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灼灼11

灼灼11

1

2028年夏天，上海，八萬人體育場。

加時賽，嘉世VS輪回。

個人賽1-2嘉世落後，擂臺賽2-1，積3-3追平。

團隊賽，賽點。

嘉賓李藝博正介紹着對戰的雙方，“輪回這些年一直勢頭很猛，一槍穿雲與一葉之秋的雙一組合無人能敵，連續四年斬獲最佳組合。”

解說潘林附和：“沒錯，但是嘉世這賽季的表現也是讓人眼前一亮啊，誰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夠進入季後賽，并且一路闖到了總決賽。”又說，“說起來常規賽最為關鍵的一局也是嘉世VS輪回，那一局嘉世隊長邱非一拖三，真是驚人的表現。”

李藝博：“不錯，不知道他們今天是否繼續給大家帶來驚人表現呢？”

潘林側過身體，問：“李指導覺得今天誰會贏呢？”

李藝博笑笑，“讓我們直接看他們的表現吧。”

話音落，工作人員安排雙方上臺。

邱非整理好嘉世的隊服，緩緩起身。

二十歲的嘉世隊長依舊是目前聯盟裏最年輕的隊長，但也絕不能說是資歷最淺的。

他背起自己的外設包，身形單薄，但有力量，微微地垂眼，看起來平靜而自信。

邱非檢查了賬號卡，被夏仲天的助理喊住。

顧嫣示意邱非看手機，有新消息。

邱非掃了一眼，來自葉修。

顧嫣知道葉修是邱非的師父，這種情況下發來的消息一定是重要的。

“不看了。”令人意外的，邱非拒絕了，他冷靜地帶着隊員上臺。

“為什麽不看？”聞理疑惑。

“不需要了。”邱非搖頭。

葉隊想要說什麽，二十歲的他大概都能明白了。

曾經迷惘的少年如今不再需要依靠大樹，他自己就能夠蒼天。

“要加油。”邱非拍了拍自己的隊友，一步步邁上比賽臺。

随機地圖，破敗宮殿。

比賽開場。

場上的觀衆發出歡呼聲，LED屏幕映射出雙方情況。

嘉世方，劍客探路，戰法和神槍在明，氣功師和牧師在暗，第六人刺客。

地圖很大，中央是一座破敗宮殿，宮殿一共十層，其中有五層被摧毀只剩下輪廓。

一旁，豎立幾座尖銳的塔樓，在暗色的背景下，像是陰暗的骷髅勇士。

陳漱言：發現目标，4人，無刺客和狂劍士，坐标（177，122）。

邱非：躲好，馬上到，準備包抄。

嘉世戰隊的四人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齊齊向坐标地進發。

逐漸接近時，邱非打了一個感嘆號，示意大家蹲下。

邱非：是誘餌，牧師離隊，但還在一槍穿雲攻擊範圍內，對面發現我們了。

靜默三秒。

戰鬥一瞬間觸發，先是牧師和牧師的換血，接着是雙方氣功師和魔劍士分別倒下。

嘉世方神槍帶走輪回的元素法師，又被一槍穿雲命中。

此後，一槍穿雲和一葉之秋堵住了戰鬥格式，嘉世第六人刺客季茵趕到，一擊必殺換走一槍穿雲。

比賽進行到第十三分鐘，破敗宮殿第二層，雙方都在尋找掩體。

比賽場上瞬息萬變，邱非面沉如水，細細聽着耳機裏的聲音。

一步、兩步，出手龍牙，反手落花掌，讓突然出現的敵方刺客僵直，接75級大招鬥破山河将其帶走。

至此，明面上賽場中央只剩下了一葉之秋和戰鬥格式。

血量對比13%比7%，輪回優勢。

一葉之秋先動，有如一道閃電沖向戰鬥格式。

格擋，接連突刺、落花掌。

雙方不讓寸步。

邱非看着眼前熟悉的角色，一葉之秋的兩任使用者都曾經是自己的隊長。

好的、壞的，往事如煙，但莫名地他覺得曾經心中那份難以逾越的大山不見了。

山還在那裏，變得是他。

一個男孩的二十歲，不再想着超越某個人，跨過某個難關。

邱非有自己的路，一條不同于任何人的甘之如饴、冷暖自知的羊腸小路。

雙方紅血。

也許還是6.5s，映照着當年第十賽季深深埋進邱非骨髓裏的那個瞬間，葉隊給他上的最後一課。

一葉之秋一擊落花掌命中，戰鬥格式倒下。

然後，劍客漱言濯行從旁殺出，花光最後的1%藍條。

銀光落刃。

榮耀。

第十三賽季，冠軍，嘉世戰隊！

2

“打得不錯。”

賽後雙方隊員握手，孫翔帶着笑容拍了拍邱非的肩膀。

這些年他不再那麽傲氣，慢慢地成為了團隊裏的一員，有了別的驕傲。

此刻也能夠平心靜氣地與自己後輩聊方才的失誤。

“下一次再打過，我不會輸。”孫翔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好！”

那邊，工作人員派來人交接，嘉世戰隊的隊員被邀請到賽場中央。

金色的獎杯很沉，遞到邱非手裏的時候伴随着主持人的宣布。

“衆所周知，嘉世是我們聯盟唯一的三連冠王朝，相隔十年，今天，在這裏，嘉世迎來了他們的第四個冠軍。”

“第十三賽季，冠軍是——”

“嘉世！”

