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擡起手, 棠溪聿先用手背試探,碰到柏櫻臉蛋後才用手指摸索她嫩嫩的皮膚,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我并不是非要告李琦,只是,不想輕易放棄正義。”

柏櫻雖不說話,但聽到棠溪聿的聲音,她不再哭了, 棠溪聿知道她在聽, 摟着她繼續說了下去, “小櫻,告李琦的确是艱難的決定, 真的不是為了反擊他現在造的謠, 而是,為了十年前你的遭遇,還有, 這麽多年來,其他小姑娘的遭遇。”

短視頻造謠生事, 不可原諒,但不至于告他這樣興師動衆,有其他很多種辦法,神不知鬼不覺讓他生不如死。

“如果不公開審判,他依舊逍遙法外,還是會有小姑娘被欺負、被傷害。”心中有大愛, 棠溪聿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 不僅僅是他的愛人。

如夢初醒,柏櫻猛的擡頭看他, 看他無神的雙目忽而擡起、忽而又低垂,關切躊躇的樣子,她的愛人是多麽善良,她什麽時候才可以完全懂他的胸懷?

“阿聿,對不起,我……”她太激動了,沒注意到他說了兩次的——其他人。

“不,”怕手指誤傷她,他用手背輕輕去捂她的小嘴,打斷了她的話,“小櫻,你是受害者,你沒做錯任何事。”

“我太膽小了。”她的确是欠缺勇氣。

他完全理解她,穩穩摟着柏櫻的肩,棠溪聿并無激動憤怒的情緒,只是恢複了平時淡淡的神采,冷然安靜的問她,“如果,一直有其他受害者呢?”

查出有其他受害者棠溪聿并不意外,但杜瀚帶來确定消息的時候,棠溪聿仍是震驚憤怒的。他知道世間有很多疾苦與不如意,并不全是安樂幸福,可惡魔真實存在于身邊的事實,還是令他渾身顫栗,難以接受。

在老公腿上愣住的人是柏櫻,她從沒想過還有其他人,也從沒有為其他人想過,從十歲開始,她只是一直陷在屬于自己的恐怖噩夢中,走不出來。

棠溪聿關心、愛她的同時,還為其他人做了更多調查,他不單純是為她報仇,而是要鏟除惡人。

一直有其他受害者,那麽她要不要站出來指控?因為她的指控,也許,傷害會停止。

“等我一下,給你看一個東西。”他雙手用力,把老婆微微抱起,柏櫻立刻順着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來,手臂摟着她摸了摸,确定她站穩,棠溪聿才自己撐了一下扶手,起身朝書桌走過去。

呆呆的看他一步一步數着步子走向書桌,又彎腰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早已放在那裏的文件,柏櫻才如夢方醒,起身去迎棠溪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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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聿,”她走過去拉住他的胳膊,他停頓了一下後,乖乖給柏櫻引領,兩個人一塊回到了沙發這邊。

“你看,是不是成績單?”他擡頭把手上的東西遞給還站着的柏櫻,蒼白臉頰表情很平淡,漂亮的眼睛沒有焦距,淡如秋水,不帶什麽情緒。

接過薄薄幾頁紙,柏櫻掃一眼便看到第一頁上面是“成績單”三個字,輕輕跟他說了是,才顫抖着手,仔細看這份曾經也牽連過她的命運的,來自孤兒院教務部的成績單。

她離開十年了,這份名單看起來依舊眼熟。

第一份是孤兒院給聖尼克的名單,然後聖尼克從中選出優秀的孩子資助學習;而第二份是孤兒院孩子們實際的名單,孩子們的數量不一樣。

給基金會的名單中,看不到的幾個孩子,和柏櫻當年的待遇是一模一樣的,被李琦格外排除掉了。外人永遠看不到那幾個孩子的名字,關于基金會獎學金,關于被領養機會,自然是不可能。

兩份名單對比看來,很容易知道被害的那幾個小姑娘是誰了。看到這些柏櫻不寒而栗,果然,真的有人跟她有一樣的遭遇。

“不要去找她們,太痛苦了。”眼淚掉下來,她連忙把文件拿開以免滴落眼淚,聲音哽咽,有控制不住的顫抖。

聽到痛苦外溢的低語,棠溪聿恍然大悟,柏櫻心裏有太多的痛苦和無助,那些年幼時恐怖的經歷,并沒有随時間和空間的改變而消散,他連忙起身摸到她胳膊,緊緊抱住了她,再沒說要打官司的事。

轉頭棠溪聿有了更大動作,派人去跟政府談合作,計劃獨立資助孤兒院,聖尼克會全權負責一百年。

在杜瀚正統偵查調查方式主導下,棠溪聿也把自己人以工作關系安排進入孤兒院工作,幾方皆在默默取證。

“阿聿,我同意,同意告李琦。”了解了棠溪聿做的所有努力,柏櫻不願意他的努力付諸東流,也不願意自己和他的生活,有那麽一部分,永遠蒙在陰影裏。

“你又沒穿鞋……”他正在“看”書,差一點沒聽到她靜悄悄的腳步聲,伸手扶住她,棠溪聿摸到腰和臀,摟着背把柏櫻穩穩抱在懷裏,貼了貼她的臉蛋,才淡定的發問,“你想好了?如果不願意,我也一樣尊重你的決定,畢竟我們都不是當事人,沒有權利逼你做決定。”

