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行你大爺。

程知漾的表情很明顯的透露着這幾個字。

他們很多年沒見,雖然程知漾長大了,會開着車單手打着方向盤來找他,但祁則覺得程知漾還是程知漾。

這個城市因為日新月異的變化,在七年的時間變的面無全非,可程知漾好像還是他記憶裏的模樣,張口就是髒話,伸手就想打人,還是會在放學後追着他跑。

程知漾又忍了下來,眼神直勾勾地望着祁則,想要出口的髒話變成對視時的欲言又止。

“可能是回國太激動了,”祁則支着下巴望着程知漾的眼睛,他覺得程知漾還是變了的,那裏面的純粹少了,不再像一面波光粼粼的湖,泛着炫目的令人無法忽視的光亮,“我在飛機上沒睡着。”

他刻意把講話聲音放輕,流露出身體的疲憊,笑了笑:“實在不行,我在餐廳裏睡好了,真困得不想動。”

“......”程知漾真想來一句:你什麽都不用動,我給你去開房。

但是算了,這人老遠回來一趟不容易,不就住一天嗎,忍一忍就過去了。

程知漾住的小平層不算大,裝修的時候偏偏隔了個客房出來,他有點潔癖,第一不歡迎別人來他家玩,第二不喜歡別人來家裏住宿。

房子斷斷續續住了不少年頭,回頭想想,林思遲可能都只留宿過兩回,但凡他沒有宿醉到爬不動,程知漾一定給他送回去,林思遲也知道程知漾的尿性,只要有一個手指頭能動,他一定不在程知漾這裏惹人心煩。

祁則什麽都不知道,程知漾不想給他解釋,也不能和以前一樣,有點不爽就把祁則揍一頓。

所以程知漾無奈又無語地默認了這個跨洋來的不速之客。

出門時連陽臺門都沒關,這會兒天雖然黑了,但燈一開,祁則還是被視線盡頭一言難盡的大水缸吸引:“我能看看?”

程知漾:“你現在不困了?”

“困。”祁則邊打哈欠邊說:“看完古董我就睡。”

程知漾沒管他,指了浴室的位置:“不知道裏面有什麽,沒有你自己想辦法,不洗澡也行,床單你睡完就丢。”

祁則:“......”

這口大水缸是真的神奇,祁則小時候在外婆家的院子裏見過,放在廊邊接雨水,缸沿總是積着厚厚的苔藓。

更神奇的是這水缸裏的魚,祁則才湊近,大肥魚就湊到邊上沖着他吐水。

最神奇的就是肥魚的主子,講話那叫一個不留情面,別說是近地主之誼了,簡直是殺人誅心。

祁則回頭聽見了關門聲,就很殘忍。

程知漾其實沒把祁則當外人,小時候兩人當過一段時間的鄰居,兩家跑是常有的事,既然願意把祁則往家裏帶,也随便對方怎麽翻天覆地,只要別進他房間就行。

祁則只有一點點郁悶,因為看到時慕發的照片,很匆忙地決定回國,沒想明白的目的變得雲裏霧裏,但至少程知漾在就行。

八點多的時候程知漾出了趟房間,傍晚吃的火鍋口味重,他渴到不行才從床上爬起來,路過祁則房間,發現房門都沒關。

程知漾不好奇祁則睡沒睡,只是放輕了腳步,連杯子磕到島臺的聲音都格外小聲。

陽臺的門關了,窗簾沒拉,不遠處的燈光照到一半被魚缸和前頭的檸檬擋住了光線,才想起來魚食還沒喂,于是又放下水杯去喂魚。

G市的秋天只存在在節氣裏,金秋十月,水面上的荷花都還沒謝,清清冷冷地看了兩眼,程知漾又回了房。

再醒是第二天早上,程知漾要出門晨跑,在房間自帶的浴室裏洗漱完,換上衣服,出門看見祁則正蹲在魚缸邊看魚,身上穿着的還是白色的短袖,天邊晨曦微亮,祁則蹲在地上正迎着日光。

程知漾皺了皺眉:“你真沒洗澡?”

認真的語氣震驚到了祁則,更是皺着眉轉頭:“你在想什麽?”

程知漾重複:“想你是不是真的沒洗澡。”

“洗了,”祁則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只是白色衣服比較多。”

程知漾挑了挑眉,沒說什麽,目光卻充滿了不信任。

“......”祁則:“你聽我解釋。”

程知漾晃了晃食指:“你不需要解釋。”

祁則:“......”

說完就要走,祁則問:“你去哪?”國慶假期,程知漾大清早就要出門?

