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容隐一直在看手中那本冊子。
沈沐心這兩日沒有休息好,靜谧的環境讓她生出了些許困意。
正當她低着頭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容隐詢問的聲音傳來。
“木心先生,你是如何得知本宮不能喝羊乳的?”
沈沐心聞言,頓時清醒了大半,她上前幾步,仍低着頭支支吾吾道:“小的……”
“此人形跡可疑,會不會是皇後派來的人?”她聽到浦方的聲音在自己的耳中盤旋。
她想不出合适的借口,便只能着急地說道:“其實!其實都是因為小人那可憐的夫人!”
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她還有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浦方頓時瞪大眼睛:!
聽到這話,容隐似乎有了興趣,便說道:“哦,這跟先生的夫人還有關系?”
沈沐心擡起頭,硬着頭皮解釋道:“小人的夫人曾受過殿下恩惠,她臨死前,告訴小的要來報恩,她把殿下的一切都告訴了小的,所以小的才能救得了殿下。”
“小的方才一時激動,才喝止了程小姐,還請殿下責罰。”她說完便恭順地躬下腰,等待着容隐的回應。
容隐沒說不信,但也沒有責罵她。
“行了,本宮只是随便問問,你護主心切,本宮不會罰你,只是,下不為例。”
聽到容隐說完這話,沈沐心終于松下一口氣,而後退到了營帳出口邊上。
終于,不多時,等到了皇帝叫衆人去圍獵的時候,沈沐心和齊歸作為貼身小厮,理所當然地跟着容隐去了。
走的時候,浦方有意隔開沈沐心與容隐的距離。
浦方對她本來沒有敵意,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容隐面前說胡話說得信手拈來。
他覺得這個木心先生就是一個江湖騙子。
沈沐心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只要容隐沒有懷疑她,她就是安全的。
到了圍獵場,程與嫣看見容隐後就熱絡地跑過來迎他,笑着說道:“又見面了,相元。”
容隐只是疏遠地對她颔首微笑。
其他女眷也在場,她們的目光在容隐出現後紛紛落在他身上。
容隐就像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給皇帝皇後行禮,然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看着容隐坐下了,程與嫣也趕忙過去坐下,她的位置在容隐旁邊,她坐下時,還挑釁似的看了看屬意他的女子。
那些常年養在閨閣的女子見了程與嫣威脅似的的眼神,都紛紛将目光移向了別處,看見這一幕,她滿意地坐下。
皇帝子嗣單薄,只有四位皇子,兩位公主,以至于容隐這個宮女生下來的,都能養到皇後身邊。
容隐是最小的皇子,排行老四。
兩個公主雖然是容隐的妹妹,而他又是太子,可她們并不喜歡他,因為她們覺得,宮女生的子嗣骨子裏就是比他們卑賤些,憑着皇後得到的太子之位也不光彩。
因此她們和其他三個皇子關系近一點。
大皇子容風上前對皇帝行了個禮,然後說道:“父皇,兒臣今日定然會給您獵個大的獵物回來。”
皇帝哈哈一笑,說道:“行,那這次,朕就許你第一個進去。”
容風爽朗一笑,直起身道:“兒臣謝過父皇。”
說完,他就離開了。
容隐和沈沐心定定地看着容風離開的背影。
沈沐心聽到容隐的聲音:“兄長,真的是你嗎?”
這是他的心聲。
上一世,容隐沒有參加這次夏狩,但是皇帝回宮的時候,他聽說皇帝受傷了,而傷他的人正是大皇子容風。
容風看起來溫文爾雅,和容隐關系最是要好,容隐始終不願意相信,他最信任的大哥會成為那樣狼子野心的人,可是當他看見牢獄中蓬頭垢面的容風時,他知道那就是事實。
他還記得容風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我不後悔。”
“大哥,對不起。”沈沐心聽到容隐歉意的聲音在耳中響起。
為了站穩腳跟,為了掙脫桎梏,他必須要得到皇帝的重用。
皇帝宣布大家都可以自由進入山林後,容隐一反常态地走到了皇帝的身邊。
“父皇。”容隐叫住皇帝。
皇帝明顯一愣,皇帝名叫容起,和名字不符的強壯身形讓人總是感覺一陣無形的壓迫,但他實則懦弱無能,貪圖享樂。
上一世的容隐一直怨恨皇帝,覺得是因為他的不作為才讓自己的生母在臨死前也沒有見到他一面。
一個宮女的性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何事?”容隐頗為意外地問他道。
容起心中很是詫異,雖然容隐身為太子,可他做事情總是不動聲色,有什麽宴會也只是沉默地在一旁坐着。
容隐做事情總是比別人出色得多,加之皇後在他身邊的誇贊,他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兒子之間有一道很深的隔閡,所以,他也只當容隐是個出色的臣子。
“兒臣想與父皇同行。”他盡量自然親近地對容起說出這句話。
容起聞言笑了笑,對于他這種親近自己的行為,他覺得很意外,他爽朗地對容隐說道:“好啊。”
皇後坐在高臺上,看到容隐正站在皇帝身邊,她頓感不妙,而後疾步上前,對容隐說道:“隐兒,你在這裏幹什麽,不要打擾你父皇了。”
對于這個笑面虎皇後,他用着平常的語氣對她說道:“母後,兒臣想和父皇同行。”
皇後聽完,維持笑容說道:“你身子骨弱,跟你父皇一起可別拖了後腿,還是跟母後一起留在這裏等着你父皇回來吧。”
容起聽完卻诶了一聲,對皇後說道:“隐兒難得想跟朕親近親近,皇後就別在這兒掃興了,快走吧快走吧。”
“是啊,母後,你放心吧,兒臣不會拖父皇後腿的。”容隐對皇後笑得毫無野心。
見到他這個樣子,皇後也不免放下心來。
“那好吧,你可要保重身子。”皇後的語氣裏透着關切。
他心中不免冷笑,而後輕車熟路地回答道:“謝母後關心,母後放心吧。”
皇帝無瑕研究他們的言外之意,只道:“行了行了,人都走光了,待會兒獵物都被他們獵走了,那朕來幹什麽?”
