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皇帝平日事物繁忙,在沈沐心的記憶裏,容隐和皇帝多是以君臣的身份相處,很少有父子之間的溫情時刻。

她之前沒有察覺,或許皇帝和容隐的關系本就沒有多親近,皇後一手把容隐培養成了自己手中的傀儡。

她自然是有辦法讓皇帝把容隐當成臣子來另眼相待,卻不會讓二人擁有親情。

沈沐心的心裏覺得,皇帝定然是個糊塗蛋,聽信皇後的讒言,不明辨是非,将她和她的家人一舉送入大牢。

……

齊歸在沈沐心旁邊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咱們連外面發生了何事都不知道,這樣要怎麽争取留下來的機會啊?”

“別急,很快就有機會了。”沈沐心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說道。

容隐要去夏狩,肯定會帶上他們其中一兩個人跟着。

果不其然,容隐從下朝回來後就命浦方來了地下室。

浦方一進來,見到衆人都在,便說道:“大家都在啊,那就好辦了,殿下這次要跟着陛下去狩獵,想從你們之中選兩個人跟着。”

他一說完,就有一人說道:“我去,我去!”

衆人都躍躍欲試。

還有人想說什麽,浦方揮揮手打斷道:“殿下知道各位不好決斷,殿下跟屬下說了,木心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木心先生是定然要去的,剩下還要選一人,就只好,抽簽決定。”

沈沐心聽完,沒有意外,她知道容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也想過自己會被帶上,卻也怕自己太過自以為是,自以為了解他。

她幾不可察地勾勾唇,衆人朝她投來打量的目光。

有人在她身後譏諷道:“我說怎麽突然多了個人,原是個挾恩圖報的,真是小人得志。”

沈沐心并不理會那人,就只當沒有聽見。

她真的不是自願來到這裏的,本來就被容隐的人生拉硬拽而來的,有點特殊待遇倒也不為過。

倒是齊歸打抱不平對那人道:“你這人說話注意些,你就是嫉妒木心兄,我看,你才是小人。”

那人生氣地站起來:“你!”

浦方急忙制止道:“行了,接下來就是抽簽了,大家各憑本事吧。”

說完,他就對身後端着簽筒的小厮示意,小厮點點頭,就走到那群幕僚面前。

大家争先恐後地抽取了屬于自己的那根簽,浦方又說道:“大家請看簽上的字,若是寫了‘同行’二字,就能和殿下一起去狩獵,若是空白,那就是不能去了。”

大家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簽,不免嘆氣。

齊歸終于在除去沈沐心之外的人都抽完了後才上前去随意拿了一根簽。

他內心早就篤定地覺得自己沒有那等運氣,卻沒想到他拿起來随意一看,上面竟醒目地出現了兩個字。

他欣喜地走到浦方面前,将簽遞出來,問道:“請問,浦方兄,我可是能與殿下同去了?”

浦方接過那支簽,随後确認道:“是你了。”

齊歸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趕忙跑到沈沐心面前說道:“木心兄,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去了。”

沈沐心笑着對他點點頭,說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浦方走到沈沐心和齊歸面前說道:“殿下明日一早就要随陛下去郊外,你們準備準備和我們一起去。”

沈沐心和齊歸點點頭,齊歸說道:“有勞浦方兄了。”

浦方點點頭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浦方離開了以後,有人說道:“如今看來,殿下是要留下八個人,實際上留下就只有六個名額了。”

那人揮揮手繼續道:“大家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散了吧散了吧。”

齊歸本想與他分說一番,沈沐心卻攔住他的動作,對他搖搖頭說道:“不要和他們做無謂的口舌之争。”

齊歸點點頭,說道:“我只是氣不過。”

沈沐心寬慰他道:“好了,明日就要和殿下一同去狩獵了,那才是頭等大事。”

齊歸點點頭,沒再說話。

沈沐心低着頭,若有所思。

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吧。

第二日一早,浦方就帶着他們去領了一身小厮的衣裝,他們的身份是容隐的幕僚,本來在外抛頭露面就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

所以安全起見,兩人被安排着成了随行的小厮。

他們換好衣裝,就跟着浦方從小門去了東宮門口,兩人站在華貴的馬車旁,融入随行的奴仆加入了隊伍。

沈沐心低着頭,不敢擡頭,她怕自己一擡頭就亂了自己的心智。

她從未忘記過,自己和他分明差一點就能名正言順的白頭偕老了,卻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和他有了天壤之別。

容隐緩緩走了出來,他目不斜視地走上馬車。

上京城的近郊。

很快大家就到了,停下車馬腳步後,大家都往前面看過去。

沈沐心擡起頭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上有幾個大的營帳,是皇帝和其他貴人休息的地方,再往後就是一片林子,裏面就是他們狩獵的地方。

浦方解散了隊伍,叫衆人休息。

奴仆散盡,沈沐心和齊歸也正準備向別處走去。

浦方見狀,趕忙上前叫住二人說道:“你們兩個要去哪裏?”

沈沐心疑惑地回答道:“我們去那邊休息啊。”

齊歸也點點頭說:“對啊,浦方兄,有何事嗎?”

