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此後過去了五六天,林星河都沒等到巫從容來找自己。覺得奇怪,再次登門詢問,才知道他的援助沒能送出去。
據一個從旁伺候的小靈侍說,當時父子相見,大家都以為會有一番激烈的沖突——畢竟一個早早離家出走,二十年來從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一個從小缺失父愛,沒能享受到完整家庭的溫暖——但他們出乎意料的平靜,誰也沒有提起舊事。
後來巫淳英接了盆栽,不知怎麽就想通了,說自己現在這樣子挺好的,又不樂意變成純粹的雄靈了。
巫淳英的母親謝氏,從來都拿這個兒子沒什麽辦法,攆他出去以後和巫從容面對面坐了下來。奇怪的是她太客氣了,非但不憎恨這個不負責任的丈夫,還關心那位“計先生”的眼睛有沒有希望醫好。
巫從容提議解除婚姻關系,讓謝氏去過自由的生活,謝氏卻只問這個婚姻關系會不會對他的感情生活造成困擾,他說不會,謝氏就表示會等到合适的時候再考慮這個問題。
林星河不大清楚他們幾位到底有怎樣的故事,但由衷地感到高興,既為巫淳英高興,也為巫從容和計無明高興。
七月十號那天,林星河在段君屹的陪同下去了趟潔源,只因為聽說上官茂一病不起,也不願意見上官司麒,狀況不太好。
夫夫倆到達赤宮時,上官家二叔和三叔正變着花樣地往上官茂的房裏送水,但都失敗了。
林星河敲開了房門,喊了一聲:“上官叔叔。”
上官茂吃力地擡了下頭,看見是他更覺痛恨,幹脆倒回枕頭上,閉着眼睛不作回應。
段君屹說:“你還記得自己犯了死罪麽?協助魔種,襲擊靈主,不可饒恕。之所以沒治你的罪,一是林少主替你求情,二是上官司麒替你頂罪。上官茂,你到現在還認不清是非嗎?”
上官茂背影一僵,虛弱地開口道:“他替我頂什麽罪,我這是死罪,他難不成還要替我去死?”
段君屹說:“你幾天沒見到他了,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麽?”
上官茂撐着床頭櫃坐了起來,因為瘦得厲害,僅僅這麽一點動作就叫他喘得呼哧呼哧的。他是自從得知小兒子化在酸池裏之後就沒再見過大兒子了,後面幾天大兒子來敲過門,但他沒允準。
段君屹說:“他已經去浮屠界領罪了,等幾天公審結束就會行刑,你這副樣子怕是沒機會再見他最後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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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茂一聽,整個要翻白眼昏死過去。段君屹用精神力強行提吊着他,他昏死不成就要以額撞櫃角,說:“我自己犯的罪不需要他來頂,我一把老骨頭惜什麽命,死就死好了,你把他放了!”
段君屹說:“你不是不稀罕他麽,現在又做什麽樣子?”
上官茂說:“稀不稀罕他也是我兒子,是我潔源名正言順的少主,你憑什麽拿他頂罪?我已經失去了司朔,現在只有這一個兒子了,你還想怎麽樣?不成,不成,我要我兒子回來!”
上官茂喊出了哭腔,林星河聽得揪心,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在你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你怎麽不知道好好疼他呢?”
上官茂萎靡地坐回床上,捂着瘦脫相的老臉低泣。
段君屹對他這副悔之晚矣的樣子無動于衷,說道:“你該還記得在浮屠界他替你擋槍的事,掌骨斷了好幾根。回來之後你關心他了麽?他是鋼筋水泥做的,腦袋也不靈光,所以就不會疼麽?”
上官茂抖得更厲害,說道:“不是不疼他,是不知道怎麽疼。要不是他小時候貪玩跑丢了,他媽媽也不會抑郁早亡。那段日子不敢想,想起來就錐心,後來有了司朔,我才找回一絲希望。本以為能一直那樣下去,他卻又突然回來了。我一看見他,就想起他媽媽,氣他為什麽不早點回來,又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叫我怎麽都找不到。我知道該補償他,可是心裏有氣,也怕對他太好會叫司朔心裏有落差。”
林星河說:“是啊,養子是沒落差了,親生子被您養得比養子還養子,就連那些侍衛、靈侍都知道看您臉色見風使舵了。”
上官茂說:“是他自己不争氣,愚鈍,連話都說不利索!我上官茂怎麽能有那樣的兒子,将來怎麽把赤宮交給他?他再不成器,以後誰能服他,背地裏都要把他整死了他還樂颠颠地幫忙選棺材!”
