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灼灼10
灼灼10
1
邱非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整個聯盟變天了。
嘉世輿論再創新高。
鋪天蓋地的版面是陳再夏的照片,嘲諷而鋒利的眼神,筆直豎立的中指,以及張狂不羁的背影,紅色加大加粗标題印在刊物封面,#不好欺負的嘉世#。
“……”
邱非看了一會,有些麻木,從嘴巴裏取出溫度計,36.9℃,燒已經退了。
他換好隊服,鏡子裏的人還是帶着病氣,額頭上凝着汗,但疹子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他跑到聞理房間把自己的外設找了出來,然後沉默着進了訓練室。
大家都在訓練,包括爆炸性新聞的始作俑者。陳再夏翹着二郎腿和往常一樣,邊做跳躍練習邊吹着哨子,他的氣功師在屏幕上伸腿瞪眼。一組練習後,陳再夏習慣性地伸手準備喝水,眼睛一瞥,看到了什麽,口中的哨子變了調。
看到邱非後,某氣功師選手嘴巴一抿,不發聲了,頗為變扭地放下了腿,坐姿端正地繼續練習。
“咳咳。”
陳再夏劇烈地咳嗽了兩下,大聲詢問:“邱隊,身體好點了?”
得到提示,霎時,整間訓練室的人都回了頭。
邱非習以為常,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點頭,翻開最近的訓練日志,交代大家:“我沒事,繼續練習吧。”
聞理不放心,用自己額頭比對了一下溫度,的确不燙了,懸着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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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一如往常,邱非比對完練習數據一個一個地給出建議。
三天後,嘉世客場對戰藍雨,随機地圖,進入加時賽。
邱非的病情并沒有完全轉好,上場握手時藍雨的喻隊簡單詢問了一下,眯着笑眼建議嘉世準備幾個替補。
賽場之上風雲變幻,的确,有備無患。
邱非聽了進去,但那也是下個賽季的事情了。
今年的季後賽改版,和常規賽相同,分為個人賽、擂臺賽和團隊賽。
個人賽嘉世2-1先下一城,擂臺賽1-2,兩輪下來共積3-3,兩只隊伍打平,至此,團隊賽一局定勝負,決定半決賽資格。
與藍雨的喻隊交手絕對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作為聯盟公認的戰術大師,藍雨的團隊賽可謂堅不可摧。
而嘉世由于陣容的固定,很多戰隊都研究得透徹,不過今日似乎不同于往時。
嘉世的副隊長聞理一直以來是以策應為主,這位以臉聞名的副隊,在論壇裏被人戲稱天賦不高的軟弱“花瓶”,可今天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彪悍,打得格外激進。
“拖住了。”聞理在隊伍公屏打字。
地圖裏,戰鬥格式往後撤退,指揮:“鋒矢站位。”
磨煉四年的弱旅嘉世戰隊終于被鍛造成了一把尖刀,如同破空的箭雨,将對面的陣容沖垮。
嘉世!四強!
2
白山:小隊長,打得不錯^^
做完采訪,邱非跟着隊伍一起上了大巴車,他看到了手機的來信。
邱非:謝謝。
又詢問:先生來看比賽了嗎?
