕緊。”
應筵沒轍,只能拐步朝客廳走,傾身把岑谙放到沙發上,這一件承載許多彼此不堪的家具,岑谙在這裏受屈失禁,應筵在這裏追悔落淚。
撐住沙發靠背,應筵低頭看陷在當中的人:“東西都在房間裏呢。”
岑谙蹬掉一只皮鞋,擡腳踩住他的裆/部,稍一施力,輕聲道:“拿出來。”
應筵親了親岑谙的鼻梁,拉亮了沙發旁的落地燈。
燈光如水潑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岑谙閉了閉眼。
等應筵拿好東西出來,撞見滿室昏暗怔然:“怎麽把燈關了?”
岑谙蜷腿縮在沙發一側,說:“還是關着吧。”
“剛才還怨我不開燈。”應筵把東西擱到茶幾上,附過身來捕捉岑谙的唇瓣,“岑特助這麽矜持。”
應筵的影子是比黑暗更濃稠的一層,嚴嚴實實地将岑谙籠罩其中,吞噬即占有,岑谙不覺得窒息,不覺得束縛,只覺得像一床他年少時未擁有過的溫暖棉被,他的失意、落寞、沮喪全蓋在裏頭,只剩下甜美的夢。
皮帶被應筵輕輕解下,岑谙抓着應筵的手腕,說:“不要喊我岑特助。”
“寶貝不讓喊,谙谙不讓喊,岑特助也不讓喊。”應筵将岑谙的西褲和皮帶一同扔到沙發下,“那什麽才能被允許?”
岑谙隔着薄薄的布料被攏住,聲音即将沖破喉嚨時,他門齒在下唇一咬,咽了回去。
可應筵的臉就在毫厘近,察覺他身上歡愉,便過來繼續淺吻他,讓人分不清該接吻還是該聽他低語:“我的掌心聽到你的回答了,你明明都喜歡。”
“胡說。”岑谙撥他的手,但應筵擋在身前,他無法合起張開的腿,嘴上一套,動作一套,倒更像是欲拒還迎。
最後一道濕淋淋的可憐防線也被應筵扒拉下來,挂在岑谙的腳腕要掉不掉。
“寶貝太黏糊你不喜歡,谙谙太親昵你不習慣,岑特助呢,岑特助是因為什麽?”應筵擰開下午買回的油,在手心倒一點,再度欺過去,“怕往後每次在談判桌上我這樣喊你,你都會想起這一晚?怕從此同事這樣叫你,你都會臉紅?岑特助,怎麽越說你越緊張。”
岑谙受不了了,肩膀抵住靠背翻過身去:“應筵,你話好多。”
應筵撤出手,在岑谙後頸印一枚吻,尚還濕潤的指尖沿岑谙的脊柱.溝描畫,惹得人瑟縮又把人擁緊:“岑谙,不要背對我,說好了讓我看你。”
岑谙扒住只抱枕,大半張臉埋進臂彎:“我不好看。”
“別妄自菲薄。”應筵親他頸側和肩頭,貼着他的耳廓聲聲訴說,“朋友圈也是,從不愛發一張露臉的照片,我甚至要懷疑你是不是把有你的照片全部設置成僅我不可見?弄反了你,不應該僅我可見麽,我都會一一收藏,給人家看幹什麽。”
傾聽的左耳同時在被親吻,猶如受夏天的太陽雨所澆淋,岑谙說:“我又不愛自拍,沒什麽好拍的,我長得不好看。”
一次又一次,應筵惱了,把人翻過來,伸手又把燈焾燃了,如同把心尖的人捧到夏日底下,他要将這張面容清清楚楚地展露着:“哪裏不好看?你告訴我哪裏不好看?”
岑谙別過臉:“好看的話,你就不會把我的臉按進枕頭裏了。”
說完便垂睫輕笑,現在的岑谙自信又無畏,肯說出來證明早不在乎當年的委屈,無非是要應筵一輩子為他愧疚,揣着過錯疼他愛他偏袒他,因他糅雜的心情全化作十足的份量。
應筵意識到自己被耍弄,上次也這樣,然而釋懷的笑意放在過去總歸是一場落在眼底的濕雪,他在燈下擁着岑谙沉落,如果道歉已無足輕重,他給岑谙能看得見眉眼、聽得清名字的承諾——
“岑谙,你不知道,我在南澳為你挑選領帶的時候,惦記着你的模樣想挑出一條最好看的,想象你戴着它意氣風發地游走在任何受人矚目的場合。我希望我以你為軸的眼光得到你的喜歡,又覺得不喜歡也沒關系,我可以讓它在別的地方發揮用途。”
“炤耀的媒體部好生迅速,下午三點就在網上發布培訓會的現場照,我看着你如我遐想在臺上耀眼,卻暗自滋生着陰暗的獨占心思,那條領帶不該出現在你演講時的胸前,它該由我握在手中捆綁你。”
那道防線始終未從岑谙腳腕飄落,而由他勾着舉到半空,蹭過應筵的耳朵,在應筵的眼中招搖。
他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艱難地擠出完整的話語:“說得好像你不曾耀眼過,你當年帶我看你的評酒會,那時是你被我仰慕。”
防線蹭得應筵耳尖微癢,他扣住岑谙的腳腕不讓晃了:“是,所以我明白過來,根本不是領帶的問題,你本就耀眼,由不得我捆綁掌控。”
他摘下岑谙腳腕的那片布料,偏過頭近乎虔誠地在岑谙的腕骨處吻了一下:“但我想,起碼我可以讓你記住我的信息素。”
Beta怎麽可能感應得到alpha的信息素——岑谙因應筵落在他腳腕的吻而腳趾微蜷,下一秒就因孕育過胎兒的半封閉腔體突然遭到觸碰試探的怪異感而可怖地睜大眼:“……應筵!”
應筵的掌心覆上岑谙腹前的舊疤,燈墜入岑谙眼裏,而他在凝望燈:“是我拈酸吃醋,是我惴惴不安,我想要你無論往事落魄,或是今朝明日的奪目,都只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