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kiss21
kiss21
和簡堂分別後,阮喃準備自己叫車回家,先換身衣服然後就去看望爺爺,可是沒想到将厭攔住她,突然又說爺爺不在公館那邊。
衢山的公館日常住着她和大哥,而将爺爺平日裏因為要工作的緣故,都是住在位于寧江區的紫和園中,那裏緊挨着醫院。阮喃每周有空都會去拜訪将爺爺,不過這段時間他去外地參加講座,已經兩個月有餘,阮喃難免心中挂念。
可此刻将爺爺他要是不在紫和園的話,阮喃實在想不出他會在哪兒。
于是阮喃腳步一停,回頭問:“那爺爺在哪?”她神情語氣皆很淡。
将厭自從進了部隊,頭一年還好,隊裏雖然每月都有休假,可是距離城區很遠,他那時候就鮮少去鬧市這樣繁華人多聚集的地方了。
他入的是空軍部,後來去到沙漠、極地這些危險的地方,身為最危險的兵種,每天都是命拴在脊梁上。
現在任務結束,這一趟放了為期半個月的長假,他回來本以為可以和阮喃坦白,沒想到她卻交了男朋友,這是将厭沒有想到的。
剛才她挽着男友臂彎,笑容清甜,将厭的自控力岌岌可危。
女大十八變這個詞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将厭看着她,居高臨下,她像是一只領地被侵占的小獸,朝他露出鋒利的兇爪。
“在哪?”一聲極低的笑,将厭又重複一遍她的話,“怎麽,喃喃現在連哥哥都不叫了嗎?”
未及阮喃說話,他又搶白,“真就白疼了。”
阮喃咬緊牙關,抗拒的別過臉,神情也越發複雜難看。
“你說啊,爺爺在哪,我想見他。”她不想再聽他說一些沒意義的話。
将厭不答,只說:“上車。”
阮喃不想坐他的車,可他的眉眼還有動作透着不容置喙。
Advertisement
拗不過,阮喃最後還是妥協了,畢竟看望将爺爺要緊,即便再抗拒也不能拿将爺爺開玩笑。
阮喃坐的是副駕駛座,因為将厭說後座的車門壞了。
明知道是故意的,阮喃也沒有争辯,默默将手從後座的車把手松開,面無表情走到前面,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裏有淡淡的煙味,車窗半開,味道漸漸消散。
大吉普車緩緩發動,突然。
“什麽時候找的男朋友?喃喃可真不乖。”
猜不透情緒的語氣。
阮喃坐在位置裏,看着車窗外一幀幀掠過的風景,聞言身體微僵。
接着她努力平複好心情,開口語氣透着濃濃的距離感:“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給将厭逗笑了。
他在開車,笑容越發肆意起來:“你現在大了,長本事了,我離開這麽久,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不用你管。”阮喃咬牙,還是這句話。
話音落,車子突然被停在了路邊。
将厭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因為急剎車,出于巨大的慣性,阮喃的身體朝前猛傾,頭發也亂了些,有幾根十分不服帖的散落了出來。
高考後阮喃還是選擇留了長發,純粹是她自己喜歡,和任何人都無關。
将厭心裏聚着一團無名火,無處排解,正在試圖降火,用力克制就快要溢出來的愠怒情緒。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扭頭去看被困在副駕駛的阮喃,這丫頭是真長大了,不論是外表還是性格。
下一秒,“分了。”他淡淡撂下這麽句。
阮喃一愣,接着毫不示弱地看向他,“憑什麽?”
仔細看,她的眼底已經有水霧在氤氲了。
短短一個多鐘頭裏,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頂嘴忤逆他了。
将厭皺眉,“不許不聽話。”
阮喃忽然上下牙床相抵,一腳踢在了前面的車身上:“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
“資格?我是你哥。”将厭驀然冷下聲。
可他說完這句話,忽然一陣心顫,因為他注意到,面前的丫頭,眼睛濕了,一點點的淚光,眼尾也紅了。
好端端的,怎麽哭起來了,從前就是受不住她哭,更別提現在。
本身就是對她有着虧欠的,心疼的感覺足以讓他硬氣不起來。
“哥?”阮喃覺得荒唐,一聲不吭走了五年,本就是玩弄她,現在又突然跑回來,還說了這麽多奇怪的話。
阮喃用力将頭撇向一旁:“你走了這麽久,我和誰交往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是我的誰,不用你管我。”态度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
說了這麽多,她依舊閉口不談曾經無意聽見的傷人話語,給了他最後的情面。
不是他的誰。
将厭皺眉,那些字眼聽進去,心像是被針紮。
他指尖在虎口輕輕摩挲,聲色很低,更多的是不信:“怪我,你在怪我?”