白山:對啊,小隊長今天好像還是不舒服,要多注意身體。
白山:^^
半決賽,對戰興欣。
葉隊自退役後人就失蹤了,目前興欣由蘇沐橙帶隊。兩支隊伍同在杭州,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私下裏關系不錯,約過不少友誼賽,實力相當,對彼此的陣容和戰術也很熟悉。
不過也許是幸運女神眷顧,第一場6-5,嘉世勝于興欣。
出比賽室的時候,邱非不自覺地在觀衆席上尋找着白山的身影,但不知道是哪一個。
他跟白山先生約好了這一場結束後見面,隊裏幾個人也都非常敬仰這位一直支持嘉世的老玩家,于是打完比賽後都躲着夏仲天率先行離開了。
邱非二十歲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面基”這種奇妙的體驗。
他們見到了白山,是一位儒雅健談的先生,保養得很好,看不出真實年歲,但總體是有三十的。
白山在美國從事建築行業相關工作,開了一家工作室,往日裏很忙,這次是特地銷了積攢的年假跑過來看季後賽的。
白山帶他們到附近的火鍋店坐下,因為霧氣摘了眼鏡,笑着跟他們介紹談天。
他的聲音徐緩,如沐春風,聊起剛剛的比賽提了零星的建議,但誇贊更多。
因為是背着夏老板出來約飯,這次的火鍋無辣不歡,一群人喝着可樂,玻璃瓶碰杯,發出“噴噴”的聲音。
面對白山,邱非總是有被單方面照顧的感覺,這在他以往的生活中其實很少。
上一個這樣的人,大概要久遠到在嘉世訓練營的時候,葉隊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這些年他一直是照顧別人的角色,或者同他的隊友互相扶持,磕磕碰碰、狼狽不堪。
吃完火鍋一行人又一起在杭州散步,星夜爛漫,夏風滾燙,一群少年人簇擁着白山,卻沒有半點代溝。
“白山先生,你覺得我們會走到哪一步?”臨走前,邱非好奇地詢問。
走至今日,邱非一直有做夢一般的感覺。
每天訓練辛苦,但是嘉世的所有人都洋溢着快樂。大抵,是因為他們離目标越來越近了。
“冠軍。”白山微微仰着頭,看星河閃耀,一向內斂的白山似乎也被少年人勇往直前的心性感染,他舉起了手,似乎在號召身後的少年,“嘉世會回去的。”
3
回到筒子樓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群人蹑手蹑腳,被守在門口的夏仲天一下子逮個正着。
六個人全都跟鹌鹑似的縮着。
夏仲天一個一個拎到會議室挨訓。
邱非不敢在隊友面前失去威信,就巴巴地跟他們聞副隊吐槽:“夏哥真是當爹的心。”
轉頭一看,聞理已經挨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還挺香,鼻子一吸一吸的。
“……”
行吧,讓他睡吧。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當然,就五分鐘,下一個挨訓的可就到他了。
會議室的後面羅列着一排排嘉世的獎杯,當時從俱樂部搬過來時就全堆在那裏了,用夏老板的話說,這是讓大家開會時心裏有點b數,不能摸魚,要時時刻刻警醒,對得起嘉世的過去。
邱非瞧了一眼,突然就想起來一件事。
也不管夏仲天擔憂的話,當即拿出手機翻看職業選手的群。
白山,備注:@嘉世-氣沖雲水-吳雪峰(已退役)
真的是他。
嘉世的第一任副隊長,氣沖雲水的首任操作者,吳雪峰。
邱非突然就想起來挑戰賽結束的那個夏天,他在副本門口看見白山,彼時,先生操作着那個萌妹的氣功師賬號跟他打招呼,然後給出副本等人的理由:“受人所托,來指點萌新。”
受誰之托,萌新又是誰……
夏仲天剛想說兩句他的小隊長,他這些年看多了圈內的事,聽聞還有在礦泉水裏下瀉藥的,一直不準他們出去吃火鍋,可是今天居然膽子肥了,甚至和陌生人約飯。
他等了一晚上沒等到人,擔心了打電話說是馬上回來,結果淩晨才看到人,都快急壞了。
可瞧着賽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眼角一紅,落下兩行清淚,又用手背抹掉,夏老板立馬變了臉色。
“怎麽了,”夏老板心都揪起來了,“怎麽了,遇到什麽事情了。”
