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技術不行
技術不行
孫微言不想拿神牌。他不是很能理清規則,也沒什麽決勝的策略,沒辦法擔當大任。
他也不想拿到狼,不是心理素質不行,孫微言身為演員,可以熟練運用體驗派的表演方法把自己代入另一個角色,面不改色地說“我是一頭好人”,哦不,是“我是一個好人”。
差點聊爆了。
和演戲不一樣,孫微言沒辦法平白無故地把別的玩家“刀”走,也沒辦法直面那些深信自己是好人的玩家。
根深蒂固的負罪感讓他在游戲中畏首畏尾,如果有隊友,一定會拖累隊友,如果只剩下自己,也會迅速露出破綻,以求解脫。
孫微言最想拿的是村民牌。
什麽都不知道,也就沒有什麽負擔,眼一睜一閉,一天就過去了,死不死的全部聽天由命。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孫微言看了一眼,迅速把牌按在胸口,隔了幾秒,又不死心似的掀開一角看了看。
嗚嗚嗚……
沒錯,因為出汗而粘在手上的身份牌确實是一張狼牌。
失落率先趕來,害怕也不安分地安營紮寨,随之又變成怕被看穿身份的驚恐。
孫微言如夢初醒,迅速環顧四周,祈禱不被發現。
好在在座的人們除了宮笑塵,不是神情緊張,就是故作輕松,好像都藏了不少秘密。
法官宣布第一晚來了,孫微言閉上眼睛,又在狼人确認身份時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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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不及待地四下張望,意外發現宮笑塵是他的狼隊友。
那種感覺就像在冰窟裏發現了火種,在沙漠裏發現了綠洲。
他們不能說話,只能通過手勢與眼神交流。
那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在坐的人不少,卻因為閉上眼睛給了他和宮笑塵一點私密的空間。
曾經高高在上的人因為一個游戲和他站在一起,又因為共同的目的心有靈犀。
他們在“衆目睽睽”這下恣意籌謀,分享一個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即便天亮後混入衆生,目光交錯時也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孫微言像抓着汪洋裏的浮木,牢牢地注視着宮笑塵。
宮笑塵從容指揮,舉手投足有一種盡在掌握的穩重,那份穩操勝券的自信,好像一雙有力的大手,讓孫微言久懸不下的心平穩着陸。
宮笑塵“說”完,抛給孫微言一個“确認”的眼神,視線相對,孫微言配合地點頭,然後在法官的命令中安心地閉上眼睛。
他相信宮笑塵的能力,聽他的一定沒錯。
孫微言不斷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肯定能贏。
可惜的是,孫微言沒能撐過第一輪,不是因為發言不好,而是因為一個不小心把牌掉地上了。
當時的孫微言吓得魂都沒了,他慌慌張張地彎腰去撿,坐在旁邊的鄭為宣低下頭看了一眼,說:“啊,是狼。”
孫微言想辯解一下,又覺得沒人會信他,然後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出局了。
狼人殺有一個缺點,對一開始就出局的玩家不怎麽友好,從參與者變成旁觀人,每一秒都變得無比煎熬。
大概是因為不便暴露什麽,偶爾掃過來的眼光裏,宮笑塵氣定神閑、無波無瀾。
畢竟是自己的失誤,孫微言決定将功補過,他借口要去洗手間,出了桌游室。
憑借多年閱讀小說的經驗,孫微言敢肯定,顏星耀就在附近。
忘了是誰說過一句話,小說就是由各種巧合構成的。
反派在廁所說主角的壞話,一定會被主角聽到。
不管主角去哪兒,飯店、酒吧、電影院、游樂場、古墓,哪怕是被外星人抓到秘密基地,根據劇情需要,他也會遇上另一個主角。
孫微言抱着必勝的決心,發誓要把顏星耀找出來。
而且動作要快。
這是因為小說裏還有一個定律,當主角置身于仇家尋仇之類的危險境地時,第一個出手相救的絕不會是警察,而是另一個主角。
俗稱英雄救美。
顏星耀說不定正在遭遇危險,等着宮笑塵出手相救。
孫微言越發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然怎麽會那麽巧,牌掉地上這種事情都能讓他遇到。
酒店的地下一層分為若幹區域,除了鄭為宣提過的電競室,還有淘氣堡、電玩城、保齡球館之類的。
孫微言轉了一圈,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在路過射箭場時,孫微言停下腳步。
