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受傷

受傷

壽安殿，太後宮中。

自從上次烏麗華遭到太後為難，過後穆熙幫她出氣，直到如今，她才重新踏進壽安殿的大門。

殿內檀香味比之前還要厚重，烏麗華坐在殿中，覺得胸口隐隐發悶。

幸好今日上的是花茶，有一股茉莉的香味，烏麗華才借着茶香将那股不适感強壓了下去。

賢妃依舊是坐在她左側上首，接着喝茶的時機，與她閑話：“你看她——”

烏麗華順着賢妃的眼神看過去，正好是鄭寶林所在的位置，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倒是與平日的素服打扮迥然不同。

烏麗華遞給賢妃一個“無所謂”的眼神，賢妃見狀忍俊不禁，拿了手帕遮掩。

這便是真正侍寝之後的樣子吧，鄭寶林也變得更加鮮豔明媚了。不過，烏麗華心想：自己反正是要走的人，與她無關的人事還是不要去想，免得徒增煩惱。

今日安嫔也與大家一同坐在了大殿中，辛月公主回來了，太後身邊大抵是不需要那麽多人服侍，于是安嫔便也得了空。

只是，烏麗華見她眉頭不時皺起，似乎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正在想着，屏風後面傳來宮人的一聲高呼“太後娘娘到——辛月公主到——”

衆人聽後便将手上的事停掉，整齊劃一地朝着上首行禮，太後扶着辛月公主的手坐下來，“都平身吧——”

“今日呢，特意讓大家過來，原本就是想着壽安殿許久不曾來人問安了，借此機會你們也好團聚團聚。”太後心情不錯，許是吃齋念佛久了，烏麗華瞧着面相也比之前看着慈眉善目一些。

“而且，陛下一早便去了演武場，哀家想着你們也有空閑。不如趁這個日子——”太後轉身看着辛月公主，和藹說道：“你也好認識一下你的各位新嫂嫂。”

辛月公主順勢起身，朝着殿中左右各福了福身，“辛月見過各位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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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紛紛起身回禮，旋即又各自坐下，玉榮拍了拍掌，很快便有宮人端上了茶盞。

看這樣子，應該是要公主敬茶了。

烏麗華此刻無比慶幸，來之前玉芳特意提醒她，今日公主恐怕要依照禮節給各宮妃嫔見禮，讓她穿戴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飾，方便給公主回禮。

果然，這不就來了——

公主依照位次高低，依次給衆人敬茶，賢妃回禮的是一根碧玉簪子，安嫔回的是瑪瑙項鏈，很快便輪到了烏麗華。

烏麗華大大方方地從公主手裏接過茶盞，意思地抿了一下，便擱下了茶杯。同時便将手上的珍珠手串取了下來，放在了侍女手中的托盤上。

能看得見烏麗華送出了什麽東西的嫔妃，雖說是見慣了好東西，但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指甲蓋那麽大的珍珠，光澤圓潤不說，湊齊了一串做成手鏈，便是賢妃也不一定能得到，偏偏被一個小小的美人給拿了出來。

但是烏麗華出身高貴，進宮以來又頗得盛寵，這麽一想，衆人心裏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辛月公主半福了福身子，“謝過宜美人——”

“公主不必多禮。”烏麗華無視衆人的打量，笑眯眯地回道。

反正都是從你皇兄的賞賜裏拿出來的，若你喜歡，還多着呢！

眼見公主走向了烏麗華下首的嫔妃，她正要坐下來之際，那位端着托盤的宮人一時不察，手上一歪，茶杯頓時在手上搖晃起來，冒着熱氣的茶湯四溢。

烏麗華只覺手上一痛，接着淅淅瀝瀝的茶湯便順着手臂流了下來，堪堪濕了半截衣袖。

“主子——”

“麗華——”

玉芳與賢妃幾乎是同時開口，一旁的賢妃走上前将她的袖子拉開，果然見到手臂上的肌膚紅了一片，其餘衆人也紛紛站起來察看情況。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端茶的宮人明顯被吓得不輕，連連磕頭求饒。

烏麗華嘆了一口氣，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聽着面前的地磚上傳來“咚咚——”磕頭聲，烏麗華轉身看向那位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宮人，“你先起來吧——”

辛月公主也沒有繼續敬茶，一面走到烏麗華近前，一面吩咐身旁的侍女：“快去請太醫——”

看着大殿內一時鬧哄哄的景象，太後的臉色暗沉了下來，“好了——玉榮，帶宜美人下去敷藥吧。辛月你繼續，還有這麽多人等着呢！”

“是——”玉榮和辛月幾乎是同時答道。

賢妃擔憂地看着烏麗華，在她臨走之前問道：“可要我陪你？”

烏麗華搭着宮人的手，搖了搖頭，“賢妃姐姐且坐坐吧，我可以的。”

說完她便朝着上首的太後告辭，恭敬地帶着人出去了。

終于走出了讓人呼吸沉悶的壽安殿，烏麗華看着晴朗高遠的天空，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吩咐扶着自己的宮人：“回雲光殿——”

烏麗華走後，壽安殿內重新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樣子，仿佛剛才的插曲不曾出現過。