浦方正欲開口,又有所顧忌地上前一步低聲對他們提醒道:“你們兩個現在的身份是殿下身邊的人,你們應該陪侍在殿下左右。”

沈沐心和齊歸聽完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齊歸對浦方說道:“那殿下的營帳在哪兒?還請浦方兄帶路吧。”

二人跟着浦方到了最大的營帳旁邊的營帳中,他對他們說道:“跟我進去吧,你們要記住這裏,這幾日可不要走錯了。”

浦方帶着他們進入了營帳,裏面只有容隐一個人,他正在認真翻閱一本冊子,聽到有人聲,便擡起頭看過來。

見到他們,他開口道:“委屈二位先生了,但形勢所迫,還請二位見諒。”

在他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闖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子。

“相元,我可終于等到你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相元,是容隐的小字。

沈沐心認得這個女子,她是護國将軍的女兒,名叫程與嫣,性格灑脫率性,對容隐更是情根深種。

說完,程與嫣就讓跟在身後的婢女将端着的東西展現出來。

托盤上出現了一碗奶白色的汁液。

“這是上好的羊乳,你快嘗嘗。”程與嫣對容隐說道。

看見這個,沈沐心和容隐皆是一驚。

容隐喝不得羊乳,只要喝一口,就會全身起疹子。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沐心條件反射般站出來脫口而出:“不行!”

霎時間,在場之人都看向了她。

上一世,沈沐心小時候也是得了一碗羊乳,她給容隐喝了一口,不多時,他就開始全身起疹子。

因此丞相還數落了她一頓,丞相對她的寵愛不言而喻,她哪曾被這樣數落過。

她氣不過,就命人尋來了許多羊乳,要容隐當着她的面喝上幾口,她覺得容隐就是裝的。

後來,容隐身上的疹子還沒消,就又起了一身新的。

這可把丞相急壞了,但當皇後問容隐的時候,他卻說是自己因為好奇喝的。

那時候沈沐心滿心愧疚,并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欺負他了。

“你是何人?”程與嫣趾高氣昂地走到沈沐心面前問她道。

沈沐心知道自己的冒失,便垂頭說道:“小的是……”

“何時一個奴才也能對主子呼來喝去了,你眼裏的規矩何在?!”程與嫣并不打算放過她。

齊歸見她的處境窘迫,便恭敬道:“我們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還望您能高擡貴手,放小的們一馬。”

她正想開口,卻瞥見書案前端坐着的容隐,想着這副不依不饒的粗鄙模樣不能被他看到,終究還是揮揮手,說道:“算了算了,你是相元的奴才,我不會對你如何的。”

沈沐心對她恭敬行禮,然後說道:“多謝姑娘。”

上一世,她和容隐是人盡皆知的有情人,兩人早就定了親,程與嫣雖然對容隐有意,卻也不屑于奪人所愛,那時候她和程與嫣的交集僅僅只有在賞花大會上的一面之緣。

現如今,那個身份尊貴的沈沐心已然不在,程與嫣自然而然地可以勇敢靠近自己鐘意之人。

程與嫣轉身就走到容隐面前去問道:“相元,你真的不能喝這個嗎?”

沈沐心擡起頭,驀地與容隐目光交錯。

他方才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瞧着她。

她不自在地再次低下頭。

容隐極低聲地嘆了口氣,最後點點頭,對程與嫣溫聲道:“多謝程姑娘的好意,只是本宮真的不能喝。”

浦方很好奇沈沐心是怎麽知道殿下不能喝羊乳的,這件事情在容隐小時候被發現之後就沒有再碰過了,時間久遠,長得他都快忘記了,方才竟然沒有一個剛來的幕僚反應快。

程與嫣愧疚地低下頭,哦了一聲,對他說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幸好你沒喝,這次就算我錯了,下次我給你帶更好的東西來。”

容隐沒回答,卻也沒有拒絕。

沈沐心和齊歸默默退到營帳門口,她強迫自己不要聽進去這些話,她安慰自己,程與嫣只是單相思,容隐本就對她無意。

齊歸察覺到沈沐心的不對勁,卻也疑惑她是如何知曉太子的忌口。

他只能對她投以關切的目光。

程與嫣在這裏待了許久,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百無聊賴地在容隐一旁坐着。

靜默許久。

程與嫣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

“相元,我新學了一套劍法,你想不想看?”她又沒話找話地對容隐說道。

浦方上前對程與嫣行了個禮,而後說道:“程小姐,我們殿下馬上還要去見陛下,還請您先回去吧。”

程與嫣聽完,思量一番才勉強地點點頭:“那好吧。”

程與嫣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對容隐說道:“那,相元,我先走了,明日我再來找你。”

容隐依舊沒回答她的話。

程與嫣好似對他這樣的反應習以為常,轉身就離開了,跟着她的婢女對容隐行了禮,而後跟上了程與嫣。

程與嫣出營帳的時候在沈沐心身旁頓了一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小厮很怪異。

沈沐心和齊歸替她掀起門簾,她哼了一聲,随後出了營帳。

皇帝根本就沒有要見容隐,但是等會兒他們就要去林子裏狩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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