孫微言拍過不少古裝劇,舞過刀,弄過劍,也玩過暗器,就是沒拉過弓,倒是被弓箭射死過。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的情景,全身插滿箭倒在地上,等導演喊停後,孫微言沒有先拔箭,而是先把塞在鞋裏的紅包拿出來,數了數有多少錢。
旁邊放着弓箭,孫微言拿起來試了一下。
到底是演員,模仿能力極強,兩腳一分,脊背挺直,看着确實像那麽個樣子。
站好後,孫微言學着古裝劇裏樣子起了個範兒。
表情要凝重,最好有一種人見人怕的威嚴,動作要帥,把弓箭舉過頭頂,在徐徐下降的同時推弓拉弦。
孫微言屏息凝神,仔細瞄了一陣,氣勢如虹地把箭射出去。
霎那間,黑色的箭像離弦的箭一樣(好像有什麽不對)飛了出去,然後“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呃,這就很尴尬了。
孫微言趕忙往周圍看了看,還好,沒人。
他放下弓,又轉了兩圈,這一回連垃圾桶都翻過了,還是什麽都沒有。
孫微言不死心,可能是沒到時候,再等等吧。
又一次路過射箭場,孫微言仿佛看到弓箭在向他招手,他正準備再玩一把,一個聲音響起:“老遠看見你翻垃圾桶,怎麽,丢東西了?我讓人幫你找。”
孫微言轉頭,是鄭為宣。
今天酒店開業,鄭為宣打扮得格外隆重,典禮上衣冠楚楚的人已經沒了樣子,西裝外套、酒紅領帶都不知道丢在哪兒了,領口敞開着,襯衫袖子卷至肘部,從衣着到步伐都有一種游戲人間的超脫與潇灑。
孫微言表情局促:“沒有,我就是……咳咳,随便看看。”
鄭為宣也只是開個玩笑,他特意找過來,是為了向孫微言道歉。
“對不起。”看到孫微言出局,鄭為宣也不太好受,“剛才是我不好,我也沒想那麽多,當時純粹為了好玩,随口一說,大家都當真了。”
原來鄭為宣沒看到牌,只是借機試一試他。
孫微言抿嘴一笑,說:“沒關系,其實也不算冤枉我,我的确是狼。”
“啊?真的嗎?”鄭為宣驚訝不已。大概是從孫微言的樣貌先入為主,他很難把他和詭計多端的狼聯系到一起。
孫微言問:“您怎麽出局了?”
鄭為宣無奈搖頭:“還不是因為你老板。”
他不太服氣,又因為無力回天大發牢騷:“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他了,好端端的,逮着我踩,我好不容易拿一次預言家,還沒發揮就出局了。”
是嗎?
鄭為宣三言兩語,比最好看的小說還要跌宕起伏,孫微言為錯過一場好戲而遺憾,他突然不想找顏星耀了,只想快點回去看看宮笑塵是怎麽大殺四方的。
他正要把弓箭放下,鄭為宣仿佛剛剛注意到似的,湊了過來,問:“你會這個嗎?”
孫微言搖頭:“我不會。”
鄭為宣語氣輕松:“我教你,看着啊。”
孫微言知道他們這些富二代尤愛小衆運動,馬術、高爾夫、曲棍球沒有不會的,射箭也應該不在話下。
難得有機會學習,孫微言把弓箭交給鄭為宣,虛心地站在一邊。
鄭為宣從站姿開始講解:“端正的站姿是射箭的基礎……”
至于射箭的技巧,鄭為宣說了一段口訣。
孫微言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有用信息:“等一等,我記一下。”他拿出手機,像極了聽話的學生,一個字一個字地記下來。
等孫微言記好,重頭戲來了。
鄭為宣說:“以上是理論部分,俗話說,光說不練假把式,咳咳,下面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哇……
孫微言被鄭為宣由內而外的自信與從容深深折服,他拼命瞪大眼睛,不敢錯過一個細節。
這架勢,肯定十環。
孫微言為能夠見證一個完美的射箭而感到榮幸。
來了來了,随着“嗖”地一聲,箭飛了出去,然後在孫微言萬分期待的目光中“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噗……”
孫微言想起一句話,一頓操作猛如虎,最後一看二百五。
就這個距離,還不如他呢。
他們這對卧龍鳳雛也別比誰能射中靶心,幹脆比誰射得遠好了。
孫微言沒忍住,當着鄭為宣的面笑了出來,意識到有些失禮,趕忙收了聲,可是實在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
看孫微言笑得前仰後合,鄭為宣也不生氣,仿佛能讓另一個人開心,比射中靶心更令人振奮。
他不動聲色地抽了一支箭,說:“我只是沒發揮好,再來一個。”
箭剛搭在弓上,早将這一切收入眼中的人走了過來。
和鄭為宣不同,宮笑塵渾身上下纖塵不染,挺括的西裝不見一絲褶皺,連諷刺人時也像冰凍的湖面,不帶什麽情緒。
“你不是總吹牛自己被前國手教練一眼看中,還什麽差點進省隊嗎,原來就這個水平。”
蓄勢待發的箭換了方向,黯然失色地垂向地面。
鄭為宣回頭,仍舊是笑眯眯的模樣,他空有一副颠倒黑白的本事,解釋起來是那麽的蒼白:“時間長沒練,生疏了。”
宮笑塵不客氣地拆臺:“你這不是生疏,是失憶。”
他轉向孫微言,湖面有了裂縫,那是是冰雪消融的信號。
宮笑塵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