林星河說:“這是你的偏見,因為他和你不一樣,你就覺得他是錯的。承認吧,這些都是借口,是你逃避責任的借口。”
上官茂滿臉漲紅,“我逃避什麽責任了!我,我……”說到這裏忽然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林星河聽覺靈敏把他扶住,他卻逞強搡開了林星河,一不小心打掉了墨鏡,這才瞧見林星河那雙傷疤重疊的眼睛。
段君屹及時攬住林星河,愠怒道:“上官茂!”
上官茂喃喃:“你的眼睛,真的瞎了?”
林星河說:“是啊,拜你小兒子所賜。”
上官茂的臉色變了幾變,“司朔他……”
林星河說:“他臨走前有話叫我轉達給你。”
上官茂回光返照似地猛然擡頭,“什麽?”
林星河說:“他叫我告訴你,他已經知錯了,別再挂念他。唯一後悔的是不懂得惜足,可惜醒悟得太晚,沒辦法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只能來世積德行善再贖罪了。”
上官茂流下兩行濁淚,“他真的這麽說?”
林星河點頭,“鳥之将死其鳴也悲,只要悔改,任何時候都不晚。上官叔叔,你也該回頭了,你還有另一個兒子。”
上官茂終于泣不成聲,“是,是我的錯!我在逃避責任,明知道對不住司麒,也對不住他媽媽,卻只敢逃避……我糊塗,我把司麒往外推,又把司朔養成了豺狼虎豹,這都是我的報應!司朔啊,我的兒子,我為什麽沒有在他行差踏錯的時候糾正他,我為什麽要幫他遮掩!子不教父之過,是我的錯,原來都是我的錯!司麒,司麒為什麽要替我頂罪,靈主我求你,別讓他頂罪啊,他是我的兒子啊!”
上官茂倚在床頭哀嚎不停,引得守在門外的靈侍也跟着偷偷啜泣。林星河已經許久沒想自己的父親了,乍一想起他義無反顧地交出靈核時的樣子,眼淚便在墨鏡下打轉。
段君屹敞開外衣裹住林星河,吻在他的額頭,說:“地界天冷,當心皮膚皲裂。我們出去吧,讓他自己待一會兒。”
林星河眨淨淚花,笑着嗯聲,跟随腳步并肩走向門外。門外陽光依舊好,只是赤宮已經沒有從前那麽暖了,連花香也沁着涼意。
段君屹說:“你撒謊了,上官司朔沒有悔悟。”
林星河說:“你也撒謊了,你沒讓毛毛頂罪。”
夫夫倆同時一笑,雖不能再有眼神的交流,卻有并蒂靈犀。
忽聽一聲響動,林星河問道:“是誰在這兒?”
大剌剌跨坐在石頭上的上官司麒便應了一聲:“是毛毛。”
林星河雙手迎向他,“毛毛,我好想你啊,快來給我摸摸!”
上官司麒果真乖乖送上蓬松松的發頂,叫林星河盡興地揉了兩把。
段君屹問:“坐在這兒幹什麽,桶裏又是什麽?”
上官司麒撿起靠在石頭上的長長竹竿,說:“桶裏當然是水,水裏是小魚,坐在這兒等着,讓他釣魚。”
段君屹說:“所以你往渠道裏放魚苗,是因為想讓你父親釣魚?你在這兒守幾天了,為什麽不直接進屋?”
上官司麒說:“七八天了。他不見我。”
林星河這才明白,早前來赤宮借種子那段時間就經常看見上官司麒在渠道裏蹚水,不是壘臺階就是清塘泥,以為他是閑着無聊,原來是為了心裏那點渺茫的希冀。
林星河心疼壞了,一把抱住金毛狗蕨的肩膀,狠狠罵道:“你這愣頭青,你怎麽這麽傻?都七八天了還堅持什麽?真希望你狡猾一點,牙尖嘴利一點,哪怕是虛情假意也比現在好!”