“晨跑。”程知漾随口說。

“我和你一起去。”祁則說着就要去換衣服。

“你消停點,”程知漾一點面子沒給,他不知道祁則在想什麽,也不想知道,晨跑是種放松身心的運動,祁則在身邊只會很吵。

“行。”祁則又蹲回魚缸前,連為什麽都沒問,“回來給我帶早餐吃吧,我餓了。”

“你回來一天淨和我說餓,我虐待你了?”

這樣看着會覺得祁則有點乖,他的後腦勺圓溜溜的,頂着一頭蓬松柔軟的頭發,老實地蹲在地上,正......

“祁則!別戳我的魚!”程知漾大罵,“別給我弄死了。”

祁則手上連指甲都沒有,他只是很輕很輕地用指腹去碰那只要吐他口水的大肥魚的嘴巴,魚這種動物能給人回饋着實是令人意外又驚喜。

被程知漾一吼,他可憐巴巴收回手,擡頭時滿眼清澈的愚蠢,演技來的相當突然。

程知漾:“......”

“你輕點玩。”

“我只是想摸摸它的腦袋。”

摸阿貓阿狗就算了,摸魚腦袋,程知漾還是第一回聽說。他剛剛聲音是大了點,于是給祁則拿了魚食:“喂一勺就行了,撐死要你命。”

程知漾走的很幹脆,祁則打開盒子,聞到很重的腥味,其實從眼前的大水缸就可以看出來程知漾的魚養的很專業,但祁則覺得奇怪,程知漾那樣好動的性子怎麽會喜歡養魚,更別說滿陽臺花草。

祁則沒再逗魚,老老實實喂了魚食,去了陽臺另一邊的搖椅上曬太陽。

同學會之後,程知漾有兩天沒找林思遲,他這是事出有因,奇怪的是林思遲也沒有找他。

跑完在買早餐,才想起來給林思遲打電話。

這家早餐店生意很好,缺點是因為生意太好,平時掐點上班的程知漾根本沒機會吃到。

林思遲電話接的有點慢,啞着嗓音聽起來是壓根沒起床:“知漾?”

程知漾:“沒起?”

林思遲的自律和程知漾是同步的,可能會因為宿醉晚起一次,今天也沒起就有點稀奇了。

“睡過頭了。”林思遲說。

程知漾沒管:“早餐吃麽?”

“哪家?”

“你喜歡的那家灌湯。”

林思遲:“怎麽跑那麽遠?”

程知漾的晨跑基本是無休型的,壓根談不上累,但林思遲這麽問的時候,他回頭一想,心好累,找了張椅子坐着不想走了。

“這真他媽是個漫長的故事啊。”程知漾嘆了口氣。

林思遲說:“那就長話短說。”

然而這東西怎麽長話短說,林思遲甚至不知道程知漾以前和祁則關系很好,根本不能從祁則公司破産回國說起。

“沒什麽好說的。”程知漾典型的犯賤言論,在林思遲翻臉前趕緊倒打一耙,“別說我,說說你,同學會那天都不用我送,回家也不吭聲,第二天也沒反應,你怎麽回事啊你。”

林思遲那天喝了很多,沒耍酒瘋,就是不太認人,不讓程知漾送,也不送程知漾回家。程知漾擔心他在路上被人賣了,不管肯不肯,硬是把人拽上了車,指揮代駕送到了家。

程知漾把人送到家裏面了,也沒見他清醒一點,連句謝都沒撈着,還一失聯就是兩天。

這回輪到林思遲沉默了,就很公平,許久後才說:“我喝多了。”

程知漾哼笑:“你醉兩天。”

林思遲笑了笑:“我酒量不好。”

程知漾沒再問:“怎麽着,早餐吃還是不吃。”

“吃。”和程知漾待久了,林思遲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程知漾都要把吃的送到他面前了,他沒有不吃的道理。

“給我叫個跑腿吧。”林思遲想了想說,“我家那麽遠,你還要過來一趟,麻煩。”

“你想真多,本來就打算給你叫跑腿,我閑的,還給你送。”

自己那份是在店裏吃的,對程知漾而言,他還是挺喜歡這種煙火氣很重的地方,吃一份早餐,配一嘴巴汽車尾氣。

考慮到祁則從國外回來,一個七年沒有吃到國內美食的可憐蟲,程知漾決定可憐可憐他,不止打包了灌湯包,還有灌湯糯米粉和鹹湯,外加一籠蒸餃。

祁則才曬了幾分鐘的太陽,就被陳持的消息打擾了興致,是工作上的事,祁則只說自己要回國一段時間,其餘什麽都沒說,陳持也沒問。

陳持默認祁則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板,除了見不到祁則人,每天的工作內容一點沒少。

祁則回房打開電腦,開始處理陳持給他發的郵件,電話沒斷,陳持問:“上次說相撞的那兩個項目,您這麽說?”

