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睡覺
回家睡覺
宮笑塵又生氣了。
孫微言自責地想,是因為他來晚了嗎?
他在心裏想對策,看來以後不能住公司,有急事時趕不過來。
孫微言想來想去也沒什麽好辦法,最後自暴自棄地想,幹脆在宮先生門口打地鋪吧。
孟醒見他愁眉苦臉的,知道他上當了。
他擡手勾上孫微言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舅舅說過你怎麽還不來,但沒說要開了你。”
“你……”孫微言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也沒放過小屁孩,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孟醒繼續說:“我舅舅不好伺候吧。”
孫微言摸了摸鼻子,聲音悶悶的:“還好。”
“別裝了,我舅舅這個人一看就不好相處,整天板着臉和冰山似的,動不動就教訓人,好多人都怕,我媽也怕,但是我不怕,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突然壓低聲音,一臉天真地問:“喂,你是他的助理,每天跟着他,我舅舅是不是X生活不和諧。其實我特好奇,像他這樣的人看片嗎?做那個嗎?”
“……”孫微言停下腳步,特別無奈地看着他。
他真想把孟醒的腦子敲開,看看裏面裝着什麽。
不過話說回來,就像有人不讓你想大象,你的腦海裏卻出現了大象的影像,孟醒不着邊際的提問仿佛為孫微言打開了一扇門。
其實他也很好奇,宮笑塵會看片嗎?做那個是不是也穿着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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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微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他瞪了孟醒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走。
小家夥跟上去,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我舅舅不會不行吧。”
孫微言想笑又不敢笑。
小屁孩怎麽口無遮攔的。
他按了電梯,好心提醒:“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小心被宮先生聽到。”
孟醒不甘示弱:“聽到怎麽了?我會怕嗎?”
小朋友就會說大話,孫微言才不信,他的臉上挂着笑,剛想要奚落兩句,表情卻陡然一變。
他在一瞬間站直身子,然後轉了個方向,沖着孟醒背後倉皇道:“宮先生,有什麽事嗎?”
剛剛還在叫嚣天不怕地不怕的孟醒一下子變了臉,他急忙轉過身去,頭也不敢擡:“舅舅,我不是那個意思……”
視線之內,空空如也,孟醒擡頭一看,面前一個人也沒有,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個人得逞的笑,孟醒知道自己上當了。
他轉過頭,沖着孫微言呲牙:“你騙我。”
孫微言嗤笑:“你不也在騙我嗎,帥弟弟。”
電梯來了,孟醒撇下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孫微言看了一眼被他丢下的行李箱。
算了,誰讓人家是大少爺呢。
孫微言幫忙把行李箱推進去,電梯門關上,孟醒又變了一個樣子,幾分狗腿地湊上來,好像和孫微言特別熟絡。
“你知道我舅舅為什麽要找顏星耀拍電影嗎?”
別的問題孫微言不一定知道,這個問題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宮笑塵為什麽要找顏星耀,當然是因為孫微言的提議,至于他為什麽會提議,還不是因為顏星耀才是這本小說的正牌受。
孫微言不能這麽說,他清了清嗓子,用公式化的口吻回答:“這是商業決定。”
“去他的商業決定。”孟醒眼珠一轉,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哇,我舅舅不會看上他了吧?”
孫微言一驚。
這哪兒是炮灰受,這明明是全場唯一真正預言家。
明明被猜中了,孫微言還要裝模作樣地警告:“不要亂說。”
孟醒“切”了一聲,止不住地聯想:“這可怎麽辦?難道要我喊一個男人舅媽,不對,叫舅媽也不合适,舅爺嗎?差輩了,幹脆就叫舅爸吧。”
小家夥皺着眉頭自言自語,快要把孫微言笑死了。
他忍不住用手指敲孟醒的腦袋:“你想的也太遠了。”
孫微言在聊天中得知,小家夥名叫孟醒,正是上學的年紀,高二那年,本該備戰SAT的他突然不上學了,非要跑去當什麽練習生,還說要出道做頂流。現在聽說宮笑塵要投資電影,又想往電影圈插一腳。
已經是淩晨了,孫微言好人做到底,打開車門要送孟醒回家。
上車後,孫微言和孟醒閑聊:“你為什麽要拍電影,你喜歡表演?”
