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扯

拉扯

雲光殿內花木繁多,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如今正值盛夏,內務府早先移栽的荷花開得正好,還結出了許多小蓮蓬。

烏麗華斜坐在臨水的木板橋上,支開了玉芳等人,鞋襪一脫,雙腳便伸進池塘攪着水花。

昨日才下過一場淋漓盡致的雨,今早日頭雖然出來的早,烏麗華坐在臨水處,卻并不覺得多熱。

白嫩小巧的腳丫有一搭、無一搭地劃着水,激得水中浮萍來來去去,近處的荷花荷葉微微搖曳。

“安音、鄭妩兒、安嫔、賢妃娘娘……”

烏麗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絲毫沒有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反而又摘下手邊的一朵含苞花蕊,伸進水中攪動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

烏麗華攪得越來越快,興致也越來越高,為了加快速度,全身都在跟着用力。

身後的人有些不耐地咳了一聲,她身子一頓,下意識回頭,手中的荷花登時從水中抽出,帶了幾滴水珠落在臉上。

入目是繡着青色暗紋的衣角,烏麗華向上望去,只見穆熙眯着一雙鳳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此時穆熙背對日光站立,肩頸處露出的光芒,将他臉頰的輪廓描上一層金邊,眉舒目朗,唇瓣殷紅,英俊高大。

烏麗華下意識咽了一小口口水,錯開了眼,磕磕巴巴道:“臣妾……參……參見陛下。”

臉上的水珠随着說話的動作,慢慢滑下來,經日光一照,仿佛是道道淚痕,我見猶憐。

穆熙背負雙手,先前走幾步,挪到了烏麗華旁邊,目光不自主飄到了那雙無處躲藏的腳上,冰肌玉骨也不過如此。

穆熙捏緊了背後的手,暗暗比了比尺寸,道:“宜美人好興致!雲光殿修葺了如此久,朕還是頭一回見這荷、池、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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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的“美景”二字咬得很重,烏麗華臉上一臊,當即撐起了一雙細胳膊,就要站起來。

“啊——”

沒成想,地上有水太滑,手上一用力,烏麗華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水中跌去。

慌亂間,她屏息閉眼,只等“撲通”一聲過後,落得滿身池塘淤泥。

意想中的情況沒有發生,這時,烏麗華只覺臂上一痛,被一股大力氣往上提起來。不待她落地,腰上又橫着一只手臂,将她順勢攔腰抱住,小臉兒緊緊貼在穆熙胸前。

于是,烏麗華成了一只手夾在穆熙腋下,一只手勾在穆熙肩膀。

她怕他抱不穩,又怕他抱太緊,此刻有些左右為難。

頭頂的呼吸漸漸均勻後,烏麗華覺得是時候了,擡起一張嬌媚臉蛋兒,自覺莞爾一笑,道:“多謝陛下。”

穆熙唔了一聲,餘光掃到她濕潤的裙擺,還有陽光下更加晶瑩的一雙玉足,壓下心頭的躁動,大步将人抱到了寝殿。

一早穆熙到池邊時,福生就貼心的将玉芳等人攔在一旁,讓二位主子單獨相處。

遠遠看見陛下抱着宜美人出來,福生一開始還有些不敢看,走的近了才發現是因為宜美人衣裙沾了水,不便走路。一下子心中了然,忙帶着衆人跟了上去。

穆熙絲毫不避諱宮人,一路直接将烏麗華放在了床上,丢下一句“給你主子更衣”,将烏麗華交給玉芳她們,便離開了。

說是離開,其實也未走遠,福生送上了一盞熱茶,穆熙便坐在外間品茗,翻翻架子上的書冊。

烏麗華不敢看玉芳等人的眼神,紅着臉由她們給自己更衣。

聽着衣料摩/擦的聲音,烏麗華腦中又浮現出昨日的記憶,若思不小心碰翻了花盆,清脆的響聲才喚回了她的神思。

穆熙聽到了裏間的動靜,放下了茶盞,邊走邊問:“發生了何事?”

看到地上的花盆碎片,穆熙了然,将人揮退,殿內又只剩下兩人獨處。

烏麗華攪着手指,躊躇不安地等待着,低頭見自己鞋襪還未穿上,忙掩了裙擺遮住。

穆熙緩緩走近,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直到穆熙一把按住她雙肩,烏麗華整個人便順勢坐在了床沿。

烏麗華不明白他想做什麽,擡眼看他,目光潋滟,眉梢一挑。

穆熙慢慢蹲下來,将一旁矮凳上幹淨的鞋襪拿到烏麗華腳邊,輕柔地捏住她的腳後跟,掌心滾燙,烏麗華下意識往後一縮。

還是慢了一拍,穆熙緊緊箍住腳掌,懲罰似的一拍,沉聲道:“別動。”烏麗華便聽話地乖乖坐着。

夏日空氣燥熱,二人的呼吸也漸漸沉重,穆熙滾燙掌心握住的卻是一塊冰涼滑/膩,堪堪有他手掌一般長。

昔年趙宜主能做掌上舞,他卻是做不得那般平庸的帝王。

穆熙一直盯着她的腳看,烏麗華心中有些發毛。好在他迅速恢複了神态,将鞋子給烏麗華穿上了。

還沒完——穆熙整個人朝她覆壓下來,雙手撐到兩側,堪堪将烏麗華圈在懷中。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烏麗華,好看的唇瓣一開一合,道:“朕昨晚只坐坐便走了,并未留宿。”