這才想起來,本來是那天就該解決的事,因為時慕的一條消息給耽誤了,劃掉一則策劃,說:“讓數據員分析,不走關系。”

又和陳持說了點別的,挂了電話,兩人用打字的方式繼續處理工作。

家裏很安靜,只有鍵盤敲擊的聲響,祁則回房時沒關門,聽到開門聲就走了出去,起身時看了眼時間。

程知漾身上的汗都被清晨的風吹散了,嘴唇有點幹,祁則伸手來接,他就把早餐遞過去。

“怎麽回來那麽晚?”祁則問,“快兩個小時了。”

程知漾往房間的方向去:“跑太遠了。”

洗完澡換了衣服,祁則還在餐桌上吃飯,悠閑自在一副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的樣子,桌上的早餐被吃的七七八八,程知漾問:“吃那麽多不撐?”

祁則歪着腦袋,從上到下打量着程知漾的裝扮:“你買給我吃的。”意思是他平時确實吃不了這麽多,這會兒還在餐桌上坐着就是為了醞釀下一口和消化剛剛塞進肚子裏的食物,他沒起來,這頓早飯就不算結束。

“以前也沒見你這麽聽話。”程知漾聲音一點不小。

祁則:“什麽?”

程知漾:“沒什麽,吃不完就收掉。”

祁則沒回,只問:“你要出門?”

“對,要上班。”程知漾沒說很多,沒告訴祁則他雖然只是給他爸公司打下手,卻要在法定節假日再給他爸打下手。

“我送你?”

确認過祁則的認真後,程知漾笑出了聲:“認路嗎祁少爺,你就送?”

程知漾不喜歡別人喊他少爺,轉頭就調侃起祁則。

“不認識。”祁則昨天才回來,只睡了一覺,吃了兩頓飯,連在網絡上翻看G市地圖的時間都沒有,“出去走走不就知道了。”

程知漾沒和他貧:“你要出去逛自己就逛,我沒空和你浪費時間。”

祁則真有點吃不下了,靠在椅背上懶懶的,是他少有的放松姿态:“那下班我去接你行嗎?”

程知漾回完消息擡頭,看見祁則這幅模樣就覺得很欠揍,想動手,又有點想笑。

“我下班也有事。”

“你故意的吧。”祁則瞪他。

“真有事。”上班還有早,程知漾就耐着性子和他墨跡,本來就是個匆忙的計劃,他誰都沒說,只是想試試,“我想開個酒吧。”

此話一出,就換來祁則譴責的目光,像在指責他不學好,開什麽酒吧。

程知漾和他解釋:“開個靜吧,聽聽歌,喝喝酒那種。”

祁則問:“沒有那樣這樣的?”他也不知道那樣這樣指的什麽,反正就是不學好那一類,在他眼裏程知漾雖然脾氣不好,但本性還是安分那一類。

程知漾顯然也知道,但也能大概猜到祁則在想什麽,搖搖頭:“不是。”

祁則想想還是不太放心,指了指魚缸:“能養那樣的嗎?”

“那估計不太能。”程知漾沒忍住笑了下,因為祁則的比喻真有點好笑,“魚經不起吓,但是可以養王八。”

“行。”嚴謹地拷問下,祁則勉強放心了,“想開酒吧就開,我陪陪你去看看。”

但凡不是九十九歲,老到爬不動,程知漾想幹什麽,祁則都會支持他。

“叮咚——”

手機響了,是程知漾發來的短信,內容是他公司地址。祁則這才想起來,他還沒程知漾的微信,通過手機號加到了好友,挑挑眉毛:“微信通過一下。”

程知漾哼笑一聲:“知道同學會那群人怎麽說你的嗎?”

“大概吧。”祁則無所謂地笑笑,“但我連你都沒聯系為什麽要聯系他們?”

跟着這句話往下,程知漾還可以問很多問題,最簡單的是“你也知道這麽多年沒聯系我”,再深入一點是“我和他們不一樣嗎”。

可能是上班時間快到了,又或許這會兒的氛圍不适合說這個。

程知漾于是什麽都沒問,點開了微信上的紅色小圈,又點了通過。

[恭喜你和\'我的寶貝\'成為了好友,快來打聲招呼吧。]

“叮——”

[我的寶貝:發射愛心biubiubiu.jpg]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