怪你?從前你不也是一樣,用毫不留情的話語将她堵在心門外面,字字誅心。
現在一聲不吭地回來了,還妄想一切都能恢複到原樣,不如做夢。
阮喃沒有繼續說下去,亦沒有回應他自己是不是在怪他,只是一個勁:“你只是我的恩人,為什麽要說這麽多奇怪的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長大了,我和誰交往,和誰戀愛,不需要你管。”
只是恩人。
已經是第二回聽見她這樣說了,撇得真幹淨啊。
将厭又笑了,他太想她了,于是趁着假期回來看看她,但是身後還很多事情還沒有解決完,他本以為将之前不得已的真相告訴她這一切就算結束,可是現在,事實明晃晃地擺在他臉上,這丫頭對他已經沒有那份心思了。
可他不要這樣,憑什麽不好的都是他來承擔,而好的都叫別人占去了,他明明是不得已才會演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
短暫的靜默,“那天,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将厭忽然說,有種千帆過盡的悔憾。
哪天?說的哪些?
阮喃忽然笑了,一滴淚落了下來:“有用嗎?你現在跟我說這些。”
“是我不對,是我離開太久。”将厭眸色低暗。
不該不管你的,可他也是有苦衷的。
阮喃又笑,覺得他未免可笑:“你也會說,離開的太久了,五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不論你當初是怎麽想的,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我們應該避嫌。”
避嫌。
阮喃不知道他是去參軍,她一直都以為他是出國享樂去了,可因為這番話,将厭徹底不會讓她知道真相了。
将厭忽然意識到,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會在他身後要抱抱的小姑娘了。
他們之間,或許真的錯過了。
在小型車遍地的城市街道,一輛4x4大動力的越野車總是能吸引很多目光。
将厭開的是Jeep牧馬人,車身很大,通體黑色,車頂寬方。四個巨大的輪胎牢牢抓住地表,車子底盤很高、視野開闊,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已習慣開這種車。
阮喃說完那句他們應該避嫌之後,一路上兩個人再也沒說過話。
将厭的臉色并不好,下颚微微繃着,眉心自阮喃上車後就沒舒展開過,只要一想起剛才她主動挽住別人臂彎的畫面,眉心皺起的壑就會更深幾分,看得出來他十分介意阮喃交了男朋友這件事。
車內氣氛冰雪,阮喃始終将頭側靠着座椅,唇抿着,視線看向車窗外。雙臂牢牢抱在胸下,雙腿緊緊并攏,形成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态。
她剛才氣急之下用腳踢了車身,穿着帆布鞋的腳尖此刻還有些疼。
從前她和将厭經常坐同一輛車上下學,關系親密無間,沒想到如今卻疏遠至此。
不知道是不是就連老天爺都有些看不下去,一路上頻頻紅燈。
車子儀表盤的底燈一圈常亮,檔位箭頭上下滑動,街上喇叭聲時常尖銳,堵車的過程中将厭接了一通電話。
“說。”
他語氣稍沉,側臉輪廓硬朗,線條流暢優越,在部隊那麽些年體格養的加倍健碩。
從前年少時俊美惑人的五官如今在歲月沉澱下變得越發獨到,即便是勾唇挑眉的動作都叫他做的風情萬種。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将厭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點,接着淡淡撂下句:“知道了,忙完就回去。”
那邊又絮叨了幾句,電話很快就挂斷了。
阮喃依舊偏着腦袋,咬唇,當做什麽都沒有聽見。整個人縮得更厲害,像一只渾身豎滿尖刺的小刺猬。