“喜歡啊!”孟醒伸出手,學蜘蛛俠吐絲,動作娴熟,嘴還配着音,“嗖嗖嗖,多帥啊!”
孫微言在一邊止不住地笑。
小家夥像個猴子,安全帶都綁不住他。
透過孟醒稚嫩的臉龐,孫微言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的他也以為演戲是一件很帥的事情。
“吊威亞很難的,卡得……”孫微言咳了一聲,臉頰染上不自然的紅,所幸在黑暗裏并不怎麽惹人注意,但語氣還是出賣了他。
孟醒湊過來,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卡得什麽?”
“……”孫微言實在沒辦法把“蛋疼”兩個字說出來,“反正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吊一次好幾個小時,有時候還要頭朝下,下來後頭暈腦脹的,身上也青一塊紫一塊,都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孫微言吊過威亞,不是角色需要,純粹是因為他和主演身形相似。
主演沒那麽多時間拍武戲,只拍了幾個特寫就去錄綜藝了。
導演沒辦法,把孫微言抓去做主演的替身。
大熱的天,孫微言穿着厚重的古裝,一邊做動作,一邊要時刻注意用長發遮住臉,一旦露出來就會被導演罵。
那時候的他一點不覺得委屈,反而充滿幹勁。
好多演員都是因為替身做得好被導演記住,後來終于有了露臉的機會。
孫微言相信自己也可以。
一提起拍戲,孫微言就有數不清的話要說,這個時候的孫微言格外不同,不再是唯唯諾諾的模樣,孟醒發現了,問:“你拍過戲?”
“拍……”孫微言有點遲疑,這麽多年了,孫微言就怕別人問他是幹什麽的,只要說自己是個演員,別人一定會問他拍過什麽。
等他說了自己拍過什麽,對方又會問他扮演了什麽角色,最後只會越來越尴尬。
孫微言眼裏的光暗了,簡單的兩個字被他說出了無限悵然的味道:“拍過。”
所幸孟醒沒和他那些親戚一樣,問他拍過什麽,相較之下,他對拍戲本身更感興趣:“你快給我講講,片場什麽樣?導演是不是特兇?床戲是不是要清場?拍戲好玩嗎?”
“什麽玩,那是工作。”孫微言講了一些片場的事情,孟醒越聽越來勁,恨不得馬上去片場體驗一把。
他在娛樂公司做練習生,除了學習唱跳、樂理之類的,也上過表演課。
“你別以為我是心血來潮,我學過表演,對了,我還知道那個斯坦什麽拉什麽斯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對,就是這個斯坦什麽拉什麽斯基。”
孫微言笑得手抖,方向盤都扶不穩,你說他不知道吧,還知道一點,你說他知道吧,還不如不知道。
孟醒說自己在表演課上演猩猩的情形:“大家都說我演得好,我還會演狗,演熊,蛇也可以。”
小朋友也不總是樂呵呵,他也有他的煩惱:“可是一演人就不行了,我真的很認真地在演,大家卻在笑。”
孫微言一聽就知道問題在哪兒:“演戲不只要體驗角色內心,還要和觀衆産生共鳴,演父親時,要讓觀衆從你身上看到自己父親的影子,演老師時,要能喚起觀衆看到老師時的那種情緒。作為一個演員,只會觀察和模仿是不夠的,你要學會思考,在一堆特征裏抓住能産生共鳴的那一點。”
孫微言給他講了很多,從斯氏體驗派到美國方法派的異同,從強調真實到提出舞臺陌生化的新內涵。
不只講理論,也說自己的體會與實踐。
孫微言開着車在黑暗裏疾馳,人卻像飛了出來,一腳踏入到在表演系讀書的日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晨功,練臺詞、練氣息。
白天上課或在排練室排戲,有時候,他會跑去公交站坐着,什麽也不做,就在那裏觀察來來回回的路人。
到了晚上,孫微言也不閑着。他從圖書館借了表演類專着,邊看邊做筆記,用前輩大師的理論指導實踐。
後來到劇組跑龍套,他又學到了很多學校和課本上沒有的東西。