容隐很快就跟着容起騎上馬進了林子。
容隐剛剛坐的位置旁邊只留下了站着的沈沐心和齊歸二人。
浦方跟着容隐一同進了林子。
女眷們大都留在這裏,只有程與嫣這種有幾分膽識又有能力的女子才敢進這林子。
……
沈沐心看着容隐離開的方向,心中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容隐的馬緊緊跟在容起的馬身邊,他的眼裏根本就沒有獵物,只是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
浦方見容隐似乎有什麽心事,就悄悄地提醒他注意獵物。
最後,容隐裝模作樣地拉弓狩獵,輕松獵得了幾只野兔。
他一直在觀察四周,在猜想容風究竟會從什麽地方出來。
不多時,他們到了一塊寬闊的草地。
容隐這時心中竟在想,若他是容風,應該會在這裏動手。
要不怎麽說他和容風的關系最是要好呢。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風聲。
“父皇小心!”
容隐眼疾手快地帶着皇帝匍下,兩人同時跌下了馬。
“陛下!”
“殿下!”
皇帝的侍從和浦方都大叫一聲,而後關切地跳下馬擋在他們的面前。
不多時,一群人就圍住了他們四人。
幾人寡不敵衆,容隐對浦方和皇帝身邊的侍從說:“一會兒你們保護父皇沖出去。”
“那殿下您怎麽辦?”浦方忍不住問道。
“不用管我。”
說完,他就準備殊死一搏。
“還真是父子情深啊。”
圍着他們的人紛紛讓出一個口子,走出來了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
“你是何人?你想做什麽?”皇帝問那人道。
那人摘下面具,說道:“父皇,是兒臣啊。”
在那人取下面具之際,容隐閉上了眼,他不敢面對謀反的人是他最親近的大哥的事實。
可是意料之中令人難以置信的聲音還是鑽入耳中。
“容風!你想幹什麽?”皇帝震怒質問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他還是聽到了這句話。
他絕望地睜開眼,對容風勸告道:“兄長,收手吧。”
容風笑了笑,對容隐說道:“本王都已經做到這步田地了,你讓本王如何收手?”
“憑什麽?就因為你是皇後名下的皇子,就可以得封太子?明明本王才是長子,明明本王不論何事都比你們優秀。”
“你一個宮女生的賤奴,為何能與本王平起平坐?”
“每一次聽你叫本王大哥,本王都覺得惡心。”
聽到這些話,容隐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問他道:“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容風卻粗魯地打斷他的話:“別叫本王大哥!”
随後,容風伸出手,身邊的人遞給他一把弓,然後他拿起一支箭,一邊瞄準皇帝,一邊對容隐說道:“今日,本王不殺你,但你別指望本王會放過他。”
“大哥!”容隐大喊一聲,試圖喚回容風的理智。
箭矢飛速往皇帝這邊疾馳而來,皇帝愣在原地,看着那支箭一時之間寸步難行。
容隐來不及決斷,就移步擋在了皇帝面前。
很快,那支箭的箭頭就隐沒在容隐的胸膛之中,他難以忍受地洩氣般半跪在地上,悶悶地吐出一口血。
容風神情一滞,恨鐵不成鋼地對容隐怒吼道:“你為何給他擋箭!他那麽對我們!”
容隐看着容風,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只能無力地倒在地上。
“相元!”
閉上眼之前,他似乎聽見了沈沐心的聲音。
最後,好像有人抱住了他。
好險,他以為自己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