他總是這樣,公平大方的講道理,具有很高的共情能力。

“我願意,為了公正和正義,我要舉起法律的武器。”

其實柏櫻說謊了,她只是為了他。從小視力不好,如今已經失明的棠溪聿卻有可以窺探人心的能力,她怕自己複雜的心思被純淨的他看穿,她怕失去他的愛。

“對,不要怕,你永遠有我,我會盡所有力量支持你。”

不僅僅是支持提起訴訟,棠溪聿甚至還支持公開審判,他純淨的心思宛如蓮花,驕傲自信,全力向惡人宣戰。

看到律師團隊各司其職,早已進入工作狀态,各種取證豐富周全,了解棠溪聿準備打官司的陣仗,柏櫻突然安心了,她相信他。

從小生長在孤兒院,漸漸柏櫻有了記憶、開始努力學習,等到好不容易懂得了些人生道理,有了生活的目标,便開始了被欺負被侵害的經歷。

拼盡了努力,13歲她離開了孤兒院,直到她成年、上大學、結婚,甚至已經懷孕,才終于有了反抗的勇氣,是她的愛人,願意為她請來律師,給她無盡的勇氣,去伸張正義公理,相信定會惡有惡報。

最重要的證人之一,原來基金會的高管靳女士的下屬葛峰,他坦白自己當年已知道名單不一致這件事。

從他開始負責選支助的孩子,卻一直沒有選中成績優異的柏櫻,好幾年之後,他也是巧合知道,柏櫻是被教務部李琦故意留下來的孩子,所以,那幾年他才根本沒看到過柏櫻的信息。

葛峰之所以選擇不發聲,因為那也代表是他的工作失誤,他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選擇了沉默。

做為膽小謹慎的普通人,葛峰心裏清楚,好人也不能随便做,搞不好,會搭上自己的工作。

到了冬季的時候,便是柏櫻離開孤兒院整整11年過去,葛峰的孩子也11歲了。

靳女士和杜瀚找到葛峰,只是說了這件事,他便同意出庭作證了,因為,他覺得對不起柏櫻。

而且,杜瀚還找過其他幾位受害者。其中有一位,她已經離開孤兒院,并且工作了的小姑娘願意出庭作證,她叫蘇珊珊。

蘇珊珊表示願意指證李琦,她比柏櫻還小幾歲,被欺負,是柏櫻離開孤兒院之後的事了。

惡行昭昭的李琦,不知道有沒有猜到,自己将有這樣一天,被他害的留下一輩子陰影的小姑娘們,會勇敢的站出來指控他。

趙振宇為了李琦,專門化身為法律援助律師,給了自己一個名正言順幫助李琦的身份,做起了被告辯護律師。

這件事仿佛機械制造,被高效率一步步推進,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開庭這一天。

開庭的時候已是暮秋,棠溪聿不顧寒冷,坐在了旁聽席。

發型精致一絲不亂,厚實的白色西裝外套內是繡滿孔雀羽毛花紋的黑襯衫,戴着墨鏡,身邊坐了好幾位保镖的棠溪聿一動不動,沒人知道,他其實什麽也看不見。

做為富豪太太,柏櫻打扮十分低調,簡單大方的黑色長裙搭配兩寸半高跟鞋,長長的秀發松松绾了起來,除了結婚戒指她什麽首飾也沒戴,反倒是濃密如雲的秀發和通身雪白細膩的肌膚,成了最耀眼的裝飾。

趙振宇還沒上臺,已經細細打量過這位巧妙掩蓋孕肚、薄施粉黛的高貴美人兒。

趙律師:柏櫻女士,你生活在孤兒院期間,挨過餓麽?

柏櫻:沒有。

趙振宇用不大又能被其他人聽到的音量自言自語了一句,“這麽漂亮是不會有了。”

柏櫻的辯護律師立刻站起身來要反對,趙振宇卻已經進行到了下一個問題。

趙律師:你挨過打麽?

柏櫻:沒有。

趙振宇再沒有什麽問題,能凸顯出柏櫻曾經做錯過什麽事。李琦這個罪人,曾經以為年幼、單純、無依無靠膽小的小姑娘不敢說出去,以為她會永遠是沉默下去。當然不是,既然決定了要告,柏櫻便會堅持到底,她很有自己的想法,聰明、主動、又勇敢。

蘇珊珊也是一樣的勇敢、誠實詳細的作證,令現場安靜異常,所有人沉默了。

女性受害者選擇公開作證,侵害未成年少女案件,她們只能挺直了脊背,勇敢站出來,再沒有退路了。

別人不知道柏櫻的脆弱,只能看到她優雅、自信、勇敢、果斷站在法庭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麽不情願出現在這裏,遠遠看着旁聽席上清貴如仙又蒼白瘦弱,坐在那裏默默發光的男人,她才終于找回了努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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