邱非舉起獎杯，耳畔是歡呼聲，他笑得恣意，平日裏那些煩惱的事情被巨大的喜悅所覆蓋。

這是值得的。

身後，他的隊員把他一把抱住，最小的陳漱言和觀衆們一起大喊着“嘉世”。

嘉世！冠軍！

主持人邀請邱非發言。

聯盟最小的隊長舉着話筒，思緒萬千，還沒來得及發言，就聽到一旁的聞理“啊——”的一聲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聲音都從話筒裏傳了出去。觀衆席上靜默了一陣，倏然都笑了，笑得排山倒海，等笑聲沒了，聞理的哭聲顯得更突兀了，又是全場爆笑。

“我真的……不想哭的……但我真的……憋不住……”聞理還是那個聞理，淚腺脆弱得一塌糊塗。

邱非嫌丢人，将話筒離遠了一點，安慰了兩句。

聞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時像兩個核桃，皺皺巴巴的，有幾分昔日小胖子的身影。邱非突然就想起來夏老板發愁的那句，“聞理這個花瓶搖錢樹，可不能讓他失态”。徹底樂了。

得咧，這下招牌全砸了。

冠軍都救不回來了。

聞理提起隊服胡亂地擦，直到擦完了，才發現拿錯了，提的是他們隊長的外套角。

他傻傻笑了兩聲，後知後覺地問：“我是不是哭得太難看了？”

邱非有些無奈，帶着笑評價：“是呀是呀，像只狗。”

聞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繃不住了。

隊友都看不下去了，偶爾還會磕邱聞糖的季茵“啪”得一巴掌打在邱非頭上，罵：“邱隊，你可別說了。”

一旁，主持人催了許久，邱非才繼續發言。

大抵是因為這個小插曲，觀衆席沒那麽吵鬧，氣氛也不那麽嚴肅。

二十歲的邱非面色平靜，他望着嘉世的應援，連綿成海，突然歪過頭跟他的隊員小聲說了什麽。

然後全員後退，緩緩地鞠躬，有九十度，三十秒靜默。

第十賽季時，嘉世重回職業聯賽，首次比賽被打蒙了，剃了個光頭，他在賽後簡單地說，對不起。

是對隊員說的，對粉絲說的，也是和葉隊說的。

是替曾經的老板陶軒道歉，哪怕陶軒不值得，但被他辜負的其他人值得。

為了嘉世在挑戰賽蹉跎的兩年讓大家失望，為了他們這只隊伍的不成熟在開脫，也是為了自己錯漏百出的指揮和表現。

而今天，他依舊是很簡單的話。

邱非拿着話筒，平和地跟大家說：“謝謝。”

邱非不是不會說話，但有的時候話多、華麗，不一定就能表達清楚。而話少，也不代表就不能表達清楚。

謝謝，謝謝你們的支持。

他們這些人只是單純地在追逐冠軍的夢想還有嘉世的傳承，如此的自私。沒有支持，他們恐怕難以在如今的聯盟維系，夏仲天賭下去的錢是有限的，正是這些默默的支持，能夠在筒子樓維系支撐到第四年，甚至如今打到決賽打到冠軍。

他們創造了奇跡，也謝謝你們陪我們一起創造奇跡。

邱非舉着獎杯，帶着笑意，像四年前他和隊員在筒子樓裏幻想的那樣，重返聯盟時霸氣側漏地宣布：“嘉世贏了，我們還在。”

他終于可以有底氣地這麽說。

這個以一人之力抗下破敗王朝的少年，站在賽場的中央，帶着2028年最為榮耀的戰隊，意氣風發地宣布：“嘉世贏了，我們還在。”

“隊長——”

觀衆席上老老少少，有的風雨兼程粉了嘉世十三載，有的新入坑甚至不知道“一葉之秋”曾經屬于嘉世、代表着什麽。但都如此統一地呼喚着他，就像是十年前，那個人在被呼喚。

3

“隊長。”

後場，邱非看着手機顯示的“正在連線中”。

“嘟嘟——”

電話通了。

邱非看着那個聯系人，葉修，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剛才還有主意，可是突然又成了孩子一樣單純。

“邱非？”

是葉隊的聲音。

“前輩，我做到了。”許久，邱非告訴他。

靜默。

有煙草點燃的聲音：“我看到了。”

打完決賽，嘉世的一行人終于可以在戰隊老板夏仲天的頭上作威作福，霸氣地去吃加辣火鍋，然後開了一箱冰鎮可樂。

吃完後，丢下老板和老板助理，去KTV唱歌到淩晨。

十六歲的陳漱言快活得像只靈活的猴子在沙發上上蹿下跳，在鬼哭狼嚎的背影音裏一個一個地給朋友打電話，吵鬧着炫耀：“知道不，嘉世贏了。”

“我的銀光落刃，看見沒，嘉世贏了。”

“我們嘉世好牛的，什麽藍雨？我是嘉世的。”

邱非收到盧瀚文消息，郁卒的表情包一個接一個，顯然氣惱了：邱隊，管管你們漱言ok？淩晨三點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邱非正在悶頭喝可樂，看見樂子，也一個電話打過去，一接通就道歉：抱歉抱歉，我這就管。

盧瀚文更是氣壞了，還帶着沒睡醒的氣泡音，“邱隊故意的吧，我剛又睡着了，你幹嘛？不要得寸進尺啊。”

邱非正兒八經重新道歉，然後沒等到回信就壞笑着麻溜地把電話挂了。

留下微信上面盧瀚文一頁又一頁的罵戰和刀子表情包。

最長的要屬最後一排，重複了一百遍的“我還在長身體，所以別吵我睡覺”，邱非自覺眼睛疼，早就提前把手機拎遠了。

果然，他們藍雨，十二生肖都是屬黃少天的。