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程知衍很忙，周末對于他也不是真正的休息。程知漾從前不知道，被他哥使喚了一個星期，不自覺冒出了些許愧疚。
程知衍是真的對他很好，給了他很多自由，就是因為比程知漾大了三歲，這些年能替他承受的都承受了，連最開始不能接受的婚姻也是。
周六是個陰天，程知漾早起時習慣性開窗，空氣裏水汽很足，像是要下雨。
有好幾天沒出門運動了，國慶假期攢了工作，程知漾陪着他哥一起做了不少，連正常的上下班時間都沒有。
“疏于鍛煉啊。”程知漾伸了個懶腰，就算下雨也打算出門溜兩圈。
祁則最近都是晚上辦公，上半夜睡覺，下半夜讓陳持把工作發給他統一處理。這樣有個壞處，睡眠不足，也就祁則如今是個沒什麽擔當的“無業游民”，他有一整個白天的時間可以盡情補覺。
祁則剛工作完有點渴，關了電腦打算出來喝口水再睡覺。
程知漾幾乎是習慣了，每天出門都會下意識瞥一眼，看看今天的祁則是不是也不知檢點。
程知漾的視線往側面望去，祁則正好開門出來，試探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和驚訝碰撞。
程知漾：“......”
祁則：“......”
到底是個以前不一樣了，這會兒要是換做從前的程知漾，早就惡人先告狀，怒斥祁則“看什麽看”。
可眼下程知漾有一點點尴尬，沒想過先罵祁則有暴露傾向，反而不知道該怎麽為自己不清白的視線辯白。
“我......”
祁則說：“我出來喝杯水。”
程知漾心說這人在國外待久了，沒點棱角，這種時候都沒罵他變态。
他點點頭，平靜掩飾自己的“變态。”
祁則感覺自己好久沒見程知漾了，程知漾每天起早貪黑的，兩人作息又對不上，同在一片屋檐下別說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趕出去，他壓根沒有先見到人然後被趕出去的機會。
很想和程知漾說點什麽，沒事找事地問：“你平時沒那麽早出門吧。”
走廊裏點了盞暖黃色的燈，窗外天光未亮，只有眼前一點點光把兩個人的身影都照的模糊不清，像在夢裏。
程知漾“嗯”了聲，答道：“平時忙，今天起早了想出門鍛煉。”
祁則穿着白T，身材板正，站直了比程知漾還高點，臉上疲憊但不像剛睡醒，程知漾微微仰視着他，又問：“你怎麽知道？”
“什麽？”祁則沒反應過來。
程知漾于是又問了一次：“你怎麽知道，我平時不是這個時間出門？”
這其實很好猜，只有那一兩種可能，但程知漾不想猜，他懶于探究。
一個公司破産回國療傷的人，每天晚上不睡覺能幹什麽？
祁則抖了個激靈，不敢順着程知漾的思路往下想。
“我作息挺準的，”祁則說：“每天這個時候都會起來上廁所。”
程知漾不知怎麽的，聞言自上而下地瞥着祁則，一副了然的模樣。
祁則很悲催地，想起了他剛剛和程知漾說的起來喝水，這下他連表情都沒有了，愛怎樣怎樣。
程知漾平時不愛打扮自己，又加上剛起床，沒有燙染過的頭發很自然的垂落在額前，長度剛好到眉毛，看起來眉清目秀的。
這張臉因為祁則的擺爛漸漸笑起來，半眯着眼，把眼尾拉得很長。
耍無賴：“好啦，随便你是上廁所還是喝水都沒有關系的。”
祁則：“......我不是。”
程知漾一臉我懂我懂的表情：“沒事啦，不用解釋。”
祁則：“......我可以解釋的。”
程知漾揮了揮手，錯身經過他：“別在意啦，我時間來不及先出門了。”
祁則絕望又無助地目送程知漾的背影離去，然後在門打開還沒有關上的時候，看到程知漾笑得彎下了腰：“哈哈哈哈哈，咳咳，不好意思，沒忍住。”
程知漾很體貼，笑完了頭也不回就走，門哐地一下被關上，祁則：“......”
祁則很絕望的、很絕望地退回了房間，又一次久久睡不着覺。
程知漾在停車場遇到了他哥，夏天過去，停車場因為汽車尾氣的過量排放溫度依舊高，程知衍穿着一絲不茍的西裝，長腿從駕駛室一側邁下來，側臉冷而清俊。
帥啊。
程知漾屁颠屁颠跑過去，點頭哈腰接過他哥手上的文件袋，讨好地笑：“哥，怎麽一個人來。”
程知衍松手：“司機請假了，江煥今天有事。”
江煥是程知漾他嫂子，背地裏經常這麽叫人，但程知衍和江煥本人都不太認這套。
程知漾又問：“那你叫個車來嘛，自己開車怎麽還來這麽早，怕堵車啊。”
程知衍進電梯的腳步一頓，轉身，垂眸，冷眼睨着他不起死活的弟，似笑非笑道：“我每天都來這麽早。”
程知漾：“......”
