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境遇
境遇
賢妃精致的眉毛上挑,猜測道:“蔻丹?!只有女子才塗蔻丹……你是懷疑王宗身邊還有其他女子?”
“臣妾不敢胡言,但是應該是沒看錯的。”烏麗華回道。
賢妃雙手置于小腹前,又往前走動了兩步,微風吹起她的裙角,烏麗華看着她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見她許久不說話,烏麗華上前問道:“賢妃姐姐在想什麽?”
賢妃看着湖中雙宿雙栖的鴛鴦,嘆道:“本宮是在想,之前是有聽到傳聞,說驸馬與公主相處得并不好,甚至驸馬寵妾滅妻,多數時間是睡在側室的院子裏。太後也曾專門派嬷嬷前去察看,回來的人卻說并無異樣,公主與驸馬夫妻恩愛。本宮也算是看着辛月那丫頭長大的,是以每每聽到她的事,心裏總是挂念。”
“所以賢妃姐姐還是在懷疑傳言是真的?”烏麗華主動上前扶着賢妃的手臂,賢妃沖着她點了點頭,表示對她的話的肯定。
“今日見面,算是信了七八分吧。”賢妃拍了拍她的手,二人沿着湖邊走邊說。
“太後對公主極為看重,只看今早的賞賜便知道,只有辛月公主才值得太後那麽費心準備。姐姐覺得呢?”
“可不是嘛,就連陛下也特意交代我,辛月回來要格外封賞,那日去見陛下就為了這事。”
“公主這麽受寵,那個王宗怎麽敢這樣對她,就不怕陛下問罪嗎?”烏麗華有些費解。
賢妃聞言頓住了腳步,轉頭盯着她,過了半天才道:“前朝的事兒我也說不明白,只是公主與驸馬的婚姻不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譬如我、安姝,都是這樣。再說皇室欠着王家一個情,只嫁了一個公主過去,卻沒有格外進行封賞,故而便多忍讓一些吧。”
“那太後呢?太後也視而不見嗎?”烏麗華覺得有些悲涼,“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又怎麽樣?太後還能朝陛下長得開那個口嗎?”賢妃不以為然,“當初她癡迷道人,執意為昭和太子祈福,不願意做太後,鬧了多少次。還是安相出面,她才同意。你說,陛下的心能不能冷嗎?她便是再心疼公主,恐怕也拉不下那個臉。”
烏麗華往日只覺得太後待她不喜歡的宮妃嚴苛,卻不知道對自己的兒子也這般冷漠,也是唏噓的很。
“再說了,如今陛下登基,辛月公主的身份更上一層樓,王家更是舍不得這塊香饽饽了。”賢妃繼續說道:“所以呀,公主若要和離,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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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知何時走來了一處靠水涼亭,此處碧荷幽幽,波光粼粼,不輸雲光殿的荷花池。
烏麗華聽完賢妃的話,不自覺地對辛月公主心生憐憫,那樣一個花一般的女子,不該在後院之中凋零餘生。
“對了——”賢妃突然出聲,打斷了烏麗華的思緒,問道:“你與陛下可是鬧矛盾了?今日那福生屢屢向你這處張望,陛下雖故作鎮定,但也偷偷摸摸地看你,可你連個眼神也沒回過去一個。怎麽,吃醋了?!”
“沒有——”烏麗華狡辯道:“宮中那麽多人,吃起醋來還不得酸死我!天氣這麽好,賢妃姐姐快賞花吧,別提了……”
“喲——還成我多管閑事了!”賢妃嘴上揶揄道,面上卻是了然于心的神情,提醒她道:“別怪姐姐沒告訴你,陛下近來要去京郊演武場練兵、鼓舞士氣,這一來一回,恐怕得耽擱半個月。你怕是有些日子見不到陛下了。”
“無礙,有賢妃姐姐和昭兒替我解悶,陛下要去演武場就去呗,我一點都不關心。”
知道這人在嘴硬,賢妃也不拆穿,只戳了戳她的額頭,笑罵道:“你呀!”
二人在亭中說說笑笑,自然不會注意假山後面一閃而過的一道黑影,素伊有所察覺,朝身後看了看,什麽也沒有。
只風吹過,草木輕輕搖了搖……
金華殿,辛月公主住處。
金華殿殿如其名,金光燦燦,家具擺設皆是玉榮姑姑親自盯着挑選,為的就是讓辛月公主夫婦住得安心。
接風宴席過後,辛月公主陪着太後說了一下午的話,王宗去了卻非殿,與穆熙一道談論政事。
夫婦二人各司其職,到了傍晚時分才得到一絲空閑。
金華殿寬敞,辛月公主與驸馬分別居住在東西偏殿,原本撥來伺候的宮人都被退了回去,是以當下殿中伺候的全是夫妻倆各自的人。
辛月叫貼身侍女拿了自己慣用的一副煮茶器皿出來,像往常在家中那般擺弄,正在研磨茶葉時,突然有客人到訪。
來的人是——安嫔。
聽着侍女的通傳,辛月公主手上的活計也不停,研缽裏發出悶悶的“咚咚——”聲。
“讓她進來吧。”辛月公主随口吩咐道。
侍女得令,很快便将人請了進來。
辛月公主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于是将手上的杵放下,朝着來人側身行了一禮,“表姐安好——”
“公主快免禮——”安嫔一臉笑意,走上前一把攬住了辛月的胳膊,二人一同在紫檀木桌前坐下。
“許久不見公主,出落得越發漂亮了!我看着,比京城美人圖上的那些都還要美上三分。”
安嫔雙手握住辛月的手腕,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連聲贊嘆。
安嫔這話不假,辛月雖然看起來有些孱弱,但就是這種小白花一樣的長相,才最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清純、美貌、柔弱無助,英雄救美人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
辛月被誇得不好意思,雪白的小臉上泛起了紅暈,“哪兒有表姐說得那樣誇張,辛月充其量算蒲柳之姿,表姐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許久不見,你也是比從前更美了,皇兄不知該有多喜歡你!”