上官司麒大概意識到自己做的這些又是徒勞無功,呆呆靠在林星河的肩膀上,念叨着:“今天會見我麽?”
林星河賭氣道:“見他幹嘛?別見了!”
上官司麒卻說:“要見,要見。沒見到媽媽,最後一面,怕他也死了,再也見不到了。”
林星河的眼淚終于還是沒挺住,撲簌簌地往下滑。上官司麒便瓜兮兮地扳住他的肩膀,說:“林,不傷心,給你這個。你看,一大盒,夠買車買馬,買踏雪銀星。”
林星河看不見,用手摸了摸盒子裏的東西,頓時破涕,“傻瓜,你在外面跑這麽久,合着就是去挖礦了?”
段君屹無奈道:“可不是,竟然還有紅寶石和粉鑽,買車買馬的确足夠,但要買踏雪銀星怕是沒戲,因為天底下只我有一匹。還有,發現了礦山為什麽不上報?”
上官司麒吸了吸鼻子,說:“不用上報,傘南星家的礦山。”
段君屹:“……”
說到這裏,上官茂的房門開了,蒼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段君屹沒有回頭,只是把林星河摟得更緊了,輕聲說:“我們回吧。”
林星河釋然,點了點頭。
身後,上官司麒再次拾起釣竿,粗魯地塞進了上官茂的手裏。上官茂痛哭的聲音持續了很久,久到林星河都踏上了下山的階梯,還能聽得一清二楚。
仰起臉感受夕陽的餘晖,當時為了逃婚從這兒離開的場景還記憶猶新。而上官司麒身纏四條大鐵鏈,咣裏咣當追出來送儲蓄罐的模樣也清晰地印在腦海裏。
林星河捂住心口,無聲輕念:毛毛,我最好的朋友,林永遠都會記得你……
七月底,段君屹進入了新一輪的忙碌。
趙醫生趕來彙報,說民間中毒患者在這段時間裏先後都有不同程度的發作,在巫醫的協助下已經研制出了抑毒的藥劑,但還是沒能解決根源問題——病毒的再生。
這就好比癌細胞,無限增殖、可轉化、易轉移,各種方法都試了,作為禍首的老子不悅也盡可能配合了他們的研究,仍是無果。
段君屹的身體裏也有毒素,林星河自然也跟着犯愁。
原先在洞窟裏聽見魔種說老子不平用的那種藥水會阻礙傷口愈合,又親眼瞧見它用藥水化掉了那個屬下,心裏就猜測這藥水可以阻止菌絲細胞再生,保不齊能成為研制解毒劑的關鍵。誰知後頭再去找就找不到了,大概率是随老子不平一起掉進酸池了。
可恨,要是知道那藥水的成分就好了。
這時終端接進訊號,林星河安安穩穩地枕在段君屹腿上,只把手掌舉到段君屹面前。段君屹熟練地滑下接聽鍵,童飛飛的聲音便像銀鈴似地傳來,說幫林星河找到了捐贈源。
林星河跟她閑聊了一小會兒,怕耽擱段君屹辦公就早早結束了話題。段君屹卻不覺得攪擾,将他兩片嘴唇捏成了小鴨子,說:“以後可以多和朋友叭叭一會兒,我願意聽。”
林星河說:“飛飛真是個好姑娘,雖然已經說過不需要找捐贈源了,她還是不辭辛苦地幫忙。哎,關少将不開竅,可惜了。不過好事多磨,她們還有很多時間,不着急。”
段君屹滞了一瞬,聽到“時間”二字時卻有種命不由己的無力感。但他的黯然轉瞬即逝,說道:“童飛飛的确不錯,上次在浮屠界抵抗魔種立了大功,童勵準許她進警部了,從基層做起。”
林星河說:“童婉婉要是也能等到這天就好了,看到妹妹通過努力争取到了想要的東西,也許能……等等!”
林星河忽然坐直了身體,直愣愣地思考着什麽。
段君屹揉揉他的後頸,問道:“怎麽了,枕麻了?”