孫微言想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給孟醒,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路,孟醒一開始還會應幾聲,後來就沒音了。
孫微言轉頭一看。
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已經睡着了。
他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剛才的思路,這個角色該怎麽诠釋,那個角色該怎麽表現。
就這麽不出聲音的,講給自己聽。
車子停下,孫微言用手彈小家夥的腦門,提醒他:“到了。”
孟醒轟蒼蠅似的擺手:“唔,再睡會兒。”
孫微言苦笑,他沒辦法把人趕走,只好随他去了。
等小少爺醒來已經快五點了,孟醒驚訝于自己睡在車上,抱怨孫微言怎麽不叫醒他。
“叫過了。”孫微言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是嗎?”孟醒想不起來了。
他下了車,迷迷糊糊地往宿舍走,要不是孫微言提醒,差點忘了自己放在車上的箱子。
真夠馬虎的。
此時天還沒亮,但整個城市已經活了過來,鳥叫聲、車流聲、掃地聲交織在一起,還有孫微言啓動車子的聲音。
他想了一下,現在這個時間,回公司睡覺也不現實,作為助理,他必須準時出現在宮笑塵門前。
就算用最快的速度回公司,他也休息不了多少時間,萬一遲了,肯定又會惹得宮笑塵不高興。
孫微言不再猶豫,踩下油門向着來時的方向駛去。
幸好是在早高峰之前,一路上暢通無阻。
孫微言沒睡在車裏,太舒服容易讓人睡過頭。
他乘電梯上樓,蹑手蹑腳地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地上鋪着大理石,牆面也硬邦邦的,怎麽坐都不舒服,但孫微言累極了,他只是想随便休息一下,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宮笑塵一出來就看到地上坐着一個人,頭靠在牆上,眼下泛着青,下巴上有新冒出的胡渣。
是孫微言?
宮笑塵訝然,他彎下腰,仔細确認,确實是他。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來了,或者迫于籠罩周身的陰影,孫微言掙紮了一下,在半夢半醒間說了一句夢話。
宮笑塵把頭低了一點,離得近了,他清晰地聽到孫微言說的是:“宮先生,好的,我馬上。”
宮笑塵失笑。
他是不是對他的小助理太嚴厲了,怎麽做夢都是這句話?
“喂……”宮笑塵佯裝不滿地喊了一聲,冷冰冰的,沒人敢忽視,可是孫微言敢。他又睡了過去,沒理。
宮笑塵不得不盯着孫微言看,即便閉着眼睛,他的小助理還是有一種無法忽視的無辜感。
他繼續出聲:“喂,醒一醒,你怎麽在這兒?”
“啊?”孫微言終于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真的是宮笑塵。
孫微言即刻爬起來,整理了衣衫,刻意回避了宮笑塵的問題:“宮先生,您要出去?”
怎麽這麽早,司機還沒來,這可怎麽辦?
孫微言急得汗都下來了,他立刻開展頭腦風暴,盤算着各種備選方案,宮笑塵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怎麽不回家睡覺?”
“我……”
他為什麽不回家?還不是因為他沒有家。
這些話只在嘴邊轉了一圈,很快被他咽了回去。
孫微言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畢竟這件事和主線劇情無關,再說了,宮笑塵大概只是随口一說,未必真的想知道。
他倒是很想問問作者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讓宮笑塵問這句話,是為了表現他體恤下屬嗎?
這不是他的人設,他可是個霸總,霸總是不會顧及別人死活的。
可他确實問了。
怎麽辦?
