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別在我睡着時離開
別在我睡着時離開
村裏頭的“評論委員”們也有人暗自裏罵鐵蛋的父母不孝。但一些家裏頭有孩子在讀書的一些婦女卻破天荒為其辯解。“這年頭，人家很多工作幹部們都為生計為孩子的撫養成本處在崩潰的邊緣，更別說還有三個孩子在讀書的農民呢！何必呢你是是吧！”
見大多數人都在附和，持不同意見的“委員”也只能撇撇嘴，繼續開始她們的下一個話題……
第二年春天，屋後的桃花又開了，老屋旁的那片蒼老的土地，如今又孕育了白白胖胖的大白蘿蔔，郁郁蔥蔥，盎然一片。
爸爸媽媽又走了，姐姐一年也回不來趟家了！都說家裏的第一代大學生很難，但姐姐說總歸有人要邁出那一步。她走時堅定的跟鐵蛋說的，一定會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不僅是他們的家人，而且也要找到讓全村找到活計路子，讓鄉親們不再遠走他鄉！
記得姐姐去大學的前兩天，鐵蛋也沒心情去外面玩兒了。他就一整天呆在家裏，默默地陪着他那在別人眼裏或優秀或平凡但在他眼裏就如第二個母親一樣陪他長大的人。
這麽多年來，他似乎好不容易已經習慣了爸爸媽媽常年在外打工的生活，好不容易看到姐姐不那麽忙了有時間好好給他做飯打籃球輔導功課陪他和妹妹閑聊，好不容易在那麽長的将近三個月的時間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和妹妹吵架在家裏撒潑，盡管他時常被姐姐管着，天黑在村口貪玩總是被姐姐揪着耳朵帶回家，但是一想到沒有人再走那麽長的路時常去傍晚的村口叫他回家了，他心裏不僅沒有開心反而覺得很難受。
“你多久走啊？”
“明天。”
“那你才多久回來”
“寒假就回來”
鐵蛋心中沉了一下，一整個學期都見不到姐姐了，這兩年來都是這樣。寒暑假都在家呆不了幾天。不像以前，每個月還能見一兩回。這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你明天起床的時候記得叫我”
“我起的很早的，我趕六點半的車，淩晨五點就得起床！”
“那你也要叫醒我，不要在我睡着的時候你就走了！”
蓮花不置可否，看了眼低着頭的鐵蛋，沒再說話
Advertisement
鐵蛋把玩着爐邊的火鉗，沒追問姐姐，也沒再說話
姐姐和往常一樣，一如既往地做飯給他和妹妹吃。吃完叮囑鐵蛋去村口玩之前把髒衣服都找給她洗，這是這麽多年來蓮花返校前一直保持的習慣。
小時候她是極其不願意的，甚至自己的衣服也不願意洗，但爸爸媽媽出去之後，她只能自己洗衣服，就連弟弟妹妹的也要洗。爺爺奶奶不怎麽注重這些。不洗衣服弟弟妹妹容易生病又或許不是這樣 可能是她心理安慰吧！不過她可不想再一次次背着弟弟妹妹去看病，有時還被人家誤會年紀輕輕就有了孩子！所以初中的時候在縣上，每個星期返校前都會給他倆準備兩套幹淨衣服。
這些年來回家次數少了，但還是會在走前把衣服都給他們洗幹淨。
可是今天蓮花都把衣服洗完了，鐵蛋都沒有出去村口游蕩。蓮花也見怪不怪，每次她要走時調皮的鐵蛋都會早早回家，只是沒想到今天他居然一整天都沒有出去，跟在她屁股後面一會兒跟蓮香吵吵架，一會兒又忤逆一下她的意思 都懶得說他了。
其實他的一舉一動她都明白
她是看着他長大的，從他出生的那天起
她是這個世界上出來媽媽以外第一個抱他的人，她看着他從半個手臂大小，一臉胎毛的小孩子，到他會笑會走，蹒跚學步，牙牙學語……
他才兩個月不到媽媽就把他交給他帶着去幹農活，兩歲不到就被迫外出打工把弟弟留給她和爺爺奶奶。
他因為他的疏忽摔過很多跟頭，頭上腫過不少包，也因為自己疏忽拉着發燒的他走過很長的山路去看醫生。
更是因為他爬樹游泳尿床或者其他一些不合理的原因打過他罵過他也讓他蹲過馬步
他生病從來都是一聲不吭，小時候就連哭的時候都會哭着喊她的名字，她去哪裏都吵着和她一起去，卻因為總要人被被她嫌棄
後來他長大了，總是很調皮甚至無理取鬧。但她知道，每次離開，最舍不得自己的就是鐵蛋，最期盼她回家的也是鐵蛋。她知道每次她離開他都會提前幾天難過。
那天淩晨，雞還未叫頭遍蓮花就連忙起身準備行裝。她看了眼熟睡的弟弟妹妹，沒忍心叫醒鐵蛋，關好燈去客廳準備行李。将行李拉到門外。早已聯系好的摩托車終于在蓮花的催促下到達，卻突然看到穿戴整齊的鐵蛋跟着走到了門口。
“你怎麽醒了”
鐵蛋沒說話，也沒有抱怨姐姐沒有叫醒自己 只是用正常的語氣說要送送姐姐。
蓮花心裏有點心疼，她曾一次次目送爸爸媽媽遠去，明白留在家裏的人是最難過的遠行的人倒是沒有留下的那麽難過
只是給了鐵蛋幾十塊塊錢就匆匆趕上了走出山路的摩托車！只留一個孤單的小小背影在黎明前的晨色中……
他最怕黑夜最怕鬼了，卻為了她那麽勇敢 她猜他一定哭了 只是他不會讓她看見
她是看着他長大的
又是一個黎明前的淩晨，天上滿天的繁星此時早已躲進雲層不見蹤影，小山村的一切都變作了一個個黑色的影子。男孩站在在門前那棵不知道已經多少歲的老核桃樹下，一陣清風輕輕吹過，輕輕拂過他落寞的臉頰，屋後那叢小時候姐姐帶他種下的竹叢在屋檐上顯出漆黑的光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黑暗中與嘈雜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與眷戀籠罩在男孩周圍，使他忘記了害怕，忘記了他曾畏懼的魔鬼蛇神。任他如何忍耐，淚水總算從酸澀的眼中無聲滑落！
鐵蛋也不知道這一次送姐姐離開 為什麽那麽難過 可能是害怕很久見不到姐姐 可能是害怕沒人理解他的無助 又可能冥冥之中的什麽東西在撕扯着他的心靈
沒有上帝視角的鐵蛋怎麽可能知道
這樣的離別 經歷一次少一次
只有當一個人徹底失去了親人才明白原來還能等到再見的離別 是多大的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