林星河說:“不是,我記得童婉婉說過,她請求魔種寄生她時沒成功,因為她的血液裏有某種成分抵抗得厲害。當時我只以為是她體質問題,不符合魔種的寄生要求。現在想想,魔種就算遇到不符合條件的靈體也是可以臨時占用的,無非是對靈體造成傷害,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成分相抗而無法占用的狀況。”
段君屹豁然開朗,“你的意思是,老子不平的那瓶藥水很可能是用童婉婉的血液提煉的?”
林星河說:“不是童婉婉,而是紅豆杉。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種物質名叫紫杉醇,是抗癌良藥,就是從紅豆杉裏提取的!”
段君屹忍不住狠狠親了他一口,“你真是我的寶貝,是我的救星。我這就通知趙醫生,采血研究。”
又過了十幾天,首批解毒劑研制出來了,臨床試驗結果表明清毒效果達到了99.99%,引發了民間的一番轟動。
接下來就是量産,但因為解毒劑需要用到紅豆杉的血液,血庫存量不足,只能呼籲捐血,量産速度就放慢了許多。
北疆的紅豆杉聚集地在堿城,南疆的在浮屠界,因為風拂雲娘家親戚有一脈就是紅豆杉。王親貴族,向來不愛摻和對身體有損的活動,能用錢解決的都直接掏錢了。
為了這事,風拂雲親自去當說客,把自己出嫁時林元空送的信物都當成禮物舍了出去,才說動他們捐血。捐的也不多,勉勉強強抵得上堿城捐出的一半。
林星河很擔心母親,托段君屹幫忙找名匠打了一個一模一樣的信物交給母親,卻謊稱是那個親戚因為于心不安就把信物送了回來。風拂雲摩挲着信物,笑得豁然。
馬上就到祭祖節了,林星河想提前祭拜父親,就和風拂雲一起回了趟南疆。南疆靈主殿已經很久沒敞開過大門了,下部有什麽要緊事也都改去公會報告,這偌大一座宮殿成了擺放骨灰的地方。
林星河摸到冰涼的骨灰盒,摘下墨鏡,給父親磕了三個頭。他聲音有些沙啞,說道:“爸爸,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這樣叫您了。如果父子緣分未盡,來世我還想做您的兒子。”
風拂雲沒哭,只是平靜地扶起兒子,望着那骨灰說:“要是把你爸爸撒進大海,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他嗎?大海那麽大,我怎麽找他?”
林星河喉頭哽咽,“媽媽……”
風拂雲抹去他的眼淚,“乖,不哭了。”
祭祖節這天,北疆官媒發出公告,大妃林星河将以南疆少主身份解體剖珠,釋放超級聚靈珠中的剩餘地熱能。等到那三株純血統神樹出靈,地心能量就可循環再生,地火也将永無熄滅之日。
至于其它近八千株沒有出靈潛質的神樹,會在長成之後分栽于地界八方,用以蓄水固土,庇蔭納涼。
這條公告發出去之後,北疆靈主發出第二條公告,承諾自此之後的百年裏,北疆與南疆締結盟好,不挑釁、不沖突、不為難,也希望南疆能夠上下團結,共渡難關。
再之後的四五個小時裏,先是北疆巫家發聲,向南疆捐贈價值數百萬的醫療器械,以應對解毒劑産量低迷的狀況;潔源上官家也發聲,向南疆捐贈錢款三千萬,用以募集紅豆杉血液;之後是堿城童家發聲,家族內所有紅豆杉成員将再次捐血,且無償贈予南疆……
一系列操作皆來自北疆,沖的是誰的面子,南疆心裏有數。
寶昌藥庫率先坐不住了,發聲還魂草藥片具有抗病毒效力,還魂草一族願獻出全部,與南疆靈衆同舟共濟;浮屠界的風氏王親紅豆杉一族也坐不住了,先是發聲致歉,後承諾全員捐血,只要抽不死,就有多少抽多少……
南疆民衆深受感動,自發投票,請求公會破例撤銷林元空的“罪主”之名。于是當天晚上,公會給出了處理結果,以“功可抵過”四個字概括了林元空的一生,準許骨灰葬入靈主陵。
祭祖節,滿月夜,得月臺上霜華滿地。
林星河喝醉了,倚靠在段君屹的懷裏問今晚的月亮圓不圓。段君屹說圓,林星河就笑了,問他是月亮圓還是星星圓。
段君屹仰頭灌下整杯杏花酒,淚水卻悄沒聲地滑進了鬓角。