烏麗華出門不過一個時辰便回來了，聽着宮人通報的聲音，若思若蘭面面相觑，眼中均是閃過疑惑。

二人趕忙出去迎接，見到一位臉生宮人與玉芳，一左一右地扶着人走回來。

“這是怎麽了？”若思若蘭異口同聲道。

“主子被茶水燙了，快去請蘇逸蘇太醫！”玉芳焦急說道。

“诶——等等”烏麗華制止了二人去請太醫的行為，“哪兒有那麽嚴重，不過就是燙了一下，沒事兒，上次若蘭用的藥膏給我擦擦就行。”

“是——”若蘭聽後立馬去自己房間，将剩下的半瓶藥膏拿出來。

等烏麗華進殿坐下後，若思撩起袖子察看了一番傷勢，搖頭道：“主子，奴婢看燙的還是有些厲害——如今天氣這麽熱，要是化膿了可不好，還是請太醫來瞧瞧才放心。”

“行吧，就依你。”

“奴婢這就去——”玉芳在一旁搶白道。看到烏麗華點頭了，玉芳頭也不回，一溜煙似的跑出了雲光殿。

蘇逸很快就背着藥箱來了，同第一回來的時候一樣，一個人背着藥箱，累得滿頭大汗。

烏麗華靠坐在矮榻上，伸出了受傷的胳膊，朝着蘇逸抱歉道：“雲光殿多災多難的，勞煩蘇太醫時常往這兒跑了。”

蘇逸正在打開藥箱內的瓶瓶罐罐，聞言說道：“宜美人不必客氣，為主子分憂是微臣的本分，何來麻煩一說？”

旋即又不動聲色地朝玉芳看了一眼，蘇逸心道：他巴不得就此在雲光殿住下，才好呢！

蘇逸做事十分麻利，不一會兒便把烏麗華的胳膊上塗上了藥膏，沒纏繃帶，說是怕捂着不好觀察傷勢。

一切處理妥當後，烏麗華對那位負責送自己回來的宮人說道：“我已經無礙了，你自可回去向太後複命。”

宮人應聲而退，烏麗華沉默地靠在迎枕上，一言不發。

“想什麽呢，這麽嚴肅，宜美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烏麗華的思緒拉回現實，循聲望去，卻見來人已經自顧自坐在面前的檀木桌前。

烏麗華面上一喜，對來人道：“不知公主駕臨，嫔妾有失遠迎——若思，看茶。”

辛月公主也不客氣，接過若思的茶，當即飲了一口，贊道：“果然好茶！”

“宮中人人皆道陛下最寵的便是雲光殿的宜美人，今日單看你這兒的茶，便知道所言不虛。”辛月公主指尖點着茶杯說道。

烏麗華莞爾一笑，“公主見笑了——”

“今日母後本是好意，欲要我認識一下宮中衆人，免得我整日只知道鑽研茶道，不料竟害得你尋醫問藥。我心中十分愧疚，這些禮物，權當向你賠罪——”辛月公主說着朝身後招手，随侍的人便把禮物放在了檀木桌上。

大大小小十來個盒子，幾乎要堆滿了整張檀木桌，烏麗華推脫道：“公主不必如此，這些東西太貴重了——”

“不——”辛月公主将手邊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套精美的茶具，“這些只是我的意思，與驸馬無關。來之前，我也知會過母後，你放心收下便是。”

“如此，那便多謝公主了。”烏麗華說着，喚人将禮物收起來。

這時她才注意到，驸馬的那位妾室——名喚“粉兒”的夫人也來了。

辛月公主順着她的眼神看去，知道她發現了粉兒，正巧自己也有私密話與烏麗華說，便想叫粉兒回去。

誰知粉兒卻立即跪了下來，誠懇央求道：“啓禀公主、宜美人，妾身聽聞雲光殿的蓮池美景乃宮中一絕，不知可否有幸能去見一見？妾身若有此運，那便是死也值了！”

說完還朝烏麗華磕了一個頭。

辛月公主沒想到粉兒會說出這樣的話，十分尴尬地看着烏麗華，轉頭對着粉兒厲聲道：“來之前，府上嬷嬷教過你，宮中規矩森嚴，怎允許你胡亂走動？！”

“罷了，公主——”烏麗華決定給辛月公主這個面子，“便讓她去瞧一瞧，雲光殿守衛森嚴，多少人還想去花林瞧瞧呢！蓮池美景是不錯，這位夫人想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玉芳——”烏麗華朝着外面輕喚，玉芳立即便進殿來。烏麗華繼續說道：“你帶這位夫人去蓮池瞧一瞧，才下過大雨，路有些滑，可要小心。”

“是——”玉芳說完，便領着那位粉兒出去了。

“讓你見笑了——我本是不願意将她帶到你這兒來的。今日驸馬外出公幹，臨時托給了我，她素來恃寵而驕，我也不知她幾時聽說的……”

辛月公主說得為難，烏麗華聽後無所謂地笑了笑，“罷了，現下只剩我們兩個，何不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有意義的事情？！”辛月公主來了興趣，“是什麽？”

“喏——”烏麗華從身後的抽屜裏拿出一沓話本子來，遞給了辛月公主，“這些可是我的寶貝，公主瞧瞧。”

辛月公主一臉驚喜地接過來，指尖細細摸索了一下，再擡頭看烏麗華的眼神，仿佛就像遇到了知音一樣，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