邱非從來沒在別人面前哭過,夏仲天第一次見到他的小隊長擺出如此脆弱失态的模樣,就算是挑戰賽一窮二白的時期,又或是第十賽季和前段日子風雨飄搖的時候,嘉世的這位隊長都沒有掉過半滴眼淚。
“沒事。”邱非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恢複到平日裏鎮靜的樣子。
邱非凝視着夏仲天,少年露出了笑容,目光是如此的堅定,允諾一般宣告:“夏哥,這次我們一定是冠軍。”
“這孩子,”夏仲天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被我罵傻了。”
他一個好好的富家子,近兩年愈發是有當爹的心了。旁的幾個隊員也都還好,可獨獨邱非,最為堅韌,讓他不知道從何下手。
“行啦行啦,去睡覺吧,不罵你們了行了吧。”夏仲天拍了拍邱非的後背,讓人出去了。
夏仲天看着邱非。
少年步履從容,又頗為紮實,背影單薄。
這一路風雨,嘉世的擔子都在邱非的身上,旁人又能攬下幾分。
失誤算誰的,成績下游又算誰的。
沒人能幫他,都全然歸到邱非身上。
夏老板倏然就想起來2024年他來嘉世的時候,是下午,陽光明媚燦爛,一眼就瞧見他的小隊長。
長得幹幹淨淨、清清朗朗,個子很高,就是很瘦,多吃點大抵就能簽了在娛樂圈出道,只是這麽青春洋溢的臉神色卻是落寞的。
那年,他的小隊長才十六歲,在訓練營呆了兩年,成為正選後又被嘉世的挑戰賽磋磨,陰差陽錯遲遲沒有出道,就一直等待着。
跟陶軒談完了價格,夏仲天拿到了以往嘉世訓練營的表格,最上面那張應該是別人看過的,和時間順序不同。
第一名,邱非,比第二名的訓練時長多出一倍,各項成績也要高出10分。
陶軒顯然是累了,指了指,說:“外面那個是邱非,最後一個還沒有走的,微草的隊長王傑希來談過,要簽他,他沒同意。但你要是願意,也可以把邱非賣到微草,他還有一年的合同。”
夏仲天皺眉,自打談好了合同,就半個好臉色沒給陶軒,叫助理收拾好,自己提着外套就走了。
邱非坐在電腦前,在修正場練習遮影步,夏仲天雖然榮耀玩的不好,手殘,但還是有眼力見的,分辨得出這是大神級別的操作。
一笑,拍了拍邱非的肩膀,把人拍得一愣。夏仲天嘀咕,這小子瘦的,還有點硌人,以後得把夥食弄好點。
邱非一擡頭就看見夏仲天那張不羁卻莫名幼齒的臉,富家公子哥那股潇灑的氣息是透到骨子裏的,偏偏一開口,卻是怪怪的。
“嘿,小子,嘉世我買了,你以後跟我做隊長吧。”夏老板好不容易心血來潮、中二病犯,想裝出點混□□的大哥風範,卻沒想到邱非這小子無動于衷。
邱非只是沒反應過來,麻木地點點頭,眼睛回到屏幕上,已經被野排的網友捅了個對穿。
那個被他三十秒打到紅血的網友此刻在嚣張地鄙視他:“嘿嘿,菜雞,墨鏡.gif,龇牙.gif。”
夏仲天也看見了,低頭,邱非正氣惱地偷瞥他。
夏老板連拍電腦桌,笑都笑死了。
說,自從嘉世挂牌出售,總算是有了件好事。
4
第十三賽季,嘉世順利地進入了決賽。
嘉世VS輪回。
第一場嘉世客場負于輪回,4-7,第二場嘉世主場勝于輪回,6-5,進入加時賽。
夏仲天那些日子忙得焦頭爛額,最後在老夏同志的建議下跑到靈隐寺燒了七天香。
他托朋友找大師給祈願香包開光,壓在隊員的枕頭底下,每天晚上都挨個查房間,看哪個不聽話的不早點睡覺。
加時賽前一天晚上嘉世不訓練。
他們回到了嘉世俱樂部的舊址,閑聊以後的打算。
季茵早就有抱怨:“筒子樓太醜了,夏老板,咱能把俱樂部重新買回來嗎?”
又或者是陳漱言:“最近外星人出了新的型號,我想收藏一下……”然後巴巴地看着冤大頭夏仲天。
聞理有很多頭疼的地方,“能不能不讓我接代言,小隊長不也可以嗎?”
說起來邱非,一行人才發現小隊長人不見了。
邱非跑到四樓買了七杯飲料和一杯咖啡,回去的時候被聞理狠狠地敲了後腦勺。
聞理怒氣沖沖:“以為你跑丢了,主力不見了,我們怎麽拿冠軍?”
5
嘉世的所有人都有了信心,哪怕一年前他們這樣一支隊伍被人評價是臭魚爛蝦。
但就是那麽奇妙的,第十三賽季站到比賽場中央的,是嘉世戰隊。
時隔十年,嘉世又重新站到了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