林星河說:“你別恨我,不然我走不了。”
段君屹說:“我不恨你,我只學會了愛你。”
林星河說:“我沒有遺憾了,唯一覺得愧對于你。”
段君屹說:“那就別再叫我忘了你,我辦不到。”
林星河說:“好,這次聽你的。我再陪你喝一杯,算是向你賠罪,喝完回去睡覺,不許再熬夜了。”
段君屹舉杯,聞到淡淡的花粉香氣。
曼陀羅花粉,致幻,麻醉。
段君屹痛飲此杯,放手時,杯子碎了,掌心鮮血淋漓。
此後圓月有了重影,星辰融進浩瀚長河,只剩夜風習習。一場朦胧美夢由一道撕裂開的斑斓光芒開啓,但在醒來之後,那熟悉的木質香調已經永久遠離了。
祭祖節一過,地界迎來了久違的新氣象。陽光變得溫暖,冰雪開始融化,涓涓細水遍布四野,川流不息,潤澤着八方土地。
連通地下與地上的那些洞窟沒有夷平,但魔種也再沒出現過。中毒的傷病患全都康複,各自回家過上了和樂融融的平淡生活。
段君屹還是段君屹,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無喜無悲的北疆靈主,每天案牍勞形,兢兢業業,只字不提南疆少主林星河。
沒了南疆少主,南疆的未來似乎也沒了承繼。風拂雲在一個深夜裏為林元空殉情了,骨灰合葬在靈主陵。南疆政務暫由公會代理,默默等待下一位純血統神樹的出靈。但三株樹苗都在北疆,段君屹不肯交出去。
一年之後,其中一株出靈了,是個俊秀的雄靈。又一個月過去,另一株也出靈了,是個調皮的雌靈。
出靈的時候圃地裏開了一大片殷紅的彼岸花,把負責看守照料的靈侍們都吓得不輕。圃地裏從沒撒過彼岸花種子,誰也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都在猜測是吉是兇。
為了消除恐慌,段君屹曾問過巫從容,但巫從容什麽也不說,只讓他告知民衆,特殊手段培育出來的苗株會有特殊反應很正常。
好在這兩個小娃娃看起來沒什麽不妥,感情還好得出奇,有事沒事就黏在一起玩泥巴。小哥哥是個有天賦的,對小妹妹又嬌又寵,什麽好東西都先想着她。靈侍每每把小家夥的寵妹日常挂到網上,總會惹得雌靈們嗷嗷大叫,各種“媽媽可以”甜蜜轟炸。
第二年,忖度着北疆大妃的喪期已過、适宜蠢蠢欲動的貴族家長們踏破了靈主宮的門檻兒,想把自家閨女獻給北疆靈主做妻妾。北疆靈主卻不給面子,無一例外全部攆了回去。
後來又有心思活絡的開始送漂亮男孩,甚至專門挑揀長得像前任大妃的。這可不得了,觸了北疆靈主的逆鱗,非但被攆回,還要罰款、寫檢讨、挂在話題區公開處刑。
這效果好,從此以後再沒誰敢送了,都知道北疆靈主是個辦公機器,每天除了辦公就是盯着最後一株沒出靈的神樹發呆,活脫脫要為前任守節一輩子的節奏。
說起這第三株神樹也奇怪,一年沒出靈,兩年沒出靈,三年過去了還沒出靈。為了随時觀測,北疆靈主特地把它從圃地裏挖出來搬進書房養着,可也沒見成效。
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靈,如果小苗早早出靈,那靈體就是孩童形态,如果很晚出靈,那靈體就是成年甚至老年形态,餘生壽命長短可想而知。
這也是判斷一個野生苗株有沒有出靈潛質的困難之處。潛質有高低,出靈有早晚,光從表征判斷往往不準确。
反正……就看這株神樹目前的狀态,是不是真能出靈還不好說。
時光飛逝,星河橫貫了三載,終于又到滿月祭祖節了。
段君屹前往靈主陵探望了父母,又去南疆祭拜了林元空夫婦,回來之後經過采薇樓外,看見花竹蔥茏,影影綽綽,忽然感覺到了被自己忽視了三年的寂寞潦倒。
苦笑,自以為是鋼鐵之軀,原來不過凡胎肉骨。
他拎着杏花酒上了得月臺,獨自待到深夜,直到月西斜了才回書房。酒的麻醉效力有限,還需要公務來輔助。
誰知剛一推開門,異樣的香味就撲面而至。
只見地面的磚縫都被撬開了,目之所及全是殷紅的彼岸花。再看擺放神樹的地方,空空如也。
段君屹震怒——大概是酒精讓他的思維不靈光了,見此情景率先想到的竟然是“誰偷了我的神樹”?!