這話說得無心,聽在安嫔耳朵裏,卻是變了滋味。當即安嫔便神色落寞了,辛月詫異問道:“表姐這是怎麽了?遇到了煩心事?”
“唉……”安嫔嘆了一口氣,有些自怨自艾,身後的侍女搶白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們家娘娘不開心都是因為雲光殿的宜美人。”
“雲光殿?宜美人?”辛月公主才剛回宮,除了賢妃和安嫔之外,并不認得其他妃嫔。
身後的侍女是素雲,見辛月公主一臉疑惑的樣子,猜到公主認不得人,便解釋道:“宜美人今日簪了一對流蘇金簪。”
“哦——”辛月公主想起來了,原來是她。
身段窈窕,眉目精致美豔,渾身透着一股子英氣,特別是那雙眼睛,晶瑩剔透,靈氣逼人,換做她是皇兄,也會喜歡這麽一位——而不是眼前故作姿态的安嫔。
辛月公主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心中明白不能說出實情,便勸解道:“表姐怎會怕她一個黃毛丫頭,你呀,就是想太多。不如我送表姐一套茶具,表姐也好靜心凝神,時間一長,皇兄自然明白表姐才是最好的。”
“多謝公主美意,可是我——”
“快別提那些煩心事兒,來——表姐喝茶。”
安嫔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辛月打斷,正巧侍女将方才辛月研磨好的茶粉泡了水,端了上來,辛月随手拿了一杯遞到了安嫔手邊。
安嫔本想繼續向辛月公主訴苦,被她這麽一打斷,心中雖然不滿,但是也不敢輕易表露,小心品起茶來。
辛月公主見她安靜了下來,自顧自道:“表姐你也是知道的,我從小與皇兄不在一處長大,手足親情到底是生分了。他能聽進我的話多少,也很難說。其次如今我只回來個幾天,又逢皇兄即将去演武場練兵。便是有心想幫你在他面前美言幾句,也無法呀。”
“再說,我一個嫁出去的公主,回宮見母後都要仰賴皇兄允準。辛月只盼小心生活,也不願惹怒了皇兄。”
安嫔知道辛月不願意摻和後宮的事,白跑一趟,心裏也有些窩火。
明明是個公主,怎麽活得如此窩囊?
聽見辛月的推托之詞,安嫔也沒了耐性,茶杯輕輕一擱,便告辭了。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本宮也就不多叨擾公主了。承風殿還有事,告辭——公主留步吧。”
說完,安嫔便帶着人走了,走之前連眼角風都沒有留下。
大殿之中重新恢複了清淨,辛月公主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又折返回方才研磨茶粉的地方,拿起杵繼續研磨。
“你舅父也是個精明的老狐貍,怎麽挑來挑去,讓一個蠢貨進宮?”
男子自方才來人時,便躲在屏風後,直到人走了,才出來。
看不過安嫔的矯揉造作,男子情不自禁出聲評論道。
“世子說話還是小心些,這畢竟是我皇兄的地盤,你也不怕禍從口出?”
男子劍眉輕挑,一臉渾不在意,随意躺在矮榻上,捏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裏,“怕?!我都把粉兒帶來了,你皇兄不是也沒說什麽嗎?”
“哼——”辛月一面專心侍弄着手上茶器,一面發出不屑的聲音,若是烏麗華在場,一定很詫異。
男子躺在榻上,換了一個姿勢,繼續問道:“你什麽時候和你皇兄說我倆的事?”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辛月公主将研磨好的茶粉裝進了陶罐裏,又舀出一勺,重新泡了一杯。
男子翻身從榻上下來,走至辛月近旁,二人距離驟然拉近,辛月驚呼?:“你想幹什麽?!”
一旁的侍女想過來,卻被辛月叫住了。
“我想幹什麽?我不幹什麽——”男子搶過辛月手裏的茶杯,一飲而盡,“公主泡茶的手藝是日益精進了。可惜,我不想再喝了。”
男子說完,手上的茶杯便被擲出去,頃刻間四分五裂——
“本宮泡的茶,喝不喝你說了不算!”
原本要出門的男子停住了跨出門的動作,回頭沖辛月笑了笑,身旁的侍女一見便瑟縮了肩膀。
“是嗎?那咱們拭目以待——辛月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