這就是問題了，程知漾每天踩點上班，只知道他哥來得早，不知道他哥來這麽早，離上班時間還有大半個小時，程知漾是因為想吃公司早餐才來的，那麽程知衍是......？
“哥，你吃了沒？我去吃早餐，你要吃點什麽？”
“先把東西送到我辦公室再走。”
那就是吃過了，“不知死活”的程知漾沒有想很多。
電梯到達頂層，程知衍擡腿出去，程知漾抱着公文包跟上，走廊沐浴在一片清晨的陽臺下，溫暖而明亮。
程知漾曾經提出過意見，認為他哥的辦公室不是很正式，這走廊走的像天堂之路。程知衍當時頭都沒擡，鋼筆在紙上寫的飛快：“在這上班夠像地獄了，還要什麽自行車。”
“......”
雖然但是，反正程知漾覺得他哥說的很有道理，立馬就被說服了。
辦公室在走廊盡頭，說是追，程知漾又和他哥禮貌而又友好的保持距離，程知衍拐進辦公室的時候，走廊裏一片很像人的陰影沒散，程知漾差點撞上去。
“小心。”那人想要扶他。
程知漾及時踩住了剎車，沒理，扭頭進了辦公室：“哥，這人誰啊？”
公司安保不錯，可總有防不住的時候，程知漾眼裏容下的人很少，就和他告訴林秘那樣，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程知漾不是對每個人都很禮貌，裝模作樣也會分有沒有必要。
程知衍沒理，修長好看的手指把水杯推過去：“倒杯水，記得洗杯子。”
程知漾：“......”
“哎，好。”
程知漾倒了杯溫水，溫度剛好，程知衍喝了一口，擡頭就看見他弟也端着水杯在喝，氣笑了：“外頭那個，人事招的新秘書，你看看行不行。”
“我來看？”
“不然我來？”
程知衍不可能一直讓程知漾待在他身邊，就算他們把程知漾從外面叫回來，本質上卻希望他可以自由。林秘暫時請了一個月的假，未來的事卻誰也說不準，他當然需要找人。
“行吧行吧，”程知漾磨磨蹭蹭地喝水，晨跑回來只喝了一點水，洗了澡就出來了，這會兒渴得不行，“那我去吃完早餐再回來理他行嗎？”
在家人面前，程知漾從來不是個嬌縱的性格，像是才了解他弟似的，程知衍沉默地注視着他。這麽奇怪的人情世故，不知道程知漾什麽時候懂的，怔了一瞬，說：“行。”
辦公室門被推開，男人還站在門口等，他朝程知漾笑起來，溫順而乖覺的笑容，程知漾這才有機會打量他的長相，看人先看穿着。
“你好，我叫周世。”
周世長得好看，皮相美，身材也不錯，丢在人群裏出衆的長相，學歷也高的話很能引起他人的好感。
草草看了兩眼，程知漾點了下頭，也笑了下，指着不遠處的沙發：“随便坐。”
身邊都是長得好看的人，程知漾看他們和看一張白紙差不多，審美還在，但也就這樣。
祁則這洋鬼子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身上也沒沾什麽外國佬的氣息，程知漾吃早餐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想。
早上出門的時候，祁則已經睡了，大概是家裏沒人的關系，這厮直接破罐子破摔門都沒關，就是被他弄得，怕吵醒人，程知漾連口水都沒喝完整就走了。
吃完早餐回到頂層，周世看到程知漾立馬從沙發上蹦起來，猜到了程知漾的身份，知道自己要面對誰，周世表現的很殷勤。程知漾照樣畫葫蘆，把林秘叫他的轉述了一遍，沒什麽實質內容。
十點多，辦公桌移了位置，又加了張新的進來，程知衍的意思是，本來就該找兩個助理，很多事林秘一個女生處理不過來。兩張辦公桌相對而立，程知漾擡頭就能看見周世，像是讀書時坐在靠近講桌的位置，就算老師不看他，但威懾力還在。
程知漾心情十分複雜。
臨近下班，程知漾接到了他嫂子江煥的電話，來電鈴鈴鈴的響，“班主任”就在對面，程知漾的心噗噗地跳，膽戰心驚地接電話。
“喂，哥，怎麽了？”當着他嫂子的面，程知漾喊江煥哥。
“小知漾，晚上來家裏吃飯。”和本人不像江煥的聲音很溫柔，這讓程知漾總在心裏偷偷埋怨他哥冷心冷清虐待他嫂子。
而吃飯這件事......說法不少。
早兩年，某次程知衍心軟，曾經告訴過程知漾，他和江煥基本保持着三天一吵架但沒有大吵的模式。
那時候兩人結婚已經很久了，程知漾也不知道內情，只是聽說江煥每隔三天就會去公司接一趟程知衍回家，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總是會主動服軟。
後來這個法子不管用了，江煥就開始五天騷擾一次程知漾，非常沒有原則的告訴程知漾，程知衍又不接他電話。程知漾一聽哪能啊，立馬去控訴他哥。
到了後來，基本是江煥發來：小知漾。
程知漾立馬：哥，你別着急，我馬上去找我哥哥讓他回家！
所以程知衍很懂江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給他打電話必然是因為他哥。
......