車明顯是朝着位于衢山的家開去,同樣的路途再走一遍,無論是心境還是周圍的建築在歲月流逝間早已大改。
從前在半山腰有一個小型的纜車站,白色的纜繩,紅頂黃身的纜車艙,坐一次要50元。路邊本來還有通向盤山公路的複古Bus站,然而在城市一步步的規劃之下,這些建築早已拆除。原先寸土寸金的地段也經過開發,現在的衢山已經被劃分為新區。
物是人非這個詞阮喃從前不懂,直到現在明晃晃的發生在她自己身上才明白有多深刻。
從前她喜歡的人和事物,在如今看來變得十分遙遠,就像是笑話。
将厭不慣着她的小性子,從前不慣着,現在也不慣着,她要跟他鬧情緒,鬧冷暴力,那就鬧。
将厭氣的是她不聽話,翅膀硬了,交男朋友的事情也開始瞞着家裏。
要是家裏那位歲月靜好,寵她寵到無法無天的大哥知道她居然在談戀愛的事情,也不知道心裏會做何感想。畢竟她談戀愛這件事從來沒人和家裏說起過,如果她說起過,将厭必定會知道。
大吉普車一路開回家,二人全程沒有交流。
法式大別墅前是熟悉的綠地草坪,裏面種滿各種漂亮、顏色豔麗的花草。
草坪上最惹人注目的莫過于一只粉色的秋千,那是十八歲的将厭親手幫十六歲的阮喃紮的,那時候的歡聲笑語現在想來依舊無比眷戀。
即便秋千多年沒有使用過,飽經風霜,整體看上去也依舊結實幹淨,秋千四周的花草也明顯有人定期修剪。
可阮喃注意的注意力全在車庫,她發現車庫內并沒有将爺爺用的專車。
阮喃意識到什麽,爺爺根本就沒回來,他是利用爺爺将她騙回來。
她忽然看向将厭:“騙我。”她上下牙床相抵,語氣中是更加疏離的抗拒感。
雙眼漆黑得似琉璃黑曜石,裏面聚着朦胧不清的水霧。
說完阮喃憤然別過臉,用力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車往家裏走去。
背影洶洶,差點還摔了一跤。
然而憑借身高和速度的優勢,将厭輕松就從後面追上她,阮喃微不足道的抵抗在他掌心瞬間化為烏有。
“鬧什麽?”将厭身材高大,阮喃在他身前像一只孱弱柔軟的小白兔,沒有絲毫攻擊性,他皺眉,語氣隐隐不悅,耐着性子:“你跟我這鬧什麽?”
見她垂着腦袋,一聲不吭,将厭的眉頭皺得更甚,下巴微擡:“說話。”透着濃濃的控制感,一如多年前。
這是将厭離開家的第五年。
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但也有很多特質是根深蒂固的。
将厭還是那個将厭,就比如他說話的習慣還有情态。
“你騙我。”阮喃說,忽然擡頭直視他的眼睛,剛才她在車裏濕濡泛紅的眼角越發有變嚴重的趨勢,“你騙我,爺爺根本沒回來。”她語氣在發顫,明顯就要哭出來。
見此情景,将厭的心跳漏了半拍,面對刺猬一樣的阮喃,動辄無奈。
也無法向她表明剛才在簡堂,也就是口口聲聲說是她男朋友的人面前妒忌發瘋的動機。
末了将厭嘆了一口氣,他受不了她哭,耍性子可以,哭不行。
将厭想将她拉進懷裏,好好解釋。
“不哭,行不行?”
“好好看着哥哥,不許再哭,哥哥知道做的不對。”雖說是在哄,但他語氣生硬。
阮喃充耳不聞,開始劇烈掙動。
這種感情實屬陌生,令阮喃覺得抗拒。
“不是玩玩而已。”将厭知道她在抗拒什麽,又嘆了一口氣。
[不是玩玩而已]
然而聞言,阮喃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不是?我管你是不是,你為什麽要回來?”阮喃紅着眼睛質問道,牙床在打顫。
細長的胳膊隔着外套袖子被将厭捉住,動不了,她的胸腔由于情緒激動而劇烈發顫。
“你是教會我哭教會我笑,教會我視而不見,教會我心狠,從前是我太天真,什麽都聽你的,現在我好不容易擺脫掉你了,我想重新開始我的生活了,在沒有你的地方,你為什麽又要回來打擾我!”
阮喃沖他吼叫着說完,趁着将厭不備,發狠推開了他,緊接扭頭就走。
她是哭着跑回家的——
将厭被甩開,站在原地,那一大段的話從她嘴巴裏說出來,這麽多年的恨意通通都凝聚在其中,昭然若揭。
将厭被她刺激得不輕,太陽穴旁附近生生的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