他叫齊修進來,卻想起從南疆回來之後就給齊修放了短假,怕打擾自己喝酒。于是親自出門尋找,循着彼岸花的香氣一直尋到主殿卧房,長腿踹開房門,對上一個正在穿褲子的年輕雄靈。
雄靈:“……”
段君屹:“……”
清新淡雅的木質香調漸漸彌散開,漸漸掩蓋了彼岸花的香氣,那雄靈笑得溫良無害,說道:“好久不見,我又來了。”
叮的一聲,酒瓶掉在了地上。
模樣變了,信息素的氣味也變了,可就算他只是一把灰,只是一片葉,段君屹也認得出來。
視線模糊,淚水如斷線,段君屹再也按捺不住,踉跄着腳步沖上前去,用盡全部力氣抱住了林星河。
“好久不見,歡迎回來。”
【正文完】
新文求預收,即将開文《狗血虐文替身喜提修羅場》,感謝小可愛!mua!
顧南息曾是降魔小道士,以惡念為食,一朝不慎穿進了異世。象征着卑微身份的黑發黑瞳,讓他在形貌相似、卻擁有銀發藍瞳的尊貴白月光面前黯淡如蝼蟻。而他所愛之人,偏偏正是一心只愛白月光的譚修。
譚修,豪門闊少,斯文俊美。曾經為了救活落難的他,顧南息讨過飯、挨過打,甚至在暴雨夜的診所外面跪求過一整夜。譚修感念恩情,耳鬓厮磨時也曾情話纏綿,但每一句都會在心裏以白月光的名字作結。
對此,顧南息捂住肚皮:好難過。
系統:……宿主,你怕不是餓了。
算了,時間緊迫,任務對象還有四個。
——2號邢钰,王爵軍官,人前是高嶺之花,人後是欲望使徒,只有顧南息知道他在床上有多狂野。
——3號獅獒,角鬥場霸王,行走的荷爾蒙,撿到顧南息後從此多了一個可供發洩的小玩意兒。
——4號季憫,禁欲偏執狂,陰郁美強慘,因得不到心中所愛隐居避世多年,直到遇見顧南息。
——5號杜察,病嬌美少年,嫉妒心爆表,占有欲破天,他選中的人,哪怕是替身也只能屬于他。
系統:這五個渣攻分別是貪、欲、怒、怨、妒的化身,極其難對付,宿主任務便是消除渣攻惡念。
顧南息眼睛一亮:還有這種好事?
系統:……把碗放下!讓你做任務沒讓你吃自助!
在譚修眼裏,顧南息膽小聽話、百依百順,偶爾拈酸吃醋也是因為害怕失去自己。他曾無數次設想跟他的白月光修成正果,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看見顧南息笑中含淚幫忙安排訂婚典禮時,他竟然後悔了。
什麽異能殘障、黑發黑瞳,什麽血統低劣、身份卑微,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顧南息真的愛他,愛到了骨子裏。他明白了,顧南息才是他一生的歸宿。他要回饋這份愛,他要和顧南息重新開始,他——
——他被四個男人擋在了門外???
#小醜竟是我自己!
#我只是他攻略對象的五分之一TΛT
注:1V1,CC,HE;渣攻同世界異地圖。
感謝:讀者“許家薛小洋”,讀者“Myth”,讀者“我是燕蓉”,讀者“花瓶”,讀者“暗夜紅月”,讀者“羽中”,讀者“白清明”,讀者“雲霧仙居”,讀者“blue”,讀者“大大今天加更了嗎???”,讀者“”,讀者“剜心削骨”,讀者“是夢不是夢”,讀者“君埋”,讀者“畫音”,讀者“渃漓”,讀者“喵喵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