程知漾回過神，聲音更輕了，掌心攏成個半圓把聲音藏住，小聲地：“你又和我們知衍吵架啦？”
江煥裝聽不見，自說自話：“把你們知衍一起捎回來，他上班累，你開車聽見沒。”
“啧，”程知漾不高興了，“什麽意思啊！我不上班呢！”
“少來。”
程知漾悄咪咪擡頭看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笑嘻嘻：“哥，你別和我們知衍生氣啦，他不懂事。”
江煥沒什麽情緒地聲音傳過來，連同他對程知衍不動聲色的愛意：“你們知衍不理我啊。”
爸爸和媽媽的感情也是這樣的，到程知衍這裏還是這樣，總有人愛自由，又有人愛他們。
程知漾替他哥說好話：“哥哥最近好忙，林秘請假了，我又是個半吊子，他辛苦啦。”
“嗯，我知道，你把他捎回來，我來哄啊。”江煥用哄小孩的語氣對程知漾說。
下班時間到，程知漾迫不及待把周世打發走，周世卻很惶恐，不停說着“這不好吧”，“我才第一天上班”，“程總會不會對我印象不好”之類的話。
程知漾擺擺手，再不走就真印象不好了。
程知漾蹿進辦公室，噙着一抹扭扭捏捏懂得都懂的笑：“哥，什麽時候下班吶？”
程知衍瞟他：“你有事？”
他的意思是，程知漾要去玩就去玩，說是要捆着程知漾，才沒關兩天又覺得心軟。
程知漾磨磨蹭蹭蹲在他桌旁，拉拉他的衣角：“嫂子喊我去家裏吃飯，讓我和你一起回。”
程知衍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讓程知漾意外的是，他哥連話都沒多說一句，直接關電腦收拾東西，走到發愣的程知漾邊上，哐哐他腦袋：“走不走啊？”
程知漾震驚：“哥，這就走啦？！”
“不然呢？”程知衍說，“又不是談戀愛，磨磨蹭蹭有什麽意思？”
程知漾從來沒聽過他哥的戀愛史，不禁問：“哥你談戀愛會這樣？”
回答他的是程知衍冷漠的背影。
說是去蹭飯，真到了對方，程知漾又不肯進去。
江煥就在門口等，車子才停下，人就迎了上來，外頭的人在拉門把手，裏面的人已經開門出去了。
“上班累不累？”
“你回來這麽早？”
程知漾默默倒車要走。
江煥：“小知漾不留下吃飯？”
程知漾從車裏探出腦袋：“哥，你和我們知衍多吃一點啊，我晚上有約先走啦。”
其實沒約，但連續加了好幾天班，程知漾确實打算今天早點回去，他臨危受命，已經完美完成任務。
秋日漸深，華燈初上，程知漾到家挺晚，但比前兩天早了不少，也算趕得上飯點。
祁則卻不在。
“奇了怪了。”程知漾嘟囔着，裏裏外外地找人，沒找到。
最近上班辛苦了，程知漾打算出門吃點好的安慰一下自己，換做以往肯定是找林思遲。大概是和祁則同在一片屋檐下的原因，程知漾遲來的想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從微信裏翻到祁則的好友，某人的網名還是讓程知漾覺得心梗：人呢？
微信好友只有兩個，祁則把手機鈴聲調到最大，每天都早到晚的寂靜還是讓他心慌，以至于此時的一點動靜，讓他心頭一顫，緊接着心跳噗通噗通的。
秒回道：在外面，你下班了？
程知漾在魚缸前喂魚，以前不忙的時候，每天都能在魚缸前發一會兒呆，最近都沒時間。
因為祁則的消息，有那麽短暫的一刻，他都不想動了，想想又回：嗯，吃個飯麽？
“誰給你發消息啊？”祁則身邊一個女生問，“你笑那麽開心？”
“喜歡的人。”祁則回。
同時手機上回複：好啊，還要等一會兒結束，你來接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