孫微言的沉默換來宮笑塵鄙夷的眼神,孫微言不說,他便替他開口:“忘記密碼了?”
他看他的眼神帶着嫌棄,就差說出一句,真夠笨的。
孫微言一臉茫然,什麽密碼?
下一秒,宮笑塵直起身子走了,那是除了電梯和家門之外的另一個方向,也是一扇門,沒鎖,孫微言偷偷看過,門後是樓梯間。
宮笑塵說:“過來。”
孫微言不太情願,不是吧,宮笑塵要帶他爬樓梯嗎?
可是宮笑塵發話了,孫微言也不能不聽。
“好的,宮先生。”
孫微言跟着宮笑塵進入樓梯間,裏面平平無奇,就是一般樓梯間的樣子。路過正中時,孫微言朝下看了一眼,無數層樓梯組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即便有欄杆擋着,還是讓人膽戰心驚。
宮笑塵要幹什麽?
孫微言百思不得其解。還沒到去公司的時間,宮笑塵沒穿西裝,一身運動服,寬松的上衣一點沒減損他身上的威嚴,倒是那件白色長褲比西裝褲更襯得身高腿長。
他沒在樓梯間停留,而是繼續向前,孫微言這才發現,前面還有一扇門。
門後是什麽地方?
孫微言瞬間腦補一場懸疑大戲。
宮笑塵伸手一推,門開了,和孫微言想象的不太一樣,裏面金碧輝煌的,最關鍵的是,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
這不就是……
孫微言回頭,像是要确認什麽。
是的,門後是一個電梯廳,格局、裝修、陳設和宮笑塵家門前的電梯廳一模一樣。
孫微言大吃一驚,要不是宮笑塵帶路,他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個地方。
當宮笑塵去開門時,孫微言明白了,這應該是這一層的另一戶。
會是誰呢?
宮笑塵沒有敲門,他在密碼鎖上按了幾下,門開了,他沒進去,而是把孫微言叫過來。
孫微言想到了什麽,但又不敢确定,他的腦子裏亂亂的,人也像行屍走肉,宮笑塵就是在這個時候抓住了他的手。
孫微言記不住密碼,他就幫他換個方式,他的小助理再笨,總不會忘了帶手指吧?
随着“滴”的一聲響,指紋輸入完畢,宮笑塵又抓着孫微言的手指試了幾次,确認沒問題後,頗為滿意地點頭。
宮笑塵準備走了,他看了看表,好像耽誤了一些時間。
都怪他的小助理太笨。
宮笑塵大發慈悲:“回去睡吧,我去游泳,一個小時後來找我。”
“哦。”孫微言怔怔地回了一句,這是他第一次背對着宮笑塵說話,可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造次,只是望着半掩的門發呆。
房間安裝了智能系統,燈光在開門的一瞬間亮了,特別溫暖的顏色,以至于讓人産生錯覺,好像有打鹵面的香味溢了出來。
孫微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宮笑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幹什麽?快回家吧。”
“家?”
孫微言回頭,看向宮笑塵的眼眸裏浸潤了潮氣。
原來他有家。
“好的,宮先生。”孫微言恢複了先前的樣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是怎樣的風起雲湧。
孫微言伸手推門,手抖得厲害,也不知道他的“家”會是什麽樣子。
孫微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東看看,西瞧瞧,那樣子簡直不像回到自己家,倒像是去別人家做客。
孫微言很快發現裏面也沒什麽稀奇的,其實和宮笑塵的房子大差不差。開放式廚房,連通卧室的走廊,客廳有着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弧形的。
孫微言用腳步丈量了房子的每一個角落,等他重回客廳的落地窗前時,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天哪!原來是這樣。
孫微言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他很早就知道,但被他不小心忽略的事。
這幢樓是圓形的!
他就覺得奇怪,宮笑塵的房子很大,卻好像缺了什麽,原來他的房子只占了這層樓的一半。
兩個房子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