烏麗華有些詫異,頓了頓,笑道:“陛下是天子,阖宮都是您的,臣妾不會吃醋,您放心。”

說罷,烏麗華笑意盈盈地看着穆熙,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揉了揉心口,那裏有些鈍鈍的疼。

“可朕就是想讓你知道。”

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穆熙又重複了一遍:“你必須要知道。”

“臣妾知不知道就那麽重要?”烏麗華也不甘示弱,朝穆熙靠過去,狡黠地反問。

二人此刻臉貼臉,靠的極近,呼吸灑在對方臉上,帶起一陣又一陣癢意。

穆熙被那雙美目恍了神,聲音有些沙啞:“那當然。你可知道——”

“陛下,花采來啦!奴婢特意命人去挑的,都是些又大又好的。”

福生抱着一束新采來的荷花,興高采烈地進殿來。可是方才還坐在這裏的陛下不見了蹤影,福生心中一涼,暗道不妙。

果然,很快,福生就見自家陛下和宜美人前後腳從裏間出來。陛下臉色微沉,宜美人倒是笑容可親。

福生知道自己打擾到陛下的好事,忙将手中的花遞到他面前,一臉谄媚。

穆熙挑了挑,拿起他認為最好的一朵,遞到了烏麗華面前,粉紅色的花瓣上還挂着新鮮的水珠。

穆熙道:“賠你的,方才那朵掉在了池子裏,這朵——或許更好些。”

烏麗華轉着手中的荷花,露出了小女兒家嬌憨的神色,欠身一禮:“多謝陛下。”

荷香袅袅萦繞鼻尖,心頭也是甜絲絲的。烏麗華輕輕撥弄着手中的花瓣,借此機會悄悄去看穆熙,沒想到直接被人抓包。

四目相對之際,還是她先避開了,又埋頭欣賞起了手中的花。穆熙嘴角噙着一抹笑,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算了算時辰,起身欲走。

臨走時,穆熙低聲朝烏麗華交代道:“後日阖宮拜見太後,若朕不在,遇事便去找賢妃。”

“嗯。”烏麗華乖巧點頭,穆熙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旋即帶着福生離開了。

若蘭抱着福生交給她的一捧荷花,拿不定主意,問道:“主子,這花該怎麽辦?”

烏麗華道:“将葉柄剪了,拿個寬點的花盆養起來。”

若思促狹道:“那主子手上這朵呢?也一并剪了嗎?”

烏麗華佯裝生氣,瞪了一眼若思:“命你将它曬幹了,再配上其他香料,給我做個荷花香包吧。”

若思吐了吐舌頭,苦着臉向玉芳求救。玉芳故意搖搖頭,若思立即叫苦連天。

**

明月高懸,涼風微動。丫鬟輕手輕腳、悄悄推開鄭府後門,見四下無人,唯有一輛馬車靜靜在門外等待。

丫鬟轉頭輕喚:“小姐——”門後便緩緩走出一個素衣女子,帶着輕紗帷帽,叫人看不清真容。

馬車載着二人,緩緩駛過吵嚷的街道,最終停在一處清淨低調的院落前。

丫鬟将人扶下馬車,輕叩門扉,不多時便有中年嬷嬷前來開門,将人引進去,又探頭四處看了看,确定無人,這才關上了門。

進屋後,女子将帷帽揭下,遞給身旁的丫鬟,繞過了一面彩繡屏風,便到了床前。

床上半靠着一位滿臉倦容的婦人,此刻被丫鬟喂着藥,苦得她皺起了眉頭。

女子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我來吧,你先下去”,便坐在了床邊,一勺接一勺地繼續喂。

很快,一碗湯藥見了底,女子将藥碗放在一邊的托盤上,幫她擦了擦嘴角,順了順胸口的氣。

見婦人面色有好轉,女子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将此事說出:“娘,我明日就要進宮了。”

婦人立即激動得咳嗽起來,半天才有所好轉,喘着氣道:“阿音,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女子心疼得替婦人擦拭着面上的眼淚,硬下心腸道:“此事舅父已經同意了,陛下的聖旨已經到了鄭家。抗旨不尊,是忤逆之罪。女兒已經不能回頭了。”

婦人自知已無回天之力,認命似的閉了閉眼,良久才道:“既如此,你便去吧。莫擔心我,嬷嬷她們照顧得我很好。倒是你,千萬保重。”

女子道:“女兒省得。一有機會我便來看您。”婦人點點頭,看着女子,淚眼婆娑。

坐了不多久,丫鬟就來催促:“小姐,該走了。”

女子起身朝婦人行禮,便跟着丫鬟離開,走到門邊時,突然回頭,朝着婦人道:“娘,我如今名喚鄭妩兒,別再念着阿音了。”

婦人無聲說